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自從那天開始，我再也無法維持正常生活，也再也沒有辦法與人交流溝通，也會做很多奇怪的事情，我將自己完全封閉了起來，我以為我能這樣逃離，可是我卻仍然還是會不斷的夢到那一天——時至今日，我也仍然沒有變得正常，所以……我們剛剛認識的那個晚上，真的很對不起?！?/br>
“我沒有怪你?！?/br>
“謝謝?！眳侨鹞恼f，“……我可以抱你嗎？”

“當然。當然可以?！?/br>
吳芮文被吳瑞文緊緊抱在懷里，他的身體有些發(fā)抖，但是雙臂卻收的很緊。這難免讓她想到他們剛剛見面的那一天，在快捷酒店昏沉沉的黑暗里，他也是這樣擁抱她的。

“對不起，有些畫面總還是不想讓你看到?！眳侨鹞牡南骂€輕輕抵著她的額頭，吳芮文感覺到有濕涼的液體落在自己的臉上，她知道他哭了，“我在高一的時候被確診了抑郁癥，高三自殺未遂之后再次復診，單向抑郁轉(zhuǎn)變成了雙相，但是我也很幸運，我是在躁狂期度過的高考?！?/br>
躁狂期斗志高昂，能夠高強度工作，甚至不需要任何休息，但是躁狂期有多興奮，緊接而來的抑郁程度也會隨之加深。同樣在自己的病情之中不停反復，吳芮文深有體會。

“嗯?！?/br>
“現(xiàn)在，來說說我們的事情吧?！眳侨鹞妮p聲說，他的手搭在吳芮文的后腦勺上——一個多月沒有修剪頭發(fā)，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蓄長，“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你在發(fā)光。我想你或許能夠帶我走出陰影，我不受控制的想要向你靠近。我心懷這樣的目的，我像一個利用別人感情的人渣。”他的語速緩慢，似乎是想要讓她能夠一個字一個字這樣聽清，“對不起，但是我喜歡你，雖然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好像已經(jīng)有些太晚了……但是，我后來卻又因為這樣的感情而發(fā)了狂——我聽到了沈三清和你的談話內(nèi)容，我也看到了你身上的傷痕，我害怕自己會拖累你，我會把你拽進深淵里?！?/br>
“所以在我對你說了那句話之后，你開始逃避我。聯(lián)系不上你，我只能瘋狂的sao擾韓進，以至于他現(xiàn)在看到我就想跑。我有想過我是不是應該恨你，或者干脆狠下心和你一刀兩斷，但是我發(fā)現(xiàn)這些事情我都做不到，因為……我不敢想象失去你我會變成什么樣?！眳擒俏幕乇е湓谒樕系哪切┭蹨I已經(jīng)被風吹干，她的臉頰也隨之變得一片冰涼，“……你已經(jīng)猜到了不少，那我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我是雙向情感障礙二型，藥物控制的效果不太好，我想去復診換些新藥，但是卻又不太愿意去醫(yī)院——我不喜歡那里，那兒太像一個刑場了。”

“我知道。對不起?！?/br>
“吳先生，同樣的話你已經(jīng)說了太多遍了?！眳擒俏男α诵Γ悄菢拥男θ輩s也不過只是轉(zhuǎn)瞬即逝，“——我的起病誘因大約是家庭關系破裂，我的父母爭吵、摔砸東西，而我只能一個人躲在房間里捂住耳朵，假裝自己聽不見那些聲音。在脫離走讀生活之前，每一天于我來說都是噩夢?！?/br>
“他們覺得我應該是個品學兼優(yōu)的學生，直到我在高中的模擬考里掉出了年級前一百，因為考數(shù)學的時候我交了一張白卷。那天我心情很差，所以我放棄了答卷，理由就是這么簡單。”吳芮文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還自嘲般的輕輕笑了笑，“班主任找我的父母談話，他們一見到我，便開始對我破口大罵——很奇怪吧，平常只會用爭吵與肢體沖突解決問題的兩個人，卻在這個方面上達成共識，站在了同一條戰(zhàn)線上?！?/br>
“這個年紀，不好好學習，你還想干什么？”

“長大了，翅膀硬了，敢擺臉色了?！?/br>
“爸媽辛辛苦苦供你讀書是為了什么？”

“你這個成績將來只能去讀技校！”

“心理有問題？都是裝的，不要為你不想讀書找借口！”

“很耳熟，對嗎？”吳芮文笑的渾身都在抖，吳瑞文按著她的后腦把她壓在自己的懷里，他說，“別逼迫自己去想。”

“后來我的成績掉出了三百名，但是很快又沖進前一百，甚至爬的更高——那幾個月我?guī)缀鯖]怎么睡覺，每天都精力充沛，我?guī)缀跻詾樽约菏强焖懒怂圆胚@么有動力……直到后來我去看了醫(yī)生，我才知道我是二型，也才知道那個時候的我處于輕躁狂期。去看醫(yī)生的那天我臉色很差，醫(yī)生問我是不是一個人來的，我說是，她問我需不需要找朋友來接我，我說不用，然后她沒再說什么，于是我就離開了。我想她可能是擔心我會自殺，因為那個時候我的雙臂上全是用刀切開的豁口——后來我手上的傷口被父母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一如既往的對我謾罵，所以我就改用刀劃大腿，這樣即使被發(fā)現(xiàn)了也有理由解釋。其實我不想死，我也沒怎么想過自殺，我只是喜歡疼痛感，那會讓我從混沌里多多少少清醒過來一些。”

“以后會有我，所以，不用再傷害自己了?！眳侨鹞牡吐曊f。

懷抱里面吳芮文的聲音驟然停止了一瞬，然后吳瑞文聽見了她抽噎的聲音。

“……我想我們確實很幸運，因為……我也是在躁狂期里度過的高考。如果沒有這段經(jīng)歷，你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吳芮文的聲音因為哭泣而顯得不連貫起來，吳瑞文用手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安撫著她的情緒，“那天晚上我確實失眠了，而你碰巧引發(fā)了我的輕狂躁，所以我約你見面，和你上了床。我沒想到我們是同類，我只以為你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人，你肯定不知道你的體貼對我造成了什么影響，但是回過神來的時候我便知道我已經(jīng)陷進去了。我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想和一個人在一起，我以前也從沒有一邊聽一個人的聲音一邊自慰。我很害怕如果你知道了這些會不會就拋棄我，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你。吳先生，應該道歉的那個人是我……真的，我已經(jīng)做了太多不應該做的事情?！?/br>
“這不是你的錯?！眳侨鹞妮p輕吻了吻她的額頭，一遍又一遍向她重復，“這不是你的錯……”

“我用安全別針打了十七個耳洞，不過現(xiàn)在有十八個了，有一個是上個月打的。其實我不想告訴你，但是我終究還是說出來了。”吳芮文埋首在他的肩窩里，她的雙手垂落下來，又被吳瑞文摸索著握進手心，“先前的那一個月真的很難熬，無論是對于我還是對于你來說，但是我們都熬過來了。所以……吳瑞文，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這是她第一次當面叫他的名字，聽起來竟然讓人覺得有些不大適應。

吳瑞文有些用力的握住了吳芮文的手，他說：“好?！?/br>
于是吳芮文抬頭吻住了他的嘴唇，從傷口里滲出的血液已經(jīng)干涸，她吃到一口帶著腥味的血渣。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