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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了。祝深倚著窗,對電話那頭道:“看到我發(fā)你的新畫了?”吳緒慷慨激昂地吹了好長一串彩虹屁,又展望了一下祝深的美好未來,最后篤定道:“你一定會更上一層樓的,真的,我保證!絕不只是你的藝術(shù)巔峰,照這樣下去,你一定會成為——”“行了?!弊I盥牪幌氯チ耍炖餂]味,急需一支煙來解救。他抬起了手,指彎夾著香煙,沖著窗外比劃了一下。吳緒在那邊嘿嘿地笑了兩聲,對祝深說:“事情幫你辦妥了,那幾張霓城水墨已經(jīng)買下來了,過幾天就能郵回白屋。你怎么會想到買這么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畫家的畫啊?”吳緒頓了頓,嚴(yán)肅道:“其實(shí)你有沒有覺得他的畫風(fēng)和一個人很像?很像你——”“先掛了?!弊I铐珴u暗,摘下了煙說。“哎,等會兒!”吳緒叫住祝深:“愛麗絲已經(jīng)催了我很久了,她問你什么時候回L國復(fù)診?你的藥沒有了吧,不能再拖了聽到了嗎?”祝深將煙重新送到了嘴里,含糊道:“到時候再說吧?!?/br>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世界清靜。他邁腿朝鐘衡走去,見鐘衡還在畫架邊凝望著那幅畫,問他:“看出什么門道了?”鐘衡搖頭:“沒有。”祝深當(dāng)然知道他看不出什么,只是想聽他夸自己,于是道:“你只用告訴我好看不好看就行了?!?/br>說出這話時,祝深自己都愣住了。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追尋過別人的意見了,外人眼中的好看不好看從來不是他要考慮的因素。他只問自己喜歡不喜歡。“好看?!?/br>鐘衡這么一夸,祝深的嘴巴就往上面翹。鐘衡看著打完電話心情明顯好轉(zhuǎn)的祝深,問他:“每次你畫好了畫都會先發(fā)給吳緒看?”“當(dāng)然了?!弊I钷D(zhuǎn)頭看到書架上放著一只打火機(jī),于是徑直走過去點(diǎn)燃了嘴里的那支煙:“他是我的代理人。”一時間書房煙霧繚繞,祝深又回到了他的沙發(fā)上,盤著一條腿,抬起頭看著鐘衡。鐘衡看著祝深嫻熟地吞云吐霧,在他印象中從前的祝深是不會抽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qū)W會的。鐘衡冷道:“別抽了?!?/br>祝深微微訝異,頭抬得更高,卻沒有聽話,朝他挑了挑眉,吐出了氣來,煙圈散化成的煙霧周旋在兩人之間,莫名有些針鋒相對的意味。祝深的唇眼都好似帶著迷人的勾子,在這彌散的霧中奪人心魂。“你在管我么?”祝深笑著問他。祝深說:“我不喜歡別人管我?!?/br>是笑著的,是漫不經(jīng)心的,然后悠悠地伸出了一把刀子。鐘衡一僵。是啊,他在管祝深嗎?他有什么資格管他。鐘衡轉(zhuǎn)身就往屋外走,祝深卻皺起了眉頭,還沒說話,猛地咳起了嗽來。霓城的煙太沖了,祝深抽不慣,這一咳就驚天動地,人在沙發(fā)上都咳得晃了晃。鐘衡腳步一頓,回頭看見祝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忙走回去給他順氣。“把煙戒了。”鐘衡硬著聲音說。可他的手,卻是那樣地溫柔,一下一下,輕輕拍著祝深單薄的后背。祝深吃得太少,人瘦得好像只有骨頭,溫?zé)岬恼菩母糁鴥蓪右铝线€能清楚地感知他脊柱那一節(jié)一節(jié)的形狀,鐘衡不免有些擔(dān)心,是不是自己一碰,祝深就散了。“你別管我?!弊I钔崎_他,轉(zhuǎn)過身去對著窗戶,捂著胸口咳著嗽。就像一個賭氣的小孩。鐘衡的手以一個尷尬的弧度停在了半空,微握成拳,人又走了出去。聽見鐘衡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的祝深,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回頭看著鐘衡離去的背影,將煙頭狠狠摁滅在了煙灰缸里。他深呼吸順著氣,卻見鐘衡又走了進(jìn)來,手里還握著一杯溫水,面無表情道:“喝了。”祝深覺得十分沒有面子。對鐘衡惡言的是他,趕鐘衡走的也是他。他不該喝下鐘衡的水。很難說那是怎樣的一種微妙感覺,祝深逞強(qiáng)慣了,事實(shí)上他都已經(jīng)習(xí)慣自己張牙舞爪了。可他在鐘衡面前卻像是一只色厲內(nèi)荏的紙老虎,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羞恥與羞愧在這一杯溫水前放大了,他寧愿不喝這杯水。可鐘衡卻不由得他不喝——杯口抵住了祝深的唇,順著他微張的牙關(guān),往他的嘴里倒進(jìn)了一小口。鐘衡什么話都沒有說就放下杯子離開了。祝深咽下那口水,憤憤地握拳捶在方桌上。……疼死了。想了想,祝深把煙盒丟進(jìn)了紙簍,又悶頭將剩下的水喝完。真是中邪了。他想。直到兩人返程回滟城,上飛機(jī)前,都沒有再說過話。收拾行李時祝深粗暴地將鐘衡那套借給他穿的運(yùn)動裝扔到了床底,一個人用力地坐在了床邊,床墊都跟著顫了幾顫??伤肓讼?,又鉆到了床底把衣服拿了出來,沒好氣地疊進(jìn)了行李箱中。是這樣反復(fù)無常,卻又率性得可愛。打開了門,門上掛著的鳳鈴還在叮當(dāng)作響,祝深瞥了它一眼,翹著嘴,把它從門上拽了下來,揣進(jìn)了兜里。手心捂著,不許它發(fā)出撩撥的脆響。真是怪讓人煩心的。上了飛機(jī),兩人并排坐著,像是陌生人似的。祝深問空姐要了一杯咖啡,鐘衡掃了他一眼,也要了一杯咖啡。祝深余光瞥了鐘衡一眼,見到鐘衡面色如常,不像點(diǎn)錯了的樣子。他盯著空姐倒咖啡的動作看了半晌,直到看到空姐微笑著把咖啡放到了鐘衡的桌板上,將小推車給推走了,再沒忍住:“你為什么也喝咖啡?”“嗯?!辩姾饫淅涞貞?yīng)了一聲,又說:“一會兒我們回滟城先去如意山?!?/br>祝深一聽又要去鐘宅秀恩愛了,疲憊地揉了揉額角。鐘衡卻說:“不是去鐘宅,是去祝宅?!?/br>“祝宅?”“你爺爺和我說他回國了,叫我們回到滟城一起去看看他?!?/br>祝深就更加奇怪了:“為什么我爺爺會跟你說?”印象中祝老爺子很喜歡鐘衡,不然去年也不會和鐘老爺子給他們點(diǎn)鴛鴦譜了。他從前是被他爺爺寶貝在手中的,他知道,爺爺如果不是真的看中鐘衡,是斷然不會讓自己與他結(jié)婚的。“因?yàn)槲覀兘Y(jié)婚了,祝深?!辩姾庥挠牡乜戳怂谎郏骸霸谒劾铮湍阏f或者和我說都是一樣的?!?/br>祝深一時語塞。鐘衡將他桌板上的咖啡一飲而盡,轉(zhuǎn)手又拿起了祝深桌上的咖啡。“這是我的……”還沒等祝深說完,鐘衡就把祝深的咖啡也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