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過了，到今年八月底。”

林小松醞釀好情緒，強擠出一抹笑，還像從前那般天真：“楚毅哥，他們都說你辭職了，你怎么也沒跟我說??？”

楚毅看著他說：“我找著工作了，餐廳那邊以后就不去了?！?/br>
“是不是考上醫(yī)院了？”

楚毅淡淡“嗯”了聲。

林小松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他心里的大樹忽然倒下了，他撿起一粒瓜子放在唇瓣間慢慢咬吸?！芭?，那你走吧?！彼f。

楚毅最后環(huán)顧了一圈，叮囑林小松：“鑰匙收好?！?/br>
男人轉(zhuǎn)身，走幾步到玄關(guān)位置換鞋，林小松忽然開了口：“楚毅哥，我?guī)湍隳脰|西?！?/br>
不等男人換完鞋，林小松趿著拖鞋，一手還拎著個大箱子，吧嗒吧嗒地走下樓去。他向來如此，拿十分真心去換別人的一二分好，嘴巴笨，不善表達，往往只能落在行動上，任勞任怨。

站在樓道口，林小松把箱子遞給了楚毅，最后留戀幾眼，小聲跟他說了句“再見”。

楚毅這會兒只想著從這段莫名其妙的關(guān)系里抽身開來，然后按照自己設(shè)想的路朝前走，或許男人的本質(zhì)都是這樣，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他承認(rèn)自己對待林小松確實狠了點，可往后余生，這些小傷小痛總有一天會結(jié)疤的。

楚毅低頭瞧他：“我走了。”

林小松一直低著頭，沒說話。淺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過于單薄了，他是有點嬰兒肥的，那張臉本該圓圓潤潤，用手戳一下它能立刻給你彈回來，可現(xiàn)在，它確實可憐得像是營養(yǎng)不良。

直到男人走出去很遠(yuǎn)，林小松才敢慢慢抬了頭，正大光明地看過去——那人的背影十足的決絕，沒有再回頭。

林小松幾乎是認(rèn)命的態(tài)度，他依然每天上班下班，閑時還會給自己做可口的飯菜，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覺得被窩里空蕩蕩的，不踏實。

他是個窮苦出身的孩子，骨子里有吃苦耐勞的狠勁兒，凡事稍微忍一忍，總覺得事情會過去。一星期過下來，他覺得肯定能熬過去，兩星期過下來，天氣轉(zhuǎn)暖了，厚外套洗一洗暫時收進衣柜里。

劉志豪如今見著林小松，就問他楚毅去哪兒呢，言辭間眉飛色舞。林小松不像以前那樣跟他斤斤計較，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腦袋總暈乎乎的，還聞不得半點葷腥味。

林小松想請幾天假回家好好歇歇，經(jīng)理不肯放人，說是餐廳人手太缺，一個蘿卜一個坑，今時不同往日了。

這之后又過了很久，餐廳里的某個同事有次回來跟他們說，他帶親戚去省人醫(yī)看病，居然在那兒碰到了楚毅。

說話這人其實沒什么壞心眼，知道林小送跟楚毅的關(guān)系，順嘴便開了句玩笑，“以后咱有啥不舒服的，讓松松直接領(lǐng)我們?nèi)ィ〉门抨犃??！?/br>
林小松不說話，只笑了笑。

這樣的日子太過沉悶，有一天林小松終于忍不住了，他偷偷跑到了省人醫(yī)住院部的大門口，想遠(yuǎn)遠(yuǎn)看那人一眼。

一直從下午等到晚上，天色黑下來，林小松都沒見到那個男人的影子。最后他訕訕而歸，心里居然開始慶幸，慶幸自己沒見到他，不然被他現(xiàn)在的同事看見，平白無故又要鬧出笑話了。

林小松最近嘔吐越發(fā)厲害，常常是蒼白著一張臉，王平川幾次勸他去醫(yī)院看看，他總是敷衍著笑過去。

王平川想他這個小老鄉(xiāng)不過才十九歲，大多同齡孩子還在讀書上學(xué)，這孩子就已經(jīng)出來闖社會了，心里不覺燃起憐憫之情，就說：“改天我休息，我陪你去趟醫(yī)院，你現(xiàn)在吐這么厲害，得趕緊去看看，不能再拖了?！?/br>
林小松說“好”，臉上看不到半點血色。

“你還小，以后會遇到很多有趣的好人?！蓖跗酱ㄅ呐牧中∷傻募绨?，試著勸慰，“把那姓楚的忘了吧，咱們跟他本來就不是一路人?！?/br>
林小松落寞地點點頭：“我知道不是一路人，他要走，我就讓他走了?！?/br>
話雖這么說，他心里當(dāng)真這樣想嗎？不是的，他時常記著他與許胖子的那次對話，也盼著那人飛黃騰達以后，能記著他林小松的好，別隨隨便便就把他踢開。

“晚上下班以后，來我家吃飯吧，你小玥姐老跟我念叨你?！蓖跗酱ㄕf。

林小松抿抿唇：“改天吧，今天就不去了。”

王平川沒勉強，隔了會兒，說：“好，你啥時候想來了，告我一聲，我讓你姐提早買菜去?！?/br>
“松松，過來幫我個忙——”有同事喊他。

林小松朝王平川打了聲招呼，屁顛顛地跑去了。

也只有這個時候，王平川才會覺得這孩子還跟一年多之前一樣，跑起來一顛一顛的，人老實，手腳還勤快。

第12章

醫(yī)院是周玥陪著林小松去的，掛了消化內(nèi)科的號，一些常規(guī)檢查下來，醫(yī)生也沒查出什么問題，只給他開了些抑制胃酸分泌的藥。

周玥嫌這家醫(yī)院技術(shù)不行，想拉著林小松再去趟市里面的大醫(yī)院。林小松心疼錢，百般推脫不想去，“不是給開了藥嘛，我先回去吃幾天。”

周玥不聽他的，說什么都得帶他再去檢查一次。

去的路上，周玥還在犯嘀咕，“吐這么老久，還檢查不出什么毛病，怎么跟女人懷孕似的?！?/br>
林小松聞言一咯噔，隨即聯(lián)想到了某種可怕的情況，但轉(zhuǎn)念又想，自己不男不女的，跟怪物沒兩樣，怎么可能會像正常人那樣懷孕生子。

一路上，神情恍惚，一個念頭起，另一個念頭緊跟著推翻前一個。

后來去了當(dāng)?shù)氐哪臣胰揍t(yī)院，一番檢查，依然檢查不出任何毛病，老醫(yī)生看過化驗單，再看看林小松，瞧他模樣秀氣，年齡尚小，抬頭問一旁的周玥：“這是你弟弟吧？”

周玥丈二摸不著頭腦：“是啊。”

老醫(yī)生笑了笑：“看著像小meimei?！彼执蛄窟^林小松，然后重新開了項化驗，“再去抽個血吧，查點東西。”

周玥說：“剛不已經(jīng)抽過了嘛?！?/br>
老醫(yī)生說：“剛才漏了一項，再去查查。”

周玥聽著不太高興，敢情拿他們病人當(dāng)白蘿卜了，扎來扎去不帶疼的，但面子上還是恭敬有加，老百姓都懂，得罪誰都不能得罪給你看病的大夫。

周玥出了診室，情緒漸漸爆發(fā)，離老遠(yuǎn)才敢罵出聲來，“這哪是看病啊，明擺著送錢來了，我看他是鉆錢眼里去了，沒一個好東西！”

檢查項目是hcg，林小松和周玥看不懂這些，將付款發(fā)票交給檢驗科的人，那人用眼神指一指周玥，讓她坐好，把袖子擼上去。

周玥解釋說：“不是我。”她按著林小松讓他坐下，“是我弟弟要抽血。”

那人重新對了遍發(fā)票上的名字，把發(fā)票往桌上一扣，模式化的臉孔終于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