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不偏不倚的正噴在了小宮女的臉上。

    紅的白的被水漬打濕，匯成小河，滴滴答答的落在那身臟兮兮的宮裝上。

    饒是清荷在宮里做了三年的下房宮女，骨子里那寖浸了多年的廉恥也讓她忍不下來。

    她貝齒咬唇，眉間皺出了個川字。

    “嗚……哇”一聲長腔，跪在地上就哭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秦桓澤坐在椅子上扺掌大笑，淚花都出來了，指著清荷好半天說不出話。

    彭嘉福在一旁也撇過臉，肩膀聳如小雞啄米。

    秦桓澤笑夠了，才想起讓掌事嬤嬤把人領下去梳洗。

    清荷換上干凈的衣裳，收拾妥當，想起來方才的失儀，耷慫著腦袋，進來謝罪。

    看到太子爺，她忍不住打了個哭嗝，委屈的伸手捏臉，跪在地上，別扭的磕頭行禮。

    “奴婢……嗝……罪該萬死……”

    秦桓澤從書案上抬頭，面色如常，眼底的笑意卻將好心情泄露的一清二楚。

    他忍著笑，煞有介事的說道：“是該萬死。詆辱主子，非但不知誠心悔改，還做丑裝扮，擾亂東宮秩序?！?/br>
    清荷低著腦袋，又看不到他的表情，聞聽此言，心下發(fā)涼，把喉邊的淚水咽下，憋屈的小聲替自己辯解：“都是蘇大人……”

    “嗯——？”

    “奴婢該死，求主子恕罪，饒了奴婢這次吧?！?/br>
    看她態(tài)度軟下來了，秦桓澤更是心情大好：“孤最看不得你這樣身殘志堅的可憐人掉眼淚了?！?/br>
    “嗯？”清荷一頭霧水，又不敢抬頭去看。

    秦桓澤伸手，在她腦袋上愛撫兩下，“你眼睛不好，沒認出主子，孤也不怪你?！?/br>
    “??？”清荷張嘴呆愣。

    彭嘉福在一旁笑著打圓場道：“殿下一向寬以待人，這是咱們做奴才的福分，還不快著些謝恩?！?/br>
    清荷又氣又怨，又不得不屈從了。

    “謝……謝殿下寬恕?！?/br>
    太子爺大恩大德寬恕的結果就是——給了她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口無遮攔的事情，念她眼疾未愈，不予追究?？捎幸獍绯螅⒄`了主子日程辦公，那就不得不罰了。

    從即日起，東暖閣打掃清理的事情，全由清荷一人負責。

    亦不必寅時就早早的起來，卯正三刻，在主子跟前伺候過后，再由當值的公公親自監(jiān)視著，好好到東暖閣打掃。

    卯時一到，清荷就恭敬的進了西暖閣。

    來伺候主子。

    秦桓澤才換上了朝服，搢紳未系，寬寬敞敞的站在那里，任由彭桓澤伺候著打理。

    睥睨了她一眼，也沒責怪她來遲的罪過，輕飄飄的問了句：“會綁大帶么？”

    清荷低頭道：“會。”

    “宮里的嬤嬤連這個也教你了？”他聲音里有些不悅，揮手讓彭嘉福退下，勾了勾手指道，“過來給孤束紳?！?/br>
    皙白的雙手從彭桓澤手中接過紳帶，她走至秦桓澤身后，小心翼翼的環(huán)上了他的腰。

    她兩手扣在一起，將將能夠固定好紳帶，只是這個姿勢不方便她繞到前面去綁結。

    男子寬厚的背脊，隔著朝服也能感到散出的熱氣。

    東宮常以檀香木熏屋子，就連他的衣物之上，也散發(fā)著淡淡的檀香氣息。

    清荷耳朵微紅，小聲開口道：“殿下……”

    “嗯？”

    “那個……不是宮里的教習嬤嬤說的。是……是小時候鬧著玩，我替爹爹綁過?！?/br>
    秦桓澤唇角抿笑，眉梢飛起，嘴里故作淡定道：“嗯，孤知道了。”

    清荷一直保持著環(huán)腰的姿勢，雙腳點的有些酸澀，她又鼓起勇氣道：“那殿下您能在前面幫忙按一下么？”

    秦桓澤：“……”

    得了他的幫忙，清荷才好不容易繞到了他的正前。

    她顫抖著，伸手認真為他束紳。

    紳帶以絲線織成，他又是儲君，另夾有銀線墜飾，較尋常官員的更為質地厚重。

    清荷廢了老大的氣力，才將其捆好，只是模樣不甚規(guī)整。

    她伸著小手又去整理。

    彭嘉福望著墻角的掛鐘，開口催促道：“殿下，卯時四刻了。”

    清正殿前，任何人都不準坐轎騎馬，就連皇上到了清正殿，也得下轎走著，鑾駕隨行其后。

    今兒又是大朝會的日子，各駐地的官員進京奏本，主子若是去的遲了，言官那邊，少不得要有非議。

    秦桓澤聞言，自己理了理那七歪八扭的大帶。

    笑著在清荷的手背上拍了兩下。

    半是責怪，半是玩笑道：“笨手笨腳的，待會兒去東暖閣收拾屋子的時候，要是敢打了什么物件。仔細著點兒你的小爪子?！?/br>
    彭嘉福伺候著主子早朝，其余內侍，井然有序的收拾了東西，放了工具，不留一絲余光的走的干凈。

    一銅盆，一粗布帕子。

    清荷端著半盆水進了東暖閣。

    外面的天雖然已經(jīng)放亮，可入了里屋，門窗緊閉，不見三光。

    一片昏暗里，只聽得到擒縱器在滴答滴答的響的飛快。

    自清正殿前傳來清脆的鳴鞭。

    辰時到了。

    清荷縮回了去拿蠟燭的腳步，宮規(guī)有令：入了夏，辰時起，至酉時止。非主子有旨，不得燃燈點燭，以避走水兇煞。

    太子不是個好相處的，在他手底下做事，清荷能多守規(guī)矩，就有多守規(guī)矩。

    本著做多錯多，打碎了東西要掉爪子的原則。

    博古架？不擦。

    金頂鐘？不管。

    太子爺那鑲了金邊的辦公書案？不敢。

    收拾好門框和地板，清荷將工具歸還，小心的候在東暖閣廊子下面，等著主子下朝。

    當朝太子有圣上風范，最是勤政不過。

    加之，他又是圣上獨子，早早的就為圣上分憂，接手了多半的朝務政事。

    昴日閣的折子，送去太和殿由圣上過目后，七成都直接拿到東宮，由太子批閱了。

    一天中的多數(shù)時候，太子爺都會呆在東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