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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求西告,一家子總算找了個大車店落了腳,不得不為日后的生計想辦法了。不管是錢老大還是他媳婦,出門幾趟找的工,不是工錢低就是活計累,總比不上在張翠花那里。 錢家兒子也不是沒有出門想辦法,可是他連個功名都沒有,想給人當帳房都沒人肯用。想想自己離開前對張翠花放下的豪言壯語,錢家兒子終于知道孫太太為什么敢當著自己說出,她知道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了。 人家知道他這個窮少年,翻不起大浪來。此是后話不提。 且說張翠花這里打發(fā)走錢老大一家后,仍是得另招帳房。好要京里什么都缺,沒飯吃的人不缺。不兩日,李年已經(jīng)帶回一個久試不第的老秀才。 四十來歲的老秀才,在京里委實有些尷尬:京中不比鄉(xiāng)野,秀才的功名想給人做西席都沒人要,去鋪子里記帳自己又覺得出頭露面有辱斯文,一家子窮的快喝不上粥了。 機緣巧合之下,聽說這宅子要聘帳房,為了活命只好放下面皮,厚顏向李年自薦。李年細細打聽了他一家子的情況,還悄悄讓人盯了他們家兩日,果見這秀才家快到飯時,便有一個小子抱著小包袱去當鋪,才信了秀才的話。 張翠花已經(jīng)聽李年說過這位老秀才的事兒,交談幾句發(fā)現(xiàn)是個犟澀古板之人,當即拍板聘了——古板的人好呀,有歲數(shù)還古板的人更好呀,這樣的人不會輕易改了習慣,記起帳來一定丁是丁卯是卯,不會做假帳欺騙自己。 有了帳房,又重新買了個十來歲的丫頭,仍叫鳴柳,與拂柳兩個服侍自己,張翠花就以為自己的日子算是徹底定定下來了。逗逗孩子、想想吃什么就是一天,只盼著李年出去打聽些八卦回來說說,給生活增加一點兒調劑。 幾世都是上位者的張翠花真不知道,普通百姓對高門望族、豪門恩怨是如此熱衷打聽與傳播。李年每天都能帶來新鮮的話題,不是定國公府現(xiàn)任家主寵愛哪個小妾愛用哪家的布料,就是謹親王側妃陪房的表弟搶了誰家的姑娘。 話題內容之廣泛、傳播之及時,完全可以忽略西城傳到東城的距離,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在消息傳播并不通暢的古代。不過張翠花覺得李年的工作態(tài)度十分值得肯定,很痛快的給他增加了月例。 現(xiàn)在門前簡單懸掛著個“孫宅”匾額的府里,奴仆的月例并不比普通小官兒家的少,單是李年一個人的月例,足可以讓一個四口平民之家生活的很富足了。 這讓李年打聽起八卦來更加賣力,還自己暗暗記下了主子聽到各府八卦時的神情,對張翠花感興趣的那幾家的事兒,他打聽的分外精心。 于是表情管理還有待提高的張翠花就發(fā)現(xiàn),四王八公這段時間作死的頻率的點兒高,李年帶回來的大部分都是他們各府的傳聞。 算算時間,應該是義忠親王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太子壞事的時候了,張翠花又覺得很正?!苋硕颊f過,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嘛。四王八公大部分都是支持太子的,現(xiàn)在進行最后的狂歡好象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本應該沖在最前面的榮國府,這次卻十分沉寂,讓張翠花分外不解。直到李年一日說起榮國府外的錦衣衛(wèi)已經(jīng)撤了,張翠花才想起自己忘了那府一直被皇帝圍著,想作死都沒有時間。 “沒聽說錦衣衛(wèi)為什么圍了他們府上,又為什么撤了?”張翠花表現(xiàn)出應有的驚訝。 李年一笑:“主子貴人多忘事,前頭奴才不是說過,他們府里老太太偏心二老爺,竟指使奴才謀害朝庭命官,所以圣人才命錦衣衛(wèi)圍了要整肅風紀嘛?,F(xiàn)在查出來那府的二老爺不光跟著老太太作惡,還以從五品之身居國公府正院,以榮國府當家人的身份與人往來。圣人下令奪了二老爺?shù)墓俾?,去了老太太的誥命,命大老爺搬回正院,那個二老爺打回原籍,永世不得入京呢?!?/br> 自己竟然幫了賈赦這么大的忙?張翠花心里的些惋惜,賈政打回原籍,榮國府只剩下賈赦一房的人,賈母又沒了誥命,那日后還有什么戲可看。 見張翠花面露惋惜之色,李年小心道:“主子可是覺得那府的二老爺……” 張翠花狠狠點頭:“榮國府也是開國老臣之后,聽說他們府二老爺?shù)墓俾氝€是榮國公去世前求來的,就這么被奪了,實在可惜。還有榮國公夫人,那可是超品誥命?!?/br> 李年臉上露出一絲神秘來:“主子心軟才這么想,卻不知道不少百姓還覺得,圣人若不是看在去世的榮國公面子上,才不會這么輕饒了那兩個人呢?!?/br> 張翠花這有些疑惑起來:“都奪了誥命去了官,不輕了?!?/br> “人家可都說了,他們府里的大老爺,本來那毒婦跟惡弟被打得就剩下一口氣吊著了,誰知道大老爺一位死去的如夫人有情有義,特意向閻王爺求了仙藥,一夜之間大老爺就行走如飛了?!?/br> “那位如夫人不光救了大老爺,還懲罰了老太太跟二太太,當眾說出大老爺不是老太太親生的。唉,可惜那個毒婦手段太過高明,連去世的榮國公都瞞住了?!?/br> “圣人念著去了的榮國公有救駕之恩,沒定那對黑了心的母子死罪,還讓大老爺繼續(xù)供養(yǎng)著那個毒婦,太便宜他們了。不然除了大老爺一房,其他人按律都該斬首呢?!崩钅暾f的興起,嘴角起了白沫而不乘虛而自知。 張翠花輕輕別過頭去,心里暗暗吐槽,皇帝哪里是念著榮國府的救駕之恩才留賈母一條命,分明是想用賈母來牽制著賈赦呢。 吐槽完讓李年下去休息,張翠花憂傷的抱著已經(jīng)會呀呀答話的迎春問:“閻王爺那里不該是鬼藥嗎,哪兒來的仙藥?” 迎春揮著胖得如小rou包子一樣的拳頭,沖著張翠花呀呀兩聲,仿佛告訴她,人家閻王爺也是神仙,不是鬼。 哪怕掌管地獄的閻王本是神仙,這世上還是不缺心懷鬼胎的人。這日張翠花正抱著迎春看天上南飛的大雁,二門上來報:“太太,門口有位京外時灌庵的尼姑,要給太太請安?!?/br> 時間過的太久,張翠花要想一想才明白是那位替自己做中間人辦戶籍的主持。只是自己與她不是一錘子買賣嗎,她來給自己請個什么安? 本欲不見,想到那主持看來是個有心的,竟把自己住處給記清楚了,不如看看她想做什么,免得她所求不遂,再把自己藏身之處傳揚出去,又是麻煩。于是張翠花讓人把主持帶到了正房,還客氣的上了茶水點心。 “早該來給太太請安,只是小庵離城太遠,往來不易,還請?zhí)∽??!敝鞒猪炦^佛號之后,很是客氣的向張翠花道擾。 張翠花也是面上帶笑:“正是呢,當日我就說,你那庵太偏了些?!边@樣的時候,主動的那個人就落了下風,還不如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