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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劉據(jù),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劉徹,眉毛沒他濃,眼睛也不如他亮,真不明白劉徹怎么就為了這小子做。 這母子二人說是自戕,其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兒,阿嬌知道他們倆死得比自己慘,心中無限歡暢,可歡暢過后又索然無味。 劉徹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把自己弄下去,也并沒有多疼愛衛(wèi)氏,對劉據(jù)也是一樣,有了這個兒子如珠如寶,后來兒子多了,就又百般不滿。 說到底,這個男人沒有心肝。 突然之間便提不起勁來,這場熱鬧并不如她想的好看。 手里捏著著的三角香料是打孟婆那兒買來的,原來十分香甜,這會兒吃著沒滋沒味,阿嬌身子一旋,扭頭要走,衛(wèi)子夫出言叫住了她。 “陳娘娘留步,”她對著陳阿嬌還用舊時稱呼,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二人境遇何其可笑,泫然說道:“不意還能再見陳娘娘?!?/br> 衛(wèi)子夫死時身受火烤,雙目赤紅,衣裙沾著火星灰燼,嗓音喑啞,以為是贏家,到底還是輸了。 阿嬌竟覺得她頗有些可憐,生時萬般隱忍,死時又這樣凄慘,想想自己當皇后的時候,可沒受過這個夫人那個美人的閑氣。 劉徹不是沒寵過別的女人,可誰敢在她面前作張作致?她想讓誰笑就讓誰笑,想讓誰哭就讓誰哭,衛(wèi)子夫不也只敢在她背后嚼舌頭嗎? 這皇后就算再當四十年,又有什么趣味? 阿嬌自忖作鬼之后寬忍得多了,都是死鬼,一樣受陰司管束,衛(wèi)子夫與劉據(jù)還是枉死,得由鬼差押往枉死城去,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仇人身死,方能怨散投胎,否則日日夜夜都要受煎熬。 她擺了擺手:“好說,我走啦。”她至多也就是看個熱鬧,輪不著她來為難衛(wèi)子夫,后頭等著為難她的多著呢。 俗語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陰司之中也要錢帛開路,阿嬌在長門宮的最后幾年,母親身死,兄弟又只知爭產,失了陳家庇護,得虧身邊還有些金銀才能支應,很懂這些道理。 衛(wèi)子夫青白著臉,雙目微紅,她對著阿嬌張口中欲言,到底什么話也沒說出來,她再次拜別阿嬌,又向黑白無常見禮,拔下頭上一只金簪:“空身來此,還望大人多行方便。” 衛(wèi)子夫自知身死,轉眼間權勢富貴皆成浮云,她是卑賤出身,只有比阿嬌更通世故。她不是好死,沒有陪葬品可行賄賂,只余發(fā)間一只金釵。 阿嬌還未走遠,睨她一眼嘟起嘴來,這樣伶俐,怪不得能討劉徹喜歡,轉念一想,她再伶俐一樣進了枉死城,大家死得都不體面,五十步也笑不了百步。 她噘著嘴兒把衛(wèi)子夫從頭看到腳,見她身上沒別的東西了,又翹起嘴角來,這才是第一關,后頭還要過奈河。 無底的船兒可不好坐,船夫小鬼判官筆吏哪一個不伸手要錢,且有她倒霉的時候,就當是她擺弄口舌的報償。 楚服兀自不平,一臉恨恨:“娘娘怎不去豐都大帝跟前告她誣陷!” 阿嬌伸出小手,一巴掌拍在楚服那顆不靈光的腦袋上:“業(yè)鏡臺都沒照出來,可知咱們的事,并不是她做的,她至多煽煽風,點火的那個可不是她?!?/br> 就算去告了,衛(wèi)子夫連從犯都算不上,不過是見她勢微,踩上一腳罷了。 阿嬌抬頭去看那一輪掛在慘云愁霧間的紅月,這么多年,尚且不知仇人究竟是誰,當鬼真真沒意思透了。 第2章 孟婆酒 阿嬌并沒有煩惱得太久,自從成了鬼,她的七情六欲便越來越淡,連恨也恨得不真切了,見完了衛(wèi)子夫,只覺一顆鬼心滿是悵然,本就空落落的,這下更空了。 飄蕩蕩回到墓室中,依舊倒在玉床上死睡,睡前還跟陶俑侍女念念叨叨:“當鬼沒意思?!?/br> 可等阿嬌再次睡醒,便見楚服抱著頭,恨意滿腔:“娘娘,衛(wèi)子夫投胎去了?!?/br> 阿嬌那點困意倏地沒了,她差點兒從玉床上跌下來,驚詫失聲:“怎么可能!” 衛(wèi)子夫與劉據(jù)都是枉死,含冤抱屈入了幽冥,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于天下,構陷之人伏誅贖罪方能轉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團怨氣不散,根本入不了輪回井。 怎么她才不過睡了一覺,衛(wèi)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難平,阿嬌沉沉睡去,她卻日夜不能閉眼,她與阿嬌一同蒙難,又身為厲鬼,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氣為生,何處怨氣最勝,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養(yǎng)魂魄,還想問一問衛(wèi)子夫,知不知道是誰害了她們。 誰知衛(wèi)子夫與劉據(jù)在枉死城里沒呆多久,竟相繼投胎去了! 原來劉徹死了兒子,又后悔了,在陽世大開殺界,夷江充三族,又燒死了蘇文,殺了莽通,還建了一座思子臺,衛(wèi)子夫母子二人心跡即明,自然就入輪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嬌,在孟婆莊前攔住了衛(wèi)子夫,她的頭被整個砍了下來,堪堪接上,說起話來聲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陰風:“究竟是何人構陷娘娘!” 衛(wèi)子夫手里端著一碗孟婆湯,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還不知道?那還是不要知道的好?!?/br> 說著端起碗來一飲而盡,由牛頭馬面押著投入輪回井,楚服追趕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頭就又掉下來了。 這會兒她便捧著這顆頭,那張嘴呼呼嚯嚯向阿嬌訴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還能是誰呢?楚服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漢女子都會祈求與夫郎同心同德,怎么到了娘娘這兒就成了婦人媚道,厭勝之術?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嬌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迷迷惘惘:“她真是這樣說的?” 從前不懂,此時還有什么不懂的,給她定罪的不是張湯,而是劉徹,說她行厭勝之術的也不是張湯,而是劉徹。 除了劉徹,她的仇人又還有誰呢? 阿嬌坐得片刻,忽爾一笑,看著楚服道:“走,咱們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嬌扯扯衣帶:“找她幫你把頭釘釘牢?!?/br> 孟婆莊在奈河邊,店中咕嘟嘟熬著一大鍋湯頭,孟婆就坐在大鍋邊,偶爾拿起細長勺子往鍋里攪一攪,那鍋湯燉得又稠又濃,香飄十里。 湯鍋前鬼山鬼海,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喝了湯的鬼便去走奈何橋,善鬼過橋,橋面穩(wěn)似磐石;惡鬼過橋,腳底似踩爛木,銅蛇鐵狗便在奈河中等著吃這些惡鬼的魂靈。 孟婆喚作孟婆,并非老嫗,而是一妙齡女子,身段凹凸,長發(fā)斜斜盤起飛髻,握著一把團扇,扇面上不知用什么紅絨絨的東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個女鬼差遣,看阿嬌來了,把湯勺交給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