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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她:“許久不見你了?!?/br> 阿嬌揉揉眼睛,她近日越來越困倦,常常一睡難醒,確是許久不來孟婆莊磕牙了。 她取了一雙金簪給孟婆的待女蘭蕊,請她替楚服縫頭。 蘭芽取下頭上一只簪作針,又從囊袋里取出一根細(xì)發(fā),穿在簪上,替楚服縫頭,一邊縫一邊笑:“你這一覺又睡了多久?” 阿嬌不知,幽冥之中無日月,誰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夠衛(wèi)子夫投胎了。 蘭芽纖纖細(xì)指翹似蘭花,把楚服的頭縫得密密實實,連同鬼心鬼腸都塞回原位,看阿嬌又掩著口打哈欠,輕笑一聲:“你若無聊,怎不去望鄉(xiāng)臺看看親人?!?/br> 蘭芽尚有親人在陽世,望鄉(xiāng)臺高聳入云,下寬上窄越行越狹,微一側(cè)身就是刀鋒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難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臺去看一看陽世的親人。 又要來七月半了,鬼門一開,這些鬼便能回陽間探望親人了。 阿嬌皺皺鼻子,她如今既沒有惦記的人,也沒有惦記的鬼了。 她把劉徹當(dāng)成丈夫,才會跟他撒嬌耍賴,他卻覺得她嬌橫野蠻,欲除陳氏而后快,說到底還是她太癡心了,帝王又怎么能當(dāng)丈夫? 要是她沒嫁給劉徹,那真是隨她怎么橫行霸道,劉徹都只會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陽一樣。 豐都里也有鬼魂結(jié)親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時辰,便結(jié)個鬼伴度日,反是那癡纏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鳥,夜夜啼叫。 阿嬌不想當(dāng)相思鳥,也不想作相思樹,她想當(dāng)人。 蘭芽是甘愿替孟婆服役,換陽世親人一點福報,她這話說完,孟婆便笑:“這是你,她如今可不這么想了。” 阿嬌癡心許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這陰司更呆不住了,兩只腳丫子晃來晃去:“當(dāng)鬼真是沒意思。” 孟婆彈彈指甲,聞言一笑:“既不想當(dāng)鬼,那就當(dāng)人去,十里人間,何處不好,一碗湯下肚,前塵舊事不記,何必非困在這一世的因果里?!?/br> 阿嬌也想投胎,可她與別的鬼不同:“別人的符上有時辰,我的符上連時辰都沒有,怎么投胎。” 說著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長的一面小牌,寫著她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來細(xì)看,瞧了許久才道:“你與別人確是不同?!?/br> “怎么不同?” 孟婆啟唇一笑:“你有一夙愿,未能得償?!?/br> 阿嬌渾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還有什么愿望沒有實現(xiàn),她已經(jīng)不想再見劉徹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臉滿是迷惘,提點她道:“不管自己記不記得,只要心愿未償,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愿,許是別人欠了你的債,須得討回來。” 看她依舊不記,伸手一揮,平空變幻出一盞酒來:“你飲下這酒,耳里聽得什么,嘴中便念將出來,那便是你未償?shù)馁碓噶?。?/br> 這酒漿聞起來甘香,嘗起來甜美,乃是人之五蘊苦所釀成,一滴便使鬼醉,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滿足的遺憾都能浮現(xiàn)心中。 酒盞之中五色斑斕,微一搖動,細(xì)浪翻涌,叫人目晃神迷,阿嬌從未見過此酒,捧著杯子問道:“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搖搖團扇,她不光熬湯,她還釀酒,只是尋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罷了,團扇輕點:“這酒名喚求不得?!?/br> 阿嬌伸伸舌尖,方才嘗了一滴,耳中便似有驚雷炸響。 “若得阿嬌,當(dāng)以金屋貯之?!?/br> “若得阿嬌,當(dāng)以金屋貯之?!?/br> “若得阿嬌,當(dāng)以金屋貯之?!?/br> “若得阿嬌,當(dāng)以金屋貯之?!?/br> 男聲女聲,童聲老聲,聲聲入耳,把阿嬌的鬼心鬼腸振得發(fā)顫,不自覺口中便喃喃出聲,跟著念道:“若得阿嬌,當(dāng)以金屋貯之?!?/br> 言畢身子一晃,半杯酒潑在身上。 楚服趕緊扶住她:“娘娘!”她癡心護主,急問孟婆道:“娘娘這是怎么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聲,團扇子輕搖:“她原來確是憨醉一場,如今才是醒了?!?/br> 阿嬌醉中神識無比清明,聽見孟婆這話,心里竟覺得頗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場好醉,連衛(wèi)子夫都醒了,她還不醒如何像樣? 只是劉徹這廝還欠她金屋一棟! 可……可他薄情至極,連死都讓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么肯償她金屋,讓她消了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轉(zhuǎn)世呢? 難道還要等這朽木一樣的老頭子也進了陰司,才能討要金屋嗎? 阿嬌闔著雙目,楚服守在她身邊,蘭芽奉上茶湯給孟婆,問道:“她不能投胎,當(dāng)真是金屋之故么?”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頭便挑了起來:“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嘆,千百年來愿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br> “難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蘭芽替阿嬌不平。 孟婆抬頭望那一輪紅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濃重的黑霧,輕聲道:“她的機緣就要到了?!?/br> 豐都這許多年,早就鬼滿為患,豐都大帝又辟了一處建豐都新城,可依舊容納不下這許多幽魂,像阿嬌這樣徘徊不去的鬼越積越多,就連豐都新城,也有許多地府釘子戶。 鬼魂一多,障霧彌漫,上頭早就有意要把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們投胎去。 地藏王菩薩慈悲為懷,許這些鬼一償夙愿,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圓夢司,似阿嬌這樣的,正可去圓夢司報道。 “只要她一心投胎,總有法子?!?/br> 孟婆看阿嬌睡得夠了,團扇往她面上一掀,輕風(fēng)拂面,阿嬌悠悠然醒轉(zhuǎn)。 一口濁氣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禮,笑靨如花,從此就是一只明白好鬼,一心投胎當(dāng)人去。 第3章 圓夢司 阿嬌立志投胎,陽世之事再不留戀,就如孟婆所說,好鬼不能困在一世的因果里。 楚服的腦袋縫牢了,整個鬼都清醒了,她眼看著阿嬌收拾墓xue里的東西,跟在阿嬌身邊飄來飄去,欲言又止。 飄得阿嬌厭煩,反身把腰一叉,圓溜溜的杏眼兒瞪著她道:“你不趕緊幫我收拾,瞎打什么轉(zhuǎn)?” 楚服訥訥:“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隨誰去?”楚服本是巫女,極擅巫祝之術(shù),要不然也不會被劉徹處以極刑。 如今在陰曹中就是個受管束的厲鬼,由怨氣滋養(yǎng),鬼身不敗,比枉死鬼還要慘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輪回,哪一道都不沾邊,不說人道,就連畜生道也沒她的份。 阿嬌抱著她的玉枕頭,坐到床沿,玉白小臉滿是躊躇:“我也不知圓夢司究竟是個什么衙門,到底如何圓我金屋,當(dāng)然是要帶你一同去的。” 楚服兩輪死黑的眼睛一轉(zhuǎn),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br> 阿嬌拍拍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