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趴在地上，衣襟都被酒打濕了，眼中帶著對(duì)死亡的恐懼, 極力摳著嗓子，一面嘔吐著，就想把毒酒吐出來。

    見她如此，魏珠也不管，只是靜靜看著。

    良久后, 毒發(fā)，秀貴人捂著肚子，蜷縮著身子，連打滾都沒有力氣了，唇角緩緩留下一絲血跡，手死死摳著地面，指甲都掀了起來，連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她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睛閉合前，仍帶著nongnong的怨恨不甘。

    魏珠見狀，頗為嫌棄，擺擺手道：“皇上說了，這個(gè)，還按著貴人的喪儀辦就是了，對(duì)外只稱暴斃而亡。”

    “但已故的僖嬪那兒，你們可仔細(xì)著，好好兒地辦，皇上把把她復(fù)位追封，你們想必也能看清楚這什么意思，若有半點(diǎn)差池，咱們幾個(g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伙兒都玩兒完！”

    那兩個(gè)小太監(jiān)點(diǎn)頭哈腰地應(yīng)著，“把人弄走，晦氣，得有一陣子不能在皇上跟前兒伺候了?！?/br>
    **

    長(zhǎng)春宮，宜妃皺眉道：“今日之事……該如何？”

    富察舜華微微搖頭，“自然是叫上下封口，不準(zhǔn)提及，事關(guān)皇室顏面，只能捂著，對(duì)外只說秀貴人暴斃了，僖嬪……”

    鈕祜祿貴妃接話道：“僖嬪郁結(jié)于心，藥石無靈，病逝。”

    眾人紛紛嘆氣，“也只好這樣了?！?/br>
    鈕祜祿貴妃搖搖頭，顯而易見地心情不好，“好了，既然這事兒了了，那就都回吧，等僖嬪的靈堂布置好了，大伙兒來給她上柱香?！?/br>
    **

    富察舜華回了宮中，仍是愁眉不展，低下頭，手掌覆蓋住眼睛。

    “原來，在這紫禁城，死，是何等輕飄飄的一個(gè)字，今日一日，兩個(gè)人，尚還是好年華，人就這么沒了?！?/br>
    “人沒了，得了個(gè)不大不小的追封，可已經(jīng)逝世了的人，全無知覺，死后哀榮……”

    這真是個(gè)吃人的地方。

    她揉揉太陽xue，聲音有些沙啞，“今兒見了那樣一幕，著實(shí)沒心思用晚膳，我先睡一會(huì)兒，等僖嬪的靈堂布置好了，再來叫我?！?/br>
    別說她了，就是跟去的叢雙和秋云，都什么東西都不想吃了。

    見到白的，就想到僖嬪最原始的瓷白皮膚，紅的，密密麻麻的針孔和傷口，黃色的，就是膿水。

    是以，很是理解富察舜華，并道：“主子先歇著吧，等您起了，叫膳房隨意燒兩道青菜好了?！?/br>
    富察舜華起身，坐在了梳妝臺(tái)前，將頭上的簪釵卸了下來，拆了發(fā)髻，“給我準(zhǔn)備一身素凈的衣裳，月白色的，玉色的這樣，你們看著找，首飾盡量也要素凈些的，死者為大?！?/br>
    而后，不再多說，上床睡了午覺，極其不安穩(wěn)。

    醒來后，喝了一碗安神湯，她就坐著轎攆去了長(zhǎng)春宮。

    給僖嬪上了柱香，隨著人去了，過往的恩恩怨怨自然煙消云散。

    “真是沒想到，僖嬪竟會(huì)以這樣的方式，慘淡收?qǐng)??！?/br>
    榮嬪輕嘆道：“以往在宮中，她的恩寵與我平分秋色，不相上下，那時(shí)候多自矜自貴呢？到頭來，也就這樣了?！?/br>
    富察舜華又是輕輕扔下了幾張紙錢，看著火舌將其漸漸蠶食，化為灰燼，冒出一縷縷輕煙，低聲道：“這宮里的女人吶，身不由己，大半輩子都被困在皇宮，死后入皇陵，到死都無法擺脫皇室。”

    最后一句，她的聲音微不可聞，榮嬪只聽到了幾句，搖頭道：“身不由己不說，也不是自己選擇的路，可咱們有什么辦法呢？”

    “我不知道僖嬪的愿望什么樣子，但是我希望她下輩子順心遂意，也學(xué)著聰明些，別總被人當(dāng)?shù)蹲邮沽??！?/br>
    富察舜華只是微微勾唇，又是燒了些紙錢，便立在一旁。

    她打量著靈堂內(nèi)的人，她們的眼神，有漠不關(guān)心的，有諷刺的，有感慨的，有沉默的，可表情卻是如出一轍的漠然。

    她摸摸自己的臉，一時(shí)有些怔然。

    惠嬪見狀，關(guān)切問道：“這是怎么了？”

    富察舜華一驚，回神道：“許是前些日子貪嘴，吃了些甜食，牙有些疼，叫jiejie見笑了。”

    “其實(shí)我不大愛吃甜味糕點(diǎn)的，但許是時(shí)日久了沒吃，過猶不及，那幾日就大吃特吃了。”

    惠嬪一臉了然的神色，心有戚戚，“牙疼不是病，疼起來才要命，你回去多漱漱口吧，出了齲齒，才浪費(fèi)了一口好牙?！?/br>
    “我家里有那種上了年紀(jì)的老仆，就愛一口甜的，到老了，一口牙都掉光了，只能吃些軟爛的食物?！?/br>
    “你不愛吃甜的還好，似我一般，就愛一口甜的，更遭罪了，每每用了甜的，都要漱口，一個(gè)不徹底，第二日臉就要高高腫著。”

    聽她這形容，富察舜華都覺著自己的臉疼了起來，臉皺到了一起。

    也是，這個(gè)時(shí)候可沒有后世的補(bǔ)牙技術(shù)，更沒什么殺神經(jīng)安氧化鋯烤瓷牙，種牙更是別提，牙壞了，那就真是壞了，可沒辦法補(bǔ)救。

    有幾個(gè)人從小到大牙都是好好兒的？有時(shí)候多吸一口風(fēng)，可能當(dāng)時(shí)就開始牙疼了。

    就特別沒有根由。

    搖搖頭，“腫了就該用消炎的東西，可以用石膏，摻上一些消炎的藥草還有珍珠粉，刷牙，最后把口中漱干凈了，興許管用一點(diǎn)?！?/br>
    惠嬪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這石膏常給骨折了的人用，那傷口就捂在里面，也不見惡化化膿，損傷皮膚，想來是消炎效果好了?！?/br>
    人來的差不多了，但所有人都在這兒等著。

    等一個(gè)人來。

    可他沒來，梁九功來了。

    “皇上命奴才上柱香給僖嬪娘娘，算是全了這些年的情分。”

    上了香后，又插上了一柱，“這個(gè)，是奴才上的。”

    說罷，又燒了幾張紙錢，才退了下去。

    鈕祜祿貴妃微微垂下眼瞼，掩住了眼中的冷嘲，低下頭去。

    情分？哪兒來的？真有情分僖嬪也不會(huì)有今日。

    好歹是真心戀慕過他的女子，是后宮中難得的真情，就這么被他狠狠踐踏，踩在地上。

    最后，在他的默許示意下，命都沒了。

    只換來這細(xì)細(xì)小小的三支香，還有這一堆冠冕堂皇的話。

    再之后，化為青煙飄散。

    僖嬪有錯(cuò)，錯(cuò)誤極大，但她與秀貴人的恩恩怨怨，卻罪不至死。

    富察舜華也看著僖嬪的靈位怔怔出神，心想可真是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

    她搖搖頭，“走吧，回宮，今兒鬧了一日，也倦了。”

    有人開了頭，自然就有人隨大流，一個(gè)個(gè)地都走了。

    剛還熱鬧的靈堂，又變得一片凄清。

    **

    富察舜華晚上就喝了一小碗杏仁酪，別的東西實(shí)在吃不下了，她得緩緩。

    三四日過后，她的食欲才恢復(fù)正常。

    于此同時(shí)，前朝傳來消息，施瑯?biāo)娪?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