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功，而選擇那樣的地點(diǎn)和方式，則說明刺客并非想要我的命，而是想讓我在小姜面前暴露出早已痊愈的真面目。又或者，他們的刺殺目標(biāo)本就是小姜?！?/br>
    他聲音冷了下來，雖然依舊是輕柔的語氣，卻驀地給人壓迫之感：“將小姜視為絆腳石，迫不及待想要離間我與她的，除了晚照還會有誰？”

    良久的沉默，殿中之人道：“林先生是為了殿下的大業(yè)著想。現(xiàn)今林先生已成功隨軍北上，只待將那七萬人引去雁回山便可借突厥之手永除后患，到那時(shí)，天下都將是殿下的，又遑論一個(gè)女人？開弓沒有回頭箭，殿下不應(yīng)該止步于此……”

    “噤聲?！钡顑?nèi)的李緒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一陣窸窣的衣料摩挲聲后，有腳步朝門口走來。

    姜令儀僵冷著身子后退一步，幾乎落荒而逃。

    原來，李緒早就不傻了……

    原來，他手下之人竟與突厥勾結(jié)，原來他之前所有的純凈熱情、對她的關(guān)懷體貼俱是用以蒙蔽人心的假象！

    他是何時(shí)開始做戲的？半年前，一月前，還是和她相處的每時(shí)每刻？

    回到自己房中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姜令儀倚著門扉緩緩蹲下。她在發(fā)抖，不是因?yàn)楹ε禄蚴钦痼@，而是心痛，痛到難以呼吸。

    她以為一切都會和夢里不一樣，她以為自己找到了同樣可憐又孤獨(dú)的同伴，以至于泥足深陷，到頭來得到的只是欺騙一場……她怎會，和夢里一樣傻？

    那晚，是姜令儀最后一次做那些奇怪的噩夢。

    只是這一次，夢境前所未有地真實(shí)，所有人都面容清晰，字字清楚。

    她夢見李緒帶她去畫舫，讓她親眼看著明琬和聞致沉船落水；她夢見師兄死了，唯一同情她的侍婢死了，李緒的骨扇之上沾滿了各色人等的鮮血；她還夢見在燕王府中，李緒親口承認(rèn)當(dāng)年雁回山戰(zhàn)敗的真相，將當(dāng)年的計(jì)劃和盤托出，告訴她：“我也是沒有辦法，小姜，當(dāng)時(shí)聞致和老三的勢力如日中天，我若不殺他們，便是他們殺我?！?/br>
    七萬多條性命，他說得那般云淡風(fēng)輕，令人膽寒。

    她還夢見，就在四天后，林晚照會按計(jì)劃泄露行軍路線，將聞家所領(lǐng)七萬人引入雁回山腹地的埋伏之中……那里尸骸遍野，終將成為人間煉獄。

    夢醒后，姜令儀惶惶難安，只能去找明琬——她是唯一一個(gè)信得過，又與聞家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人。

    明琬是個(gè)很講義氣的姑娘，聽后果然驚急不已，再三思索之下決定先去找三皇子李成意。

    明琬走了，姜令儀不知該何去何從，云英殿她是不愿再回去了，好在李緒已痊愈，年底便會出宮建府……

    腳步忽然頓住，秋風(fēng)襲來，衣袂翩躚，隔著幾丈遠(yuǎn)的距離，姜令儀看到了宮道彼端站著的李緒。

    他終于不再裝傻，長身玉立，面容俊秀，嘴角噙著一抹溫潤的笑意，朝她道：“小姜，我們談?wù)??！?/br>
    姜令儀轉(zhuǎn)身就走。

    “前天午后，我知道殿外偷聽之人是你。”僅此一句，姜令儀便定住了腳步。

    身后，李緒似乎嘆了聲，帶著笑意道：“我走路向來腳步輕，那天若不故意弄出些聲響嚇跑偷聽的你，待林晚照的人察覺，小姜恐怕就沒命了。如何？小姜現(xiàn)在愿意與我談?wù)劻嗣?？?/br>
    李緒的寢殿內(nèi)，熏香淺淡，寂寥無人。

    姜令儀望著款款而來的李緒，不自覺后退一步，紅著眼警惕道：“大殿下想談什么？”

    “小姜，你到底知道多少？”

    “殿下要滅口嗎？”

    李緒笑了，很輕很無奈的一聲，道：“小姜若有前世的記憶，便知我如若要滅口，便絕不會讓你有說話的機(jī)會?！?/br>
    ……前世？！

    這個(gè)詞著實(shí)太過驚世駭俗，但之前許多無法解釋的謎團(tuán)，都因這個(gè)詞的出現(xiàn)迎刃而解。

    “看小姜這神情，看來確然記得前世。”他自語道，“難怪我清醒時(shí)……你會那般怕我?！?/br>
    “我并不知那算不算前世，只是……只是會反復(fù)夢見陰謀和殺戮，而所有殺戮的締造者，皆生得和大殿下一模一樣。”話說出口，姜令儀感到了錐心的疼痛。

    她忍著淚，哽聲問：“所以那些事，真的是大殿下做的？”

    李緒沒說話，而沉默足以說明了一切。

    姜令儀的眼淚瞬時(shí)涌下，淚雨滂沱。她心如刀絞，不僅是因?yàn)楸或_的屈辱，更是為那段剛剛發(fā)芽就被扼殺的情動。她一字一句道：“您和夢里一樣可怕，大殿下，您讓我覺得……惡心！”

    李緒看著她，似乎動了動嘴角，那笑比平日更淡更莫測。

    他道：“小姜，你不知道，這輩子的我已經(jīng)比上輩子要干凈太多了。如果可以，我寧愿做一輩子的傻子，只要你在身旁?！?/br>
    說這話的時(shí)候，李緒第一次在姜令儀面前垂下了眼睫，而后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天知道為何身處深宮之中，他會隨身帶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拔刀出鞘，寒光閃現(xiàn)，姜令儀以為他會殺了自己，但事實(shí)上，李緒只是笑著將匕首遞到她面前，刀柄朝她，刀刃朝著自己，溫聲道：“上輩子做過的事，我不否認(rèn)，前塵往事已經(jīng)發(fā)生，便是痛哭流涕也改變不了事實(shí)。小姜若是還恨我，覺得我前世死在道觀外的雪地里還不解恨，便親手……再刺我一刀?！?/br>
    “你……你瘋了！”姜令儀驚惶，“殿下知道我只救人，不傷人，又何苦惺惺作態(tài)，以此相逼？”

    李緒怕是早算計(jì)好了一切。

    且不論她下不了手，便是真的刺了李緒一刀，在這皇宮中乃是行刺皇族的死罪，她怎敢去做？

    “小姜不忍動手？也對，小姜恨我到極致，也只敢往自己心口扎刀。”不知想到了什么，李緒自嘲地嗤了聲，彎著狐貍眼說，“無礙，我自己動手?！?/br>
    說罷腕上用力，將刀刃直直刺向自己心窩。

    “不要！”姜令儀撲了上去。

    匕首只是刺破了李緒的衣襟，并未傷及要害。

    李緒松手，匕首哐當(dāng)墜地，他將姜令儀擁入懷中，于她耳畔道：“小姜，既是命運(yùn)輪回，讓我再見你一次，我們便誰也不要欺騙誰了。該殺的人，前世我已殺盡，今生我把命賠給你……這輩子我只選擇你?！?/br>
    姜令儀欲掙扎，李緒卻攬得很緊，低聲道：“不要急著拒絕，小姜。不如我們來打一個(gè)賭，若是雁回山之劫并未發(fā)生，你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好么？”

    姜令儀沒有回答。

    半個(gè)月后，大軍得勝歸朝，除了聞家世子負(fù)傷外，其余原本該死在雁回山的七萬人俱是榮歸故里。大軍進(jìn)京的那日，長安城一片山呼海嘯，唯有新建的燕王府依舊平靜如初。

    府門內(nèi)，李緒圈住了想要逃跑的姜令儀，帶著笑意的嗓音撩過耳畔。他得意道：“老三帶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