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見見她吧？”

楊戩反問：“你不害怕了？”

“不怕。”郁琛說，“她不會害我?！?/br>
楊戩對黑白無常說：“那你倆什么時候帶她來？”

“今夜便可。”范無救說道。

他們約了午夜十二點在醫(yī)院相見，郁琛好奇為什么這么晚，楊戩解釋說，因為午夜時分陰氣最重，李招娣的魂魄才得以從地府出來。他這樣的話語反倒叫郁琛哆嗦了一下。

醫(yī)院的大廳永遠燈火通明，夜里不似白天熱鬧，可值班的護士大夫連個瞌睡也不敢打，不知幾點幾刻就來了意外，只得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若這一夜過的稀松平常，那到也是人間太平。

四人來到了醫(yī)院的門口，晚風(fēng)已經(jīng)帶著初冬的寒冷了，郁琛凍的縮了縮脖子，楊戩問道：“冷了？”

“不冷。”郁琛強裝，“我們是進去么？會不會太唐突了？”

“不了。”楊戩回答，“此時陰陽交割，我們就不去了，你帶她進去吧?！彼f完目光朝向謝必安，謝必安反手一翻，將招魂幡往外一送，李招娣的魂魄從里面飄出來，軟軟的趴伏在地上。郁琛見她手腳都帶著鐐銬，心有不忍，謝必安說道：“若無法術(shù)震懾，只怕她又要禍害人間了?！?/br>
郁琛搖搖頭，又嘆了口氣。

他想伸手摸李招娣，但因為一團霧氣怎么也抓不住，然后他小聲說：“招娣，還認得我么？”

李招娣抬頭看了看，緩緩點頭。

“我們走吧，我?guī)闳ヒ娔愕募胰恕！?/br>
郁琛握不住李招娣的手，卻還是手掌半合著，好像能牽到一樣。他帶著李招娣進入病房的走廊，走廊的燈忽閃了一下，一直用手撐著頭的小護士抬頭看看，看到了郁琛一個人。郁琛小聲跟李招娣說：“我不跟你說話了，你有什么話就對我說吧，我可以點頭或者搖頭?！苯?jīng)過護士站的時候，郁琛深呼吸了一下，對小護士笑著說：“我來探病?！?/br>
小護士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探病時間了，很晚了，您不能進去。”

“站在門口看看也不可以么？我不說話，也不發(fā)出任何動靜?！庇翳⊙b可憐，“明天我就要離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求求你了……”

他樣子顯小，看著像個大學(xué)生，小護士見他一個人，猶豫了一下，便說：“就一小會兒。待會兒護士長回來了，你可就不能留了。”

郁琛連忙道謝。

病房的門上有一小節(jié)窗戶正好能看見里面，黑漆漆的，今日不是李父陪床，而是李凌遠。他蜷縮在狹窄的行軍床上，樣子異常委屈。李母睡的安穩(wěn)一些，身上插著的各項探測儀器都顯示數(shù)字正常。

李招娣幽幽地望著，開口說：“我要是早聽弟弟的話，興許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br>
郁琛立刻轉(zhuǎn)頭，示意李招娣繼續(xù)說下去。

“我那個相親對象，說到底……可能就不是什么好人吧?！崩钫墟防^續(xù)講著，“我急著在這個城市里扎根，就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那天我和他在電話里爭執(zhí)，心情奇差無比，就跑去天臺上透氣。天臺的柵欄有一半壞了，我突然像是著了魔一樣往前走，后來的事兒，我就不知道了。等我醒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我不知道該去哪兒，就突然被一個奇怪的聲音勾著走了，那會兒有許許多多跟我一樣的人，不，是魂。我們被囚禁在地下，我很害怕，情急之下只能朝你求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再后來，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說我死的沒用，叫家人蒙受冤屈，我才知道原來事情都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fā)展了，我好像有種怨念在心里滋生，終日里只知道跟其他鬼魂纏斗。”

“人？”郁琛小聲問。

“是人?！崩钫墟坊卮?，“他能駕馭我們，他說我們活著都是沒有用了，不如死了有價值，他要把這樣的魂魄都收集起來，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想來看看我的家人，我怕我的家人受到傷害……我被他煉成了厲鬼，做了壞事，我……”

郁琛心中百感交集，李招娣做鬼尚有良知，那些咒罵李家的人，卻又不知道低賤多少了。

李招娣聲音哀切，聽得郁琛難受極了，她說：“我若真的不得超生，一定不會放過那些指著我家脊梁骨罵的賤人們！”

郁琛怕李招娣暴走，不著痕跡的拍了拍她根本沒有的手安慰她，他不敢再說話，怕惹那小護士懷疑。

他倆又站了一會兒，小護士咳嗽了一聲，說道：“護士長要回來了，你趕緊走吧，要不然我就慘了?！?/br>
郁琛忙笑著說：“好好好，我這就走，謝謝你啦！”他示意了一下李招娣，李招娣這才依依不舍的同他離開。等過了病房的走廊，郁琛才松了口氣，說：“你若真的想對得起爹媽，就放開心結(jié)，趕緊入了輪回吧。”

李招娣說：“我舍不得。我本以為人生是很漫長的，可從來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啊……公司樓下新開了家蛋糕店，我那天本想下了班之后去買的?！?/br>
她只說了那天一點點尚未完成的事情，卻叫郁琛忍不住哭了出來。

李招娣笑了笑，說：“哭什么?！?/br>
郁琛心里堵了許多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哭的更兇了。

千言萬語，世事無常。

今夜出行本是晴天，可走出之后忽然烏云遮月，遠處有隆隆的悶雷，下起雨來。郁琛帶著李招娣去找楊戩他們，但約定好的地方別說三位神仙了，連個鬼影都沒有。郁琛身上淋濕了十分難受，就躲到了房檐下。

天上閃過白光，將他的臉都照亮了，緊接著又一道雷鳴，這次是在自己的頭頂。

郁琛剛要說話，面前本該落地的雨水唰唰的回到了天上，狂風(fēng)大作，吹的他東倒西歪。他不知道怎么了，又見不到楊戩，只抓著李招娣問：“這是什么？”

李招娣也不知道，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一樣，叫道：“跟那天一樣！”

“什么？”風(fēng)雷之聲大到他聽不到李招娣的聲音，他半跪下緊緊抓著一旁的欄桿，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腦中浮現(xiàn)了一個聲音，是楊戩。

“快跑！”

郁琛不疑有他，直撒開腿往醫(yī)院大樓的方向跑去，說是跑，更像是連滾帶爬。只是他剛跑了一段，路面就傾斜了開來，逐漸的形成一個坡度，叫他怎么都跑不到盡頭。李招娣想去救郁琛，可能量異常，她開始管不住自己，眼睛逐漸染成了血紅色，瘋了一樣的四處逃竄。

空氣中被雨水沖刷出一條波紋，漸漸形成了楊戩的模樣，他飛身上來，朝著追趕過來的黑白無常大叫道：“你倆先去收魂！這里交給我！”

謝必安果斷，帶著范無救去找了李招娣，與楊戩離的越來越遠。

目之所及之處都在上浮，醫(yī)院的大樓好像幻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