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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了聲音道:“哥哥為什么還在睡啊,他昨晚干什么了?”說著把草古舉起來,和它對視:“你們是商量事情了嗎?”草古一臉冷漠。曲叢顧完全不為新朋友的不配合而尷尬,依舊非常友好的進行單方面的聊天。“你昨晚什么時候走的啊,”曲叢顧特別特別小聲地道,“我都不知道,我睡著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把我賣了我都感覺不到的。”身后的門忽然打開,朱決云道:“進來?!?/br>曲叢顧驚訝地轉(zhuǎn)身道:“啊,你醒了!”這怎么可能不醒,朱決云心道。曲叢顧不好意思道:“是我把你吵醒了嗎?”“沒有?!敝鞗Q云道。草古又冷漠地掃了朱決云一眼。曲叢顧特別喜歡草古,最近去哪都喜歡抱著,因為有了這只小狼,甚至不總是跟朱決云玩了。草古只當幫朱決云哄孩子,它甚至可以連個表情都不給回應(yīng),曲叢顧就能樂呵呵地跟它說一天的話。天花的病癥已經(jīng)慢慢地在消退,新的病源再未出現(xiàn),曲府中的氣氛也緩和了很多,街上也開始有了些行色匆匆的路人。曲叢顧這天打了一盆溫水給草古洗澡,用帶子將袖子系好,露出白生生的兩截胳膊,晾在陽關(guān)底下,往草古身上澆著水。草古畢竟也是法器譜上排行第七的,是有頭有臉的,就算怕水它也不能說,得忍著,此時干脆閉著眼等待結(jié)束,誰知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霍拉’一下子從水桶中站了起來,直接化成一道黑影沖了出去。曲叢顧嚇了一跳,叫道:“怎么了?”說著也跟著跑了出去。在主院中連著他娘站了好些人,其中有兩個人他從未見過。草古周身仿佛散發(fā)出生人勿進的氣場,呲著牙低吼著恐嚇,不讓其前進一步。曲叢顧上前,愣道:“你怎么了呀?!?/br>其中一個年輕男人微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小世子了吧,真是少年才俊?!?/br>曲夫人道:“叢顧,這是陳公子,你該叫他一聲哥哥。”“陳哥哥,”曲叢顧乖乖地叫了,然后轉(zhuǎn)身抱起了草古,“它平時很聽話的,可能是見到生人害怕了?!?/br>草古還是炸著毛,眼里當真是森然的兇惡。年輕男人卻好像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想用手去摸一摸,結(jié)果險些被咬斷手指。曲叢顧‘啊’了一聲,道:“不能咬人不能咬人?!?/br>年輕男人笑了,道:“沒關(guān)系,敢問它的主人可是你?”這個人長得是很俊的,丹鳳眼在微笑時微微上挑,薄唇挺鼻,身量也高挑,看上去極為體面,曲叢顧不認識這個‘陳哥哥’,從來沒見過。曲夫人替他答道:“這是我府中一位大師的,是叢顧喜歡這些小動物,才天天霸占著不放?!?/br>陳清讓身后跟著的下人將東西卸下,然后道:“真巧了,我爹也常說念叨著想除一除府上的煞氣,我正苦于尋不到合適的人,不知夫人可否引薦一二?”曲夫人當然不好拒絕。陳清可是帶了所謂的‘靈藥’來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莫名其妙的送了些一般人根本弄不到的藥來,若是只為了找個大師,那這當然不算什么。陳清清走進祠堂的時候,朱決云恰好念完第一遍經(jīng)書,第二遍剛剛起了個頭。曲叢顧也跟在他身后,草古忽然從他懷里跳出來,跑到了朱決云的膝上,警戒而兇狠地看著陳清。曲叢顧道:“哥哥,有人找你呢?!?/br>朱決云睜眼抬頭,看見陳清就站在他的面前,沖他微笑。不久前,這個人才剛剛將一把劍捅向了自己的胸口。一劍沒入胸口,帶出一串血花,就濺在這張薄情猙獰的臉上。聽他罵自己‘咎由自取’。朱決云微微瞇起了眼睛,忽然覺得此時自己太過冷靜,心底刻骨的寒意被一點一點的揭開,然后無論是冷漠和仇恨都又被死死地藏在一張無波無瀾的面皮下。他聽見陳清道:“這只靈獸當真有趣。”目光看向的是草古。就是這句話,上一世也是如出一轍。陳清有入仙門長生不死的野心,他和上一世一樣,尋著靈氣而來,看上了法器草古。這一世朱決云和草古相見早了,那么陳清和他的相見也跟著早了。衣角忽然被拽了兩下,朱決云低頭,看見曲叢顧正望著他,問道:“哥哥?”朱決云自然地翻手戳了下他的臉蛋,然后對陳清道:“這是我的法器?!?/br>上一世他也是這樣說的。然后陳清如他所料一般笑著道:“是還未結(jié)契的法器?”朱決云看向他,神色冷淡:“陳公子不妨有話直說吧。”從進門到現(xiàn)在,并未有人擔當起引薦的角色,朱決云不該知道陳清姓陳。但他竟然這么說了。陳清笑道:“大師好本事?!?/br>曲叢顧開始發(fā)覺屋里的氣氛好像不大對,朱決云雖然平時也不怎么笑鬧,看著挺沉穩(wěn)的樣子,但這次卻顯然是很不高興,就連草古都好似很防備的樣子。“近來天災(zāi)不斷,”陳清道,“我是想請先生過府去清一清晦氣,不知您有沒有時間?!?/br>朱決云正要說話,曲叢顧忽然道:“沒有吧?!?/br>朱決云:……曲叢顧做出一副仔細思考了的模樣,道:“沒有時間啊,朱大師很忙?!?/br>陳清頓了一下,忽然有點接不上話了。第7章佛祖非主流(七)朱決云忽然勾了勾嘴角,然而很快便壓下來。“還是算了吧,”朱決云道,“陳公子所求的東西我給不起,及時止損最好?!?/br>自陳清邁入曲府大門那一刻朱決云就有所感,他早已經(jīng)參悟了數(shù)百變生與死黑與白,看得透極了,但在感受到陳清的氣場時仍然雙目霎時睜開,眼里仍是一片冷厲,隨之便是一瞬間地動蕩。任誰都要承認,朱決云是有大智慧的人,可一個人通透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骨子里有股子難消的傲然,他能讓自己去接受被背叛指摘,卻不能接受自己因此而仇恨入骨不能釋懷。朱決云始終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tài)審視著自己,一邊難逃舊事血恨,一邊痛責著沉湎于仇恨中難進一步的自己,他維持著冷靜與自持,內(nèi)心卻和自己進行一場又一場的博弈。他該恨,該厭惡,但要有度,不能因此被拂亂了步伐,有失氣度,這些本該是他的東西他都會得到,但不是為了這世上任何一個與他有仇的人,而是他自己的選擇。這是佛的傲骨,漠視天下人,甚至是自己。所以朱決云就看著陳清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有滔天的浪,面上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