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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看不清容貌?;璋的:?,似有一團黑霧罩在臉上。“家里的蠟燭不夠了么?”白衣男子將外袍褪了掛上衣架,淡淡問道。分明是極緩和的問法,卻如同一塊巨石砸入鏡湖,陡然突兀。紅衣男子垂首縮在暗處,聞言騰地起身,驚慌道:“你,你嫌暗么?我馬上就去找燈!”說著就匆匆朝門外走去,消瘦的身影仿佛被黑暗削去一大片。白衣男子抬手拉住他,扶上顫抖的雙肩,道:“不用,我只是隨口問問?!?/br>紅衣男子接到對方的視線,立馬垂下頭,不讓他看自己的臉。暗,亦有暗的好處。白衣男子看他膽怯的模樣,嘆了口氣,道:“別怕,在自家府上,不用怕?!?/br>紅衣男子似是要說什么,唇張開,又合上,后又張開,又合上,末了終于還是沒忍住,道:“那日也是在府上,我的臉......”他的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已然明了。白衣男子歉然道:“那回是我的疏忽,以后不會了。”萇夕在一旁聽著,直覺這是句廢話。人家的臉再也恢復(fù)不了原樣,當然以后不會再被劃傷了。疏忽不疏忽其實沒多大影響。但紅衣男子仿佛并未多想,只是靠在白衣男子的懷里,輕道了聲,“嗯?!?/br>燭火忽然間跳閃了一下,白衣男子轉(zhuǎn)了個話頭,道:“送你的東西,還收著么?”“收著收著!”紅衣男子仿佛想極力證明,立馬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赤紅色的石頭,急急道,“我每天都貼身放著,一刻也沒離開過!”四周淪入沉寂,白衣男子沒有說話。似是在垂死掙扎,紅衣男子乞求道:“我真的很寶貝它,你,你別收回去......”白衣男子柔聲笑道:“既然送了你,我怎么可能收回來?別多想?!彼D了頓,又道,“當時在池邊,我說的那些話,這輩子統(tǒng)統(tǒng)作數(shù)?!?/br>紅衣男子如同獲釋的囚徒,抬眼看著他,道:“真的?!”白衣男子揉了揉他的頭,道:“自然。”紅衣男子的眼眸里,終歸漾起了久違的歡喜。燭火葳蕤,夜色漸深。暮夏氣涼,晚風嘯嘯。兩人同枕臥在鋪上,“噗沙!”布料落地的聲音。紅衣男子睡得淺,隨即便醒了。他徐徐坐起身,發(fā)現(xiàn)原本該掛在衣架上的月白色袍子掉了。躡手躡腳下床,抖了抖上頭的灰塵,將衣裳又掛回去。卻發(fā)現(xiàn)地上多了一張紅紙,應(yīng)該是從那件衣袍中掉出來的。低身拾起來,湊到窗邊,憑靠閃電短暫的亮光,瀏閱上頭的幾行字。驀然,捻著紅紙的手指一僵,身體像是被驚雷劈中般,猛然一震之后,便再不能動彈。紅紙墨字,不能再清楚:“今有白花,東海四太子,沭炎。之于紅花,西海九公主,珊瑚。良緣永結(jié),珠聯(lián)璧合。謹以白頭之約,同觀桂馥蘭馨。此證”許久許久,他才終于想起要呼吸。錯愕不已回過頭,看了眼床上,呼吸綿長的男人,眼中盡是徹骨的絕望。“白花”為男,“紅花”為女。千古良緣,凡子何羨?煙霧濛濛,暗夜茫茫。漫無盡頭的長廊上,一人在急匆匆奔跑。與其說奔跑,不如說逃竄。偶爾一道閃電,將本來被吞噬在黑暗里的紅色身影又顯現(xiàn)出來。那人赤/裸雙足,沒了命一樣瘋逃。忽然間踩到衣角,狠狠摔倒在地,額頭砰地磕到木頭柱子上。他顧不上疼痛,倉皇起身,連滾帶爬地狼狽跑去白天那處的池子。一層層拆下紗布,凝固的血跡讓蠟白色的布條生進了rou里,撕下來“呲呲”作響,聽上去讓人頭皮發(fā)麻。他喉嚨里發(fā)出的分明是笑聲,卻掩藏著低沉嗚咽,分不清他是哭是笑。把白日剩下的傷口全撕開了,終于才沉靜下來,孤零零坐在水池的石臺發(fā)怔,將那張輕薄的婚書堪堪攤在膝上,靜如死灰。放肆了多時的閃電終于帶了一場大雨,那人仍舊坐在原處,微微偏著脖子,手不動,嘴唇不動,眼睛不動,一直盯著婚書上的字跡。神界的東西就是好,被雨水沖刷那般久也沒有損壞絲毫。風刮得猛烈,夾著雨水一陣又一陣搜刮瘦削的身影,仿佛要將他撕碎。雨如覆水,風似獸鳴。待到后半夜,驟雨才終于舍得停歇。臉上的血跡被沖刷干凈,終于恢復(fù)了以前的一絲容貌。丹紅的衣裳被泡得發(fā)脹,男子遲鈍地動了動眸子,幽幽盯著深不見底的池水,啞著嗓子恨恨道:“負我之人,皆是賊......”萇夕恍然無措,他不認得字,不曉得那張紅紙上寫的什么。只是疑惑這個人,為何要難過?為何要逃?為何說,有人負了他?萇夕想不明白,但看著那人絕望的眼神,他心里卻不知也被什么生生剜去一大塊。幽靜長廊的紅色身影,滴落至池水瞬間暈散的血跡,不敢讓屋子太亮只點了一支的昏暗燭火。這些景象不斷在萇夕眼前閃過,男子喉間偶爾泄出的嗚咽也不斷在耳廓回響。他想,這個人真是可憐。孤影煢煢,從頭至尾都是一個人承受諸多苦楚。萇夕舔了舔發(fā)干的嘴皮,還好還好,自己比他好命多了!往昔種種,今日幻夢。有人在前世今生編織的漫天羅網(wǎng)里,尋不到出去的路。.......................................小劇場:“你確定要這么做么?”周公看著沉睡的萇夕,皺眉問道。沭炎拱手,道:“麻煩周公了?!?/br>“他知道太多上輩子的事,對你未必好?!敝芄捳Z里透著擔憂,沉默半晌,又道:“我不會答應(yīng)!”沭炎的指尖流連在睡夢人的眉眼,道:“那些事情,他本當記得。終是我對不住他......”周公憤憤道:“你說這話,我聽了都心寒!當年你被天帝——”燭火倏地閃爍,周公堪堪住口,沒有細述那些當事人最清楚的曾經(jīng),只是訴出擔憂,“你苦心孤詣,哪一個不是為了他?他即便記起前世也不知道這些事情,反而還會怨恨你,你圖什么?!”圖什么呢?沭炎垂眸,拇指的指腹在萇夕的睫毛上流走,許久許久,幽幽道:“周公......你這話問住我了?!?/br>周公氣憤地背過身,“左右這件事我不會幫你,他想不想得起來都是他自家本事,你們有無緣分我也不會管。”語罷,便駕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