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陸欽南講起韓定一事。

    “阿南，你知唔知丟失多少‘美金’??？”

    陸欽南轉(zhuǎn)動著手里的杯托，看著宣文汀捻動手里的佛珠，瞳仁掀起譏諷笑意?！俺善饭灿兴氖畨K，差佬收繳十二塊，到我們手里有廿二塊，余下我在查。”

    宣文汀蹙眉沉思，捻動佛珠的動作時而慢時而快。

    “韓定搞砸，我們損失了不少貨，幾多馬仔受牽連，這事解決不了，后面邊個還幫我們做事??？到時朗少都唔一定相信我們啊?！?/br>
    “契爺，你認(rèn)為該點算？”

    宣文汀端起一旁的紫砂杯，捏著蓋子輕輕蹭弄杯口，“我聽人話，韓定被個差婆搞廢左眼啊，你知不知是哪位Madam?。俊?/br>
    走上樓梯口的阿粒聽到宣文汀的話，停了下來。

    陸欽南習(xí)慣性地捏住金屬袖扣，神情無波無瀾，指腹狠狠地摁上金屬扣釘。

    ☆、086

    當(dāng)粗糲的指腹離開袖扣時, 針戳似的疼意才漸漸清晰顯現(xiàn)，而比它更清晰的是他的聲音：“西九龍重案組Madam鐘。”

    阿粒轉(zhuǎn)過身, 望住陸欽南的背影, 心情發(fā)悶，突然將手里的花束全扔砸到阿棠身上, 聲音不大不小，“拿去扔了吧。”

    女人心情、脾氣無常，說變說變, 男人毫無辦法。

    宣文汀見阿粒發(fā)脾氣，本不想在意，要同陸欽南繼續(xù)深究這件事情，阿粒又講今晚不吃飯，不用找她, 她要出去一趟。

    阿棠緊跟著阿粒。

    “站住, 別跟著我！”

    從頭到尾, 她不曾看宣文汀一眼。

    陸欽南坐在檀木椅上，微微側(cè)過身，重新斟了一杯茶水, 壺嘴溢出細(xì)碎的暗綠色茶葉，隨茶水流進(jìn)他的杯中。他看著宣文汀捏緊佛珠, 忍耐, 縱容，但是好短暫，看阿粒要開車走就忍不住了。

    宣文汀起身, 讓阿棠攔住阿粒，攔不住就得哄。

    陸欽南端起杯子，讓杯中熱氣盡數(shù)在眼睛底下繚繞。外面，日光大好，暖意融融，唯一的缺點是風(fēng)有些大，吹亂阿粒的頭發(fā)，只剩眼神悄悄堅決。

    比她更堅決是靜坐在正廳的男人，線條干凈的眼睛被苦茶熱氣朦潮，也不知是真收斂情愫還是毫無情愫。

    一杯苦茶，熱氣繚繞，暗潮翻涌。

    阿粒好心作怪，幫他避免了一個麻煩，可下一麻煩緊接而來。

    晚上，杜文昊、韓定一同來到半山別墅，一進(jìn)門，韓定的眼睛備受矚目，左眼包著紗布，紗布上面隱隱透紅，看起來好嚴(yán)重。一只眼瞎了后，戾氣也好重，從警署回來后，他就嚷嚷著一定要做掉那位Madam。到了這里，到了話事人宣文汀面前，也是這句話。

    宣文汀套上佛珠，抻臂將擱在另一邊的煙灰缸放到韓定面前，重重一放，語氣沉沉：“韓定，乜年代啊，話打打殺殺，搞警察？你嫌你瞎的還不夠？”

    韓定收聲，急躁抽了口煙后，將煙灰抖進(jìn)煙灰缸中，抬眼間，眼神陰狠地望了眼陸欽南。衣裝革履的男人端端正正坐在茶桌旁，只顧著品他的苦茶，仿佛當(dāng)旁人都不在，比起宣文汀，他倒是更像修身養(yǎng)性之人。

    全是表面，修身養(yǎng)性有乜用??？陸良沒好下場，他的兒子也不會有好下場，韓定陰惻惻想著。

    談及“美金”，宣文汀教訓(xùn)他，講貨的責(zé)任都要怪到他身上，韓定騰地起身，指尖夾住暗色雪茄，指著陸欽南，“怪我？乜乜事都怪到我身上？有無搞錯??？——陸欽南，我當(dāng)時就覺古怪，點解你不同我一起過去，講乜乜要分開走安全，我想知你當(dāng)時在哪里??？是唔是你招來差佬??？”

    “韓定！”杜文昊沉聲喝住他，“話唔好亂講?！?/br>
    陸欽南慢條斯理喝了口苦茶，苦苦澀澀，令他無端想念甜膩的味道，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血液沸騰。他擱下杯子，往后靠，抬目看向韓定，聲音清冷：“你問我在哪？我?guī)湍惚Ｏ率K‘美金’啊?！?/br>
    韓定陰著臉，沒了左眼，戾氣令他神情猙獰。

    當(dāng)他要發(fā)作時，朗聿凡的車子在前院停下，阿棠從外面進(jìn)來，低聲告訴宣文汀有差佬跟著朗聿凡。

    朗聿凡身后的保鏢拖著程宇年進(jìn)來，扔在韓定身后。正廳候著的幾位女傭人見到這一幕，忙忙低下頭，阿棠轉(zhuǎn)過身，讓她們收工回去。在這種地方做事，拿高薪工資，嘴巴當(dāng)然要乖乖的，否則沒好果子吃。

    正廳只剩下他們幾人。

    朗聿凡看了眼韓定，受傷的眼睛太矚目，他客客氣氣慰問韓定，“定叔，這位阿Sir沒來得及同我通信，害的你……當(dāng)是我犯了個錯誤，沒預(yù)料到會有差佬?！?/br>
    韓定微愣，回頭看了眼面目青紫的阿Sir，神情發(fā)狠，抬腳就踹，“朗少，點會是你錯！錯的是死差佬??！——你冚家鏟啦！”

    程宇年抱頭，任由韓定暴力踹打，一雙眼格外通紅。

    陸欽南面色無異，靜看著這暴力一幕，好久后，是杜文昊開口阻止韓定。韓定不肯停，嘴里罵罵咧咧，突然提到Madam，講一定不會放過那位Madam鐘。

    程宇年這才慢慢有了反抗動作。

    朗聿凡笑笑地拉住韓定，講：“定叔，我的貨呢？”

    韓定這才停下，有些心虛，沒底氣，吞吞吐吐，還是陸欽南主動開口講，剩下的貨全在游輪，包裝嚴(yán)密，在海里藏著。

    現(xiàn)在情況，差佬查得緊，收繳了不少，再搞丟剩下的貨，是血虧。

    朗聿凡微微瞇眼，笑著夸贊陸欽南辦事效率，“不愧是重案組高級督察?！?/br>
    夸了又諷刺。

    好人都給他做光了。

    今晚，朗聿凡的目的無非是要了解現(xiàn)有的貨、丟失的貨，順便同定叔道一聲不知真假的歉意。韓定辨不出真假，只知眼前的陸欽南好礙眼。

    他就是懷疑陸欽南，好好的點解要分開走？一分開，差佬抓到他？點解不是抓到陸欽南？臭三八弄瞎他只眼，陸欽南間接連責(zé)。

    韓定要忍下怨恨，陸欽南安安靜靜，他也要安安靜靜，等待機(jī)會，一定抓到他把柄。講笑！個后生仔，陸良的種，宣文汀點可能讓他繼任下屆話事人？侯爺？侯爺太老了，話幾多份量啊？總不能由著糊涂老柴仗著年齡輩分老，就將坐館位置交給個后生仔吧？

    過了十點，幾人離開，只陸欽南留下。

    陸欽南坐在宣文汀面前，點起雪茄，遞一支給宣文汀。

    “我戒煙啊?！?/br>
    陸欽南恍然明白，淡淡笑，捏著雪茄送到自己唇間，味道濃烈，令全身感官愈發(fā)清醒，一清醒，腦袋也跟清醒，清醒就令寂寞變清晰，而后刻意壓迫，令他一顆心麻木了。

    “阿南，再過不久，是除夕，一家人總要團(tuán)聚。”

    陸欽南抬眸，“契爺要接阿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