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繹竟是就這么突兀異常的往前跨出一大步,站定在了那副駕駛前。

但終究是晚了。

阮繹到位時,車窗已然升起大半，從外往里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出租車的啟動在他眼里就像一個漫長的慢鏡頭。

耳邊似遠似近的傳來母親對衛(wèi)叔的責(zé)罵，背后是一大桶攪和進五彩染缸的熙熙攘攘。

阮繹魔怔般的釘在原地望著車窗緩緩遠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卻始終挪不開眼，因為里面的人一定也正看著他。

直到那輛車徹底消失在視線，阮繹才回神，巨大的失落在一個瞬間便將他裹挾。

后面周尚青和衛(wèi)旭然發(fā)生了什么爭執(zhí)，或者說他mama單方面譴責(zé)了衛(wèi)叔什么，阮繹也沒心思再去關(guān)心了。

就像這兩人剛剛也完全無暇顧及他干了什么一樣。

當(dāng)天晚上回家，阮繹在床上翻了很久。

其實在那輛出租啟動的瞬間，阮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病了，過往那些片段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閃過。

這四年，他從沒覺得自己松散閑適的生活節(jié)奏有什么問題。

高考結(jié)束，帶著弟弟從老宅搬出來。

因為走讀，和大學(xué)同學(xué)基本沒什么相熟的，而阮穆大半時間都住讀在學(xué)校里，家里還是只有他一個，和周尚青和阮成建離婚以前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

這種單調(diào)里透著點乏味的生活他已經(jīng)很習(xí)慣了。

在這樣的時間里，他唯一需要顧忌的，就是自己和自己相處。

而季航……

阮繹知道出租里那個人是能看見自己的，他甚至在某個剎那很荒謬的希冀著他能認出自己，然后讓司機把車停下來。

但這個邏輯本身就是偽命題。

首先車?yán)锶耸羌竞降母怕蕩缀蹙湍芎雎圆挥嫛?/br>
其次就算退一萬步，那人真是季航，他也根本沒見過自己，認出自己的概率更是直接為零。

等阮繹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躺在床上在干什么的時候，他已經(jīng)再次在微博搜索框里檢索起了關(guān)于季航的詞條。

但結(jié)果和今天下午沒有任何差別。

沒有他本人，也沒有@他的粉絲，就連超話都沒能找到，多半是些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微博。

房間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手機屏幕映射在阮繹面上的那么一兩絲光亮。

阮繹緊緊的抿著嘴，有點鬧情緒。

他一面明白自己不該如此輕易的被一個網(wǎng)線那頭的人左右情緒，一面又無法抑制的被牽著鼻子走——任誰都能看出他今天的好心情。

開心由他，不開心也由他。

阮繹覺得自己病的不輕。

對，今天晚上的感冒藥還沒吃。

所以果然還是因為感冒了腦子不太清醒吧，快手快腳從床上爬起來的阮繹如是自我催眠道。

第二天阮繹睡了個懶覺。

他精神不佳的站在砧板前為自己切皮蛋和瘦rou，下刀很重。

明知那人說什么以后會在他直播的時候播只是說說而已，可昨晚入睡前阮繹還是忍不住的在他的小腦瓜里糾結(jié)，猜這個大豬蹄子今天到底會不會上播……

看著鍋中濃稠白粥里咕嚕咕嚕冒出的小氣泡，阮繹單手叉腰，氣鼓鼓的捏著勺攪攪攪。

對于季航來說，他大概就是眾多認識人里的一個，連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只有在開直播的時候借來炒炒熱度……

對，他還相親。

阮繹一頓，然后握著勺再次開始瘋狂攪動，與此同時，他叉在腰上的左手迅速抓過放在一旁的藥片往嘴里塞，水也沒喝就直接吞了。

等阮繹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緒上播，入眼看到的彈幕卻讓他所有的準(zhǔn)備全都前功盡棄。

-“來了來了”

-“苗苗中午好”

-“航哥早就在等辣！”

-“苗苗今天吃午飯了嗎”

-“航哥吃雞的希望已上線??！”

“大家中午好，已經(jīng)吃過了。”阮繹頓了頓，“……季航也在？”

話音剛落，右下角的組隊申請就發(fā)來了。

阮繹：“……”

選了接受。

于是正主親自回復(fù)了他的問題，笑吟吟道：“都說了，現(xiàn)在是你播的時候我也播，我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鴿子精了?！?/br>
說不上為什么，一聽到他的聲音，阮繹就覺得堵了自己一晚上的氣順了大半。

“你不是要上班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季航點了準(zhǔn)備，笑的沒個正行：“我這上著呢啊?！?/br>
可阮繹卻一反常態(tài)的沒有立馬開局，而是退出去打開了季航的直播間。

鏡頭前的人今天不僅改穿休閑T，連襯衫都不穿了，甚至因為鏡頭角度關(guān)系，連著他底下的沙灘褲也一并上了鏡。

背景墻還和他在家里直播的時候一模一樣，完全看不出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公司報道開始上班了。

阮繹：“……你就穿成這樣上班？”

他現(xiàn)在只覺得自己是大豬蹄子蒙了心，就說昨天晚上那個人穿的還是休閑西裝，怎么可能是他。

“對啊?！奔竞嚼硭?dāng)然一個點頭，說完便察覺出什么般，勾唇道，“哎苗苗，你不會是在偷偷窺我的屏吧?！?/br>
阮繹沒搭理，接著問：“你上班還直播？”

“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啊。”季航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燦然的笑，“而且公司老板人賊好，每天活兒干完就行了?！?/br>
“那你還加班到十一二點？”阮繹追問三連。

季航曬著八顆牙說的特別理直氣壯：“那當(dāng)然是把直播時間也一起算進去了，才會加班到十一二點的啊寶貝?！?/br>
-“？？？？？？？？？？”

-“感覺自己終于被寵了一把”

-“寵的到底是誰前面的心里沒點ac數(shù)嗎（狗頭）”

-“我不管，我也是大豬蹄子的寶貝”

-“雖然我很高興航哥不咕咕，但我酸了”

阮繹：“……你叫我什么？”

季航：“苗苗?！?/br>
阮繹皺眉：“你剛剛明明……”

季航再次一口咬死：“苗苗?！?/br>
“……算了，準(zhǔn)備。”阮繹按了按自己的太陽xue。

季航挑眉：“我早就準(zhǔn)備了北鼻?！?/br>
阮繹：“……”

-“這個狗東西怎么又開始gay苗苗了”

-“讓開，讓我來”

直到游戲開局，坐上飛機的季航一秒乖巧，再不瞎皮了，開始特別卑微的跟他隊友打商量：“能不能不跳度假村。”

結(jié)果苗苗答非所問，還忽然反過來問他：“你是哪里人。”

季航一愣，蒙了：“哪里人？”

阮繹：“就是你現(xiàn)在人在哪里。”

“在、我現(xiàn)在人在江市啊?！闭f著，季航咧嘴一笑，“苗苗要來找我玩嗎？江市是個好地方啊，四季如春的，我真的第一次見沿城海水這么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