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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次醒來時,屋子卻一片寂靜黑暗——灶房的燈籠不知何時被風(fēng)吹滅了。我摸索著墻邊走到外面,不小心摔了一下。叫白云犬,沒有反應(yīng)。試探著叫了一聲“魔昂”,也沒有回應(yīng)。也許魔昂帶白云犬去黑土遼原上了?我這么想著,又折回屋子里,把燈籠點上。風(fēng)忽然大起來一陣,吹著我的影子在土屋地上搖搖晃晃。不知何故,我忽然覺得心中沒有了底。到后園摘些菜回來扔進鍋里煮上,等水沸騰,又填了些冷水進去,反復(fù)幾次,也不想把菜撈出來吃。這種感受很陌生。那些年和師父待在海邊,常常把家里能吃的都吃光之后才去松林采松果,所以隔段時間就要體驗一次食不果腹,哪來厭食一說?可此時此刻,聞著滿屋子蔬菜的香氣,卻反而覺得心里堵塞。這更奇妙了。師父常說我心里空得怕要落灰塵,何來掛牽堵塞呢?灶膛里的枯木燒盡了。沸水漸漸安靜下來。我決定去外面轉(zhuǎn)一轉(zhuǎn)。風(fēng)還在吹,時大時小。大的時候,像能把天上的濃云吹散一般,小的時候只是牽牽衣角。我繞著泉水走。還記得剛來的時候,走滿一圈剛好三十六步,現(xiàn)在只三十四步就兜了一轉(zhuǎn)。再走一圈,還是三十四步。我提著燈籠去草坪上,想問候一下早已不在的爺爺。那凸起的草包之上,開著一朵碩大的花,顏色看不準(zhǔn),只覺得深沉濃重。層層疊疊的花瓣緊密地簇?fù)碓谝黄穑L在一根細(xì)長的梗子上,在風(fēng)中搖曳。風(fēng)又大起來,吹得我瞇起眼睛,把燈籠藏在身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見那花的梗子已然斷了,折下的花朵凄然躺在地上,有掉下的花瓣被風(fēng)帶走。我忽然覺得好冷,從心里升起的涼意,于是折回屋子里,把那件早就收起來的虎皮穿戴上。拿捏不準(zhǔn)究竟過了多久。但我心里覺得像是過去了一整天那么漫長??墒?,我又一點兒也不餓。既然心中放不下,不如去找找他們吧。于是,我穿過草地,走上黑土遼原。然而,到處都是黑暗一片,哪邊也看不到一絲特別的跡象。索性就趁著風(fēng)大順隨著走了一段。那風(fēng)抵在我身后,像一只大手推著我向前。“白云犬!”“小白!”“小云!”我甚至“汪”了一聲,可連個回音都沒收到。我不常到黑土遼原上來,不想自己沒找到他們卻反把自己又弄丟了??墒?,每當(dāng)我想折回去的時候,身后的風(fēng)力就會明顯增強,吹著我的身體,也影響了我的意志,讓我半推半就著繼續(xù)前行。終于,燈籠里的松油快見了底。而我的前方又出現(xiàn)一道上坡。我本已經(jīng)決定回去,才剛轉(zhuǎn)過身,卻忽地聽到一陣急促濃重的喘息。那喘息似從坡上面?zhèn)鱽淼?,聽不真切,也有可能僅僅是風(fēng)聲里的錯覺。但隨即,又聽到走動的聲響。就再爬上這個坡吧,如果還找不到,就真的返回去!這么想著,我便往坡上走,那坡能有三個我高,半堆著的坡度,還順著強風(fēng),沒費幾下就蹬了上去。強風(fēng)把那塊“王”字皮吹得蓋在我頭頂上,險些遮住眼睛,我輕輕動了動,手卻霎時僵住——我看見一只野狼!那野狼亦瞪著我,而在它的前爪下,是躺著的魔昂,他似乎昏迷著。野狼的舌頭外露著,它輕輕把爪子從魔昂胸口上撤下來,警覺地盯著我。我沒敢動。野狼似乎看出了我的怯意,就試探著向我邁出一步,朝我作勢一伸頭,雖然距離我十來步,但我仍不自禁后仰了一下,頭上的虎皮輕輕飄起又蓋下——我才想起自己還穿著虎皮,于是,我弓下腰,把燈籠放到一邊,雙手貼在了地上,以四肢著地的姿勢回瞪那野狼——它竟然也受到威脅退回去一步,只是眼神里有些迷惑。我想趁勝追擊,也往前一步嚇嚇?biāo)Y(jié)果腿長臂短又缺乏經(jīng)驗,我不但順拐了還險些摔倒,這叫野狼更加迷惑了。不行!不能再給它時間!況且那狼的體型尚小,我決定搏一搏。我繼續(xù)向前,協(xié)調(diào)著腿腳,熟悉著四肢著地的感覺,在距離它六七步遠(yuǎn)的時候,我作勢要撲過去,那狼果真掉頭跑開幾步,但仍然在十幾步外徘徊,不時去看魔昂的身體。怎么辦?我剛才那作勢一撲,已然意識到自己的斤兩,如果真撲過去,只能叫野狼以為我是只病虎。我只能繼續(xù)一步一步地挪,終于來到魔昂近旁,抬起一只手摸到他的口鼻,希望能弄醒他,還使勁揉了揉。野狼看著我的行為,以為我搶了它的獵物,露出尖牙,又朝我一探。“醒一醒!”我的叫聲足以讓我徹底敗露,野狼立刻貼了過來,雖然保持著警惕,但它顯然覺得應(yīng)該與我較量一下試試,而魔昂還沒有蘇醒的跡象。我是沒有辦法了,只能繼續(xù)叫。“醒一醒!”“魔昂!”“明昂!”“哥!”“汪!”剛才那一聲“汪”,是我發(fā)出的么?我可能有些恍惚了。“汪!”一團白影忽的從我身邊躍過去,穩(wěn)穩(wěn)落到野狼面前,旋即就撲上去,這連貫的氣勢嚇得野狼毫無遲疑掉頭就跑。我一邊繼續(xù)揉搓著魔昂的口鼻,一邊緊張地看著白云犬追著野狼跑進黑暗中,瞬時就沒了蹤影。不知道白云犬怎么樣了?已經(jīng)聽不到它的叫聲,燈籠偏偏又滅掉了。我的心里只能一次想一件事,有那么瞬間,我?guī)缀跬耸窒逻€有魔昂,直到聽見一聲“咳——”“啊,你醒了?”“小央?”“……剛才有只野狼,被白云犬追跑了?!闭f著,就聽見白云犬的蹄子啪嗒啪嗒跑回來的聲響,然后停在近前。此時周遭黑漆漆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還能感受到魔昂抓著我的手,然后他微微搖晃著站起身,我也跟著站了起來。“我沒事。”魔昂淡淡地說,與剛才叫我“小央”時的飄忽聲音已經(jīng)截然不同?!拔覀兓厝グ?。”“好?!?/br>他頂著風(fēng)邁了一步,我跟上,他松開了握著我的手。白云犬蹬蹬蹬跑到我們前面帶路,剛歡快地跑出幾步,就“嗷”的怪叫一聲。魔昂的手立刻警覺地靠過來。我也以為是那只野狼又跑回來了,旋即才意識到是白云犬踩到了燈籠,八成是小蹄子踩到那還熱著的燈臺上了??隙ㄊ?,因為我聽到白云犬在抖著自己的小蹄子。避免它把燈籠徹底弄爛,我緊走幾步摸索著找到燈籠柄。輕輕吹口氣,燈臺上還亮起幾點火星。回去逆著風(fēng),走起來費力許多,來時不覺竟已經(jīng)離開泉邊恁般遠(yuǎn)了。終于走回茅草屋時,肚子已然餓得發(fā)疼。掀開鍋,已經(jīng)稀巴爛的蔬菜卻散發(fā)出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