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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不知什么時候睡過去的,雨后悶熱都被澆散了,倒是天清地也清,正適合小憩。等到睡醒之后推牖看,外面烏沉沉一片,這一覺睡得奇長,竟然一下子睡到了天黑。 月徊早歇過了覺,睡不了那么長,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她不在身邊,便趿了灑鞋出去看。這行轅里眼下戍守嚴(yán)密,也不怕她走丟了,果然一會兒就見她捧著個大盅從回廊那頭過來,邊走邊道:“哥哥你醒了?快收拾桌子,我做了椰子雞,給你補補身子?!?/br> 雖說那句給他補補身子,說出了女人坐月子的味道,但梁遇還是領(lǐng)她這份情的。忙進(jìn)去把桌上收拾干凈,又接了她手里的盅,揭開一看,雞湯里頭飄著椰rou,湯燉得碧清,那rou香和著椰香,能和東來順的大廚比一比手藝。 小太監(jiān)之后又送了幾個小菜來,兩個人便在燈下小酌。楊愚魯中途進(jìn)來回稟,說葉震轄下的連塘綠營人員往來頻繁,料著后兒必有行動。 梁遇垂著眼萘絲誥?!八约篶ao辦,省了我的手腳。安排番子冒充他的人,一旦打起來難免有死傷,對咱們來說不上算。” ☆、第 91 章 同朝為官, 沒有同仇敵愾,最后鬧得自己人對付自己人,細(xì)想真是可笑至極。 梁遇已經(jīng)將兩廣的情況上報朝廷, 按著老例兒來說, 臣工上折子,一般都是工整謄抄了, 命人八百里加急送進(jìn)京城, 但梁遇不同。他是皇帝大伴, 又兼整頓吏治的重任,他的奏疏大可用飛鴿傳書,司禮監(jiān)接到后直呈御前,耽誤不了工夫。 唯一耗時的, 大概就是尋找皇帝有些困難。如今的皇帝,不像早前才登基那會兒克勤克儉了, 自打后宮擴充后, 一天中的大半時間流連在后宮, 起先是寵幸兩個選侍,等到宇文貴妃入宮后,幾乎萬千寵愛都?xì)w于了貴妃一身。 貴妃性奢靡,好游玩,宮里的幾處花園逛膩了, 便攛掇著皇帝移駕西海子, 在那湖光山色中避暑理政。西海子原本就宮殿眾多,皇帝一忽兒南,一忽兒北的, 要找見實在得費一番腳程。 大熱的天兒,曾鯨托著手書在堤岸上南北往來, 烈日炎炎曬得眼睛都睜不開。好容易在涼風(fēng)殿找著了人,待要進(jìn)去,貴妃卻從里頭信步走出來,一頭黑發(fā)隨意拿竹笄挽住,雪白的寬袍下是一雙不著羅襪的玉足,因袍裾寬大,裙隨足動,頗有涉水而來的柔旖風(fēng)度。 這天底下男人,恐怕極少有人能抗拒她的容貌。若說進(jìn)宮之初還有一點青澀稚嫩,那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養(yǎng)得既艷且柔,饒是曾鯨這樣凈了身的,見了她也有怦然心動之感。 貴妃翩然而至,淡聲說:“少監(jiān)怎么來了?皇上這會兒正歇著呢,不知多早晚會醒?!?/br> 曾鯨說不礙的,“奴婢在這里等著,等到皇上起身為止。” 貴妃輕俏瞥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他手里小小的錦盒上,偏身問:“是梁掌印有信兒呈報皇上?” 曾鯨道是,“南邊局勢瞬息萬變,掌印大人有要緊軍務(wù),恭請皇上圣裁?!?/br> 貴妃點了點頭,視線如流水般,在他面上轉(zhuǎn)了一圈兒。 “少監(jiān)真是個實誠人,大晌午里跑到西海子來,連把傘都不打,瞧瞧曬得臉都紅了?!辟F妃邊說邊一笑,“正好,我這兒有把金絲藤編的傘,不用油紙綢緞做頂,又遮陽又透風(fēng),回頭就賞了少監(jiān)吧?!?/br> 曾鯨忙蝦腰,說多謝貴妃娘娘,“奴婢是個糙人,一心為主子辦事兒,風(fēng)吹日曬不在話下。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領(lǐng)了,那么金貴的傘,奴婢用著怕折了奴婢的草料,還是娘娘留著自個兒使吧?!?/br> 貴妃早前也聽說了梁遇馭下極嚴(yán),見曾鯨油鹽不進(jìn),才知道這個傳聞是真的。可她不死心,趁著梁遇不在,要是拉攏了他跟前信任的人,那么她在宮里就能如虎添翼,不必再忌諱皇后了。 她的笑容又深了幾分,慢悠悠從木制的臺階上走下來。這涼風(fēng)殿的布局和其他宮殿不一樣,形制頗有盛唐之風(fēng),臨水而建,殿上還有殿。殿與殿之間用合抱的柱子撐起相連的頂棚,那打磨得發(fā)光的木地板透出琥珀色的光,不染一點塵埃,明凈得幾乎能倒映出人影來。 貴妃蓮步翩躚,在他邊上轉(zhuǎn)了一圈,和聲問:“少監(jiān)進(jìn)宮多少年了?” 這帝王家,從來不是個能容下家長里短的地方,一旦談及瑣碎,就說明后頭有大鉤子等著他。 曾鯨自留了一份心,嘴上仍據(jù)實作答:“回娘娘的話,奴婢八歲進(jìn)宮,到如今已經(jīng)十五年了?!?/br> 貴妃哦了聲,“十五年,可是老人兒了。我聽說梁掌印二十歲那年,就代前頭掌印執(zhí)掌司禮監(jiān),曾少監(jiān)今年二十三,比梁掌印可整整晚了三年啊?!?/br> 曾鯨還是那樣四平八穩(wěn)的做派,微微一笑道:“奴婢等不過是承辦粗使活計的,這世上和掌印一樣足智的人,又能有幾個?奴婢蠢笨,不敢有別的想頭兒,只要能跟在掌印身邊學(xué)著辦差,就是奴婢最大的福氣了?!?/br> “那也不盡然。”貴妃那雙金環(huán)璀璨的眼眸睇住他,含笑道,“我進(jìn)宮這些時候,也曾留意過少監(jiān)辦事,可算是滴水不漏,未見得不及梁掌印。少監(jiān)只是缺個機會,缺個能扶植你的人,只要少監(jiān)愿意獨自闖一闖,他日青云直上,別說是個隨堂,就算是秉筆、掌印,也不費吹灰之力。” 曾鯨聽在耳里,知道貴妃這是在利誘他。若說半點不心動,那也未必,畢竟天下利己的人多了,不獨他一個。但心動過后,只要敢踏出一步,那么就是把腦袋放到了鍘刀之下,不知刀鋒什么時候會落下來??峙逻€未嘗到權(quán)力的滋味兒,腦袋就先搬家了。 他含蓄地笑了笑,“娘娘玩笑了,奴婢是個沒出息的人,掌印秉筆權(quán)大勢大,處境也艱難,于奴婢來說,一個隨堂的差事足夠了。人說可著頭做帽子,帽子太大了遮眼睛,奴婢本來眼神兒就不好,還是不做這個癡心妄想了?!?/br> 恰在這時,里頭傳出皇帝的咳嗽聲,曾鯨不敢耽擱,忙向貴妃行了一禮,疾步往殿內(nèi)去了。 貴妃長吁了口氣,心道不識抬舉,謹(jǐn)慎得過了,也只有在人手底下當(dāng)碎催,登不上高位。不過這梁遇的根基之深,確實出乎她的預(yù)料,她進(jìn)京之后便私下打發(fā)人活動,不管是東廠、錦衣衛(wèi),還是內(nèi)閣,想挑出個敢于反他的人,竟是一個都挑不著。 所以只能從皇帝身上下手,皇帝有今兒,全賴梁遇輔佐。人在患難時能夠相依為命,進(jìn)了富貴窩兒可就不一樣了。過去的狼狽歲月不愿意有人記著,除掉那個知情者,就是順應(yīng)天意。 貴妃負(fù)著手漫步踱過去,皇帝的聲音隱約傳出來,“這個葉震,竟敢勾結(jié)亂黨,煽動瑤民……” 曾鯨的嗓門壓得很低,唧唧噥噥的,實在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