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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曼也奪走!他伸出無數(shù)根黑暗蠕動、死心不改的觸角,想要把他從好不容易接觸到的陽光底下拖回去,繼續(xù)溺斃在那塊永無希望的陰森沼澤里!他不僅踐踏了他的人生,還要踐踏他的人格、尊嚴(yán),以及一切他所重視的東西!從來沒有哪個時刻,像現(xiàn)在這樣,讓衛(wèi)瑟心中對瑞森充滿了痛恨與憤怒,充滿了再次失去重要之人的擔(dān)憂與悲傷,遠遠超過了對方的積久yin威所帶來的恐懼感,超過了那些條件反射似的怯懦與退縮。衛(wèi)瑟像頭獵豹一樣猛撲上去,扼住瑞森的喉嚨,高聲叫道:“赫爾曼,你快走!離開這里,離得遠遠的!”瑞森從他手中滑走,全身而退,四壁房門打開,一群群打手、惡棍、魔鬼的爪牙手持武器涌進來。赫爾曼拉著衛(wèi)瑟,翻滾到寬大厚實的書桌后面。不知是誰先開了第一槍,緊接著就是子彈橫飛、槍聲震耳,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辛辣氣味。這些聲音仿佛無數(shù)手掌拍擊著水面,產(chǎn)生的波紋嘈雜而急切地傳到水底,傳進衛(wèi)瑟的腦海里。他的頭像要炸裂一樣疼痛起來,忍不住用手緊緊捂住顱骨,想把那些四分五裂的葆護殼再拼回去——不不,不要吵他!不要叫他!這里面很安全,死一樣的平靜美好,他不想升上去,不想離開水底。然而槍擊仿佛動作電影或者電競游戲一樣,毫無預(yù)兆地升級成戰(zhàn)斗,子彈變成了炮火,赫爾曼抱著一挺M4卡賓槍,身上的迷彩作戰(zhàn)服滿是污泥與血跡,他一邊掃射,一邊對身邊的男人喊道:“我會帶你回去的伙計!相信我,我們都能活著回去!然后喝瓶啤酒,睡一覺,明天就什么事也沒有了!你得堅持住!聽見沒有?你必須堅持住!”衛(wèi)瑟覺得自己沒法再堅持下去,他已經(jīng)盡力了——竭盡全力想將這個世界固定在他想要的正軌上,但它如今被另一種力量牽扯,已然全面失控。顆手雷在附近爆炸,掀起了劇烈的沖擊波。整棟建筑物被震得搖晃,磚石落如雨下,然后倒下的是成面的墻、一根根水泥柱子……也許這棟樓從搭建時就違反了力學(xué)結(jié)構(gòu),也許是什么共振效應(yīng),反正它就像從一個角開始坍塌的魔方,迅速地由點到面,在轟然巨響中整個兒崩潰瓦解。一切戰(zhàn)斗與殺戮,敵軍與我方,都被埋葬在這場崩塌之中。赫爾曼從短暫的眩暈中醒來,猛烈咳嗽著,忍受身體被重壓的痛苦。他努力掀翻壓在身上的磚石,在倒塌的柱子與地面構(gòu)成的狹窄的三角空間中,摸到了同伴的體溫?!澳銢]事吧?手給我,我拉你出來……”“出不去了……我的腿動不了,一點感覺也沒有……還有根鋼筋刺進腹部,我出不去了。”對方低沉而痛苦地喘著氣,“別救我,已經(jīng)沒有這個價值和必要。你走吧,赫爾曼,放棄我。走吧!”“我不會放棄你,絕不會!"赫爾曼摸到了他的腦袋,把胳膊塞進頸后,小心托起來,“你還記得我們共同遵守的信念,不是嗎?‘戰(zhàn)場上不放棄任何一個伙伴’,我絕不會放棄你,你也不能放棄自己!”他緊握住對方的肩膀,試圖將之從磚石堆里抽離出來,一點一點,艱難而耐心,汗水混合著血跡泥土,糊了他頭一臉。對方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用一種虛弱而堅定的力量拒絕了這份拯救:“聽我說,赫爾曼。你是個好人,我很喜歡你,所以不能看著你被我拖累。我已經(jīng)沒有希望,而你還有。你得學(xué)會放手……快走吧,剛才的動靜太大,還有敵人會繼續(xù)追來,快走!”“別說了!”赫爾曼喝止他,嘴唇顫抖得厲害,目光卻堅決如鐵。他從綁腿的刀鞘里抽出一把軍用折刀,低頭開始割那根該死的、穿透了對方腹部的鋼筋……對方發(fā)出了聲輕微而無奈的嘆息,另一只手緩緩移動,將攥著的手槍的槍口抵住自己的太陽xue。“活下去……赫爾曼,連同我的那份一起?!彼f了最后一句話,然而毅然扣動了扳機。槍聲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層層碰撞,砸得赫爾曼眩暈耳鳴。在他終于能聽見、看清之后,對方已經(jīng)成了一具尸體——用自殺這種極度絕望而又極度勇敢的方式,把生還的最大機會留給了他。“不……不不!”赫爾曼低沉地咆哮起來,從喉嚨深處發(fā)出傷獸般凄厲的嗚咽,“丹尼爾,不,拜托,丹尼爾……上帝啊!”他撫摸著對方濕漉漉的黑發(fā),撫摸著那雙永不會再睜開的黑色眼睛,把流血的腦袋抱進懷里,失聲痛哭。他怎么會忘了呢?樓塌之后發(fā)生的那些事情,那個人的長相、聲音和名字——他叫丹尼爾·莫勒,黑發(fā)、黑眼,說話聲音溫和,笑起來像一道陽光。他腦中那個空空蕩蕩的大洞仿佛被瞬間填補——他全都記起來了。懷中僵冷的尸體動彈了一下,他以為是個錯覺。但這是真的,早已氣絕的尸體睜開雙眼,用手抹了一把臉,說:“我以為我死了……我還活著,你也活著,對吧,赫爾曼?”這不是丹尼爾,是衛(wèi)瑟。赫爾曼像從一個夢境里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又置身另一個夢境,有種既真實又錯亂的感覺。“我們得一起逃出去,你覺得我們能成功嗎?”衛(wèi)瑟看著他,濕漉漉的黑發(fā)下,黑眼睛幽深而恍惚。“能?!焙諣柭f,"我失去了一個戰(zhàn)友和同伴,絕不會再失去第二個?!彼昧ο崎_彼此身上壓著的磚石,一束亮光從縫隙間透進來。亮光越來越多,最后形成了一個光洞,他們手拉著手,從那里鉆了出去。他們行走在廢墟上。整個世界也像個魔方,身后這棟建筑物是它開始坍塌的一個角,由此帶動起的裂變,迅速地由點到面,崩潰瓦解。衛(wèi)瑟忽然停下腳步,看見不遠處站著個穿著粉紅連衣裙的小女孩,胸口的布料上印著一只很大的卡通兔子。她有著一頭精心打理過的淺棕色長卷發(fā),耳際別著個亮閃閃的兔子形狀的發(fā)夾。“爸爸,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對嗎?”小女孩雙眼含淚,忍著哭腔說,雖然這里很可怕,但我會等你,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是的,我一定救出你?!毙l(wèi)瑟咬著牙,眼眶泛紅,“克萊爾,我向你發(fā)誓?!?/br>“親愛的,做你該做的事?!?/br>他聽見輕柔的話語聲,看見詹妮弗站在克萊爾身邊,互相牽著手。她還是那么年輕漂亮,就像他們十年前剛剛認(rèn)識時一樣,金發(fā)披肩,眼睛藍得像天空和海。“別擔(dān)心,別害怕,做你應(yīng)該做的事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