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保護譚齊英：這本筆記覬覦的人太多了，譚齊英為他保管，所以他不可將譚齊英暴露于這位大帥或那位大帥的眼睛里。

也因此，歐慶確實是信了高穹的話，信了他說會把外頭的寶貝一件件找回來的話。

老人聽到兩人問起譚齊英的事情，忙收起了旱煙。“老爺早就走咯?！彼f，“這事兒歐老爺也是不曉得的，我家老爺說，不要跟歐老爺講，也別告訴歐老爺自己去了哪兒?！?/br>
高穹和章曉都是一愣：“那你家老爺現(xiàn)在去了哪兒？”

老人笑了笑：“就西邊兒，西邊兒一個洋人的國家。叫啥……大英……”

高穹吃了一驚，正想再問，章曉卻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只見那老人又說：“歐老爺找我家老爺，是不是想看看他的筆記呀？吉祥胡同啥的?！?/br>
章曉也吃驚了：“你知道這筆記？”

“知道?！崩先苏f，“筆記在我家里，不過不完整，只有半本?！?/br>
兩人立刻隨著老人去了他家。這老人是譚齊英家的老仆，譚齊英一家子人都走了，只留下幾個仆人打理宅子。而這位老仆從他爺爺那輩就是譚家的奴仆，年歲大了，不便長途跋涉，便留了下來看管。

他手中確實有半本，但只是上卷的后半本。

跟老人道謝之后，兩人沒有取走筆記，而是直接告辭了。

歐慶的分上下兩卷，其中上卷的前半本寫的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余下的一本半，則是他這么多年來倒賣各類文物的記錄。

據(jù)那老人所說，歐慶自己留著上卷的前半本，但之后的一本半全托給譚齊英保管，并且囑咐譚齊英，在安葬他的時候切記將筆記一起放入棺材之中。

歐慶已經(jīng)料到自己時日無多，于是將這最珍貴的手稿交托到摯友手中，生怕被覬覦的軍閥等人搶走。他臨死前寫完了自己一生的事情，等候著譚齊英帶著剩下的手稿趕到自己身邊，便拼合起來一起葬了：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譚齊英悄悄地走了，而且?guī)ё吡斯P記的下卷。

目前文管委擁有的半本是原一葦逛文物市場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他買下筆記之后回家研究，發(fā)現(xiàn)筆記里有大量珍貴的訊息，于是立刻把筆記交給了本館進行分析。原一葦和周沙隨后到文物市場進行調(diào)查，最后發(fā)現(xiàn)那個舊書攤攤主的祖父，以前是在北京城里專門收尸的。

高穹和章曉因此推斷，筆記的前半本也沒有隨著歐慶一起下葬。收尸的人上門清理的時候，順便將他家中的財物也一并搜刮走了，包括他身邊的半本筆記。隨后譚齊英的老仆領(lǐng)回他尸體安葬，把自己手中的下半本放入了歐慶的棺材。這是筆記上卷的下落，而下卷則隨著譚齊英一起消失了。

“可以說下卷才是最有價值的?！备唏穾е聲钥觳诫x開吉祥胡同，往外頭走去，“上卷一半是歐慶的身世，剩下的一半內(nèi)容并不太多。譚齊英拿走的是下卷，下卷的信息太多太重要了……他去了英國，他也許會把手稿賣……”

“他去的肯定不是英國?！闭聲酝蝗徽f，“他從這兒逃走，去一個更亂的地方？不可能?；蛘呤撬_了自己的老仆，或者是他指使自己老仆騙別人?！?/br>
高穹停了腳步：“你怎么知道？”

“你不上歷史課嗎？……你真的沒學(xué)過思修？”章曉詫異了，“1918年11月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才結(jié)束，現(xiàn)在是第三階段。”

高穹盯了他片刻：“我不知道?！?/br>
章曉：“……你大學(xué)到底在哪兒讀的？你高中會考過了么？”

“聽不懂?！备唏窙]理他，“不管怎么樣，我們先回去，把這個情況跟應(yīng)長河匯報。那老東西會把歐慶葬在哪里他剛剛已經(jīng)告訴我們了，回去立刻找出來?！?/br>
“我們要去挖墳嗎？”

“不是我們?nèi)ネ??！备唏防叩揭粋€隱蔽處，伸出手上的陳氏儀，“快，調(diào)節(jié)，我們回去?！?/br>
章曉嗯嗯幾聲，也拿出了自己的陳氏儀。表盤上的黑色墨字再次隨著他的注視而分崩開來，很快凝聚出了“2017”的字樣和文管委的經(jīng)緯度。

高穹見他做得利落干凈，臉上的緊張表情稍稍放松。

數(shù)字變化完畢之后，章曉抬頭看高穹：“行了嗎？”

高穹：“看我做什么？快回去?！?/br>
章曉：“……所以，怎么回?。俊?/br>
高穹：“？？？”

靜置片刻的陳氏儀又動了起來。墨字分散又聚攏，仍舊是1918.03.16。

高穹沉默片刻：“章曉，你當(dāng)時是怎么啟動陳氏儀的？”

章曉想了想：“我對這個經(jīng)緯度很好奇，不知道你出外勤做的什么，想跟著去看看……然后就到這里來了。”

高穹閉上了眼睛，片刻后再問他：“所以你現(xiàn)在不想回去是嗎？”

章曉轉(zhuǎn)轉(zhuǎn)眼睛，咽了口唾沫，試圖發(fā)出些聲音來緩解這安靜的尷尬。

第10章家（1）

這尷尬沒有持續(xù)很久，高穹離開章曉身邊，在不遠處繞著樹走來走去。

兩人所在這地方比較僻靜，周圍沒什么人，此時已經(jīng)將近傍晚，雨停了，炊煙四起，似乎有模糊的香氣勾了過來。

高穹在樹那邊轉(zhuǎn)圈，越轉(zhuǎn)越煩躁。他知道章曉喜歡看他，不然也不會老是死守在咖啡館的窗邊死盯自己。但是他沒想到這種情緒居然會影響到兩個人是否能順利回到他們真正在的時間線上。

應(yīng)長河讓原一葦去教章曉是有道理的。文管委除了陳宜之外，只有原一葦出勤的次數(shù)最多，經(jīng)驗最豐富。章曉是一個沒有經(jīng)過這一類培訓(xùn)的向?qū)?，他根本不懂得把工作上的事?wù)和個人情緒剝離開，所以會沖動地試圖阻止別人毆打歐慶，或者是因為自己不想回去而無法啟動陳氏儀。

回頭看到章曉站在不遠處擔(dān)心地看著自己，高穹覺得愈加煩躁。

他絕對不愿意跟章曉搭檔。

但原一葦和周沙已經(jīng)是極有默契的搭檔，周沙最近還搬到了原一葦家里住，估計今年內(nèi)兩人就會提出伴侶申請，所以讓周沙和章曉搭檔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和章曉搭檔的只可能是自己——高穹更覺頭大。

“你先坐下來，冷靜冷靜?！备唏纷呋厝?，按著章曉肩膀讓他坐在斷了一截的石墻上，“我們先聊聊天。你有什么想吃的東西，或者想去玩兒的地方么？”

高穹非常嚴(yán)肅認(rèn)真，這不是聊天的口吻，而是“聊完這個天請你一定要讓我們回去不然我會弄死你”的口吻。

章曉倒是挺高興的。他還以為高穹生氣了，結(jié)果轉(zhuǎn)了半天的圈還是回來跟自己聊天。

“沒有特別喜歡吃的?！彼吒吲d興地說，“想去玩兒的地方……其實跟你出外勤就挺好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