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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里最大的酒肆,朱紅的樓閣建得美輪美奐,里邊還特地挖了天井掛長長的紅綢,白膚碧眼的胡姬跳起大胡旋來迷得前來尋歡作樂的郎君死去活來。 李齊慎卻覺得沒意思,酒寡淡,胡姬也寡淡,多看一眼都懶得。 他又想去倒酒,還沒摸到酒壺,邊上突然湊過來一個頭,這回是褚二,和蔣三齊名的浪蕩子弟,樣貌不錯,可惜擠眉弄眼,讓人有點(diǎn)反胃。 李齊慎忍住脾氣,沒一肘砸在他臉上,笑笑:“怎么,要和我搶這壺酒?” “誰敢和您搶啊,當(dāng)日曲江宴,您一桿槍差點(diǎn)砸斷蕭家那個的腿,我可還想保住腿呢?!瘪叶ドw,露出個笑,“有用,有用。” 那邊有郎君大笑起來:“你的腿有什么用,上回還被青棠趕出來呢!” “看來咱們二郎是不行啊,怕不是被美姬踢下的床!” “完了完了,這可得好好補(bǔ)補(bǔ),要不我給介紹個醫(yī)師?” 那邊哄笑起來,褚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回頭呵了幾句“去去去!”,這才轉(zhuǎn)過頭,又湊過來:“不聽他們胡說啊,郡王是不是覺得這酒沒味道?” 李齊慎不喜歡這些紈绔的做派,但他剛回長安城,得耐著性子和這些權(quán)貴出身的人接觸,狀似無意地往后避了避,笑笑:“郎君有高見?” “算不得高見,只能說郡王見見,不滿意也沒轍?!瘪叶恍?,往軟墊上一靠,抬手拍了兩下,“來,都進(jìn)來!” 垂落的紅綢立刻被掀開,一隊(duì)舞姬裊裊婷婷地走進(jìn)來,到桌前盈盈一拜,齊聲說:“見過各位郎君。” 第75章 合襯 這隊(duì)舞姬娉婷裊娜, 或高挑或嬌小,或豐腴或纖瘦,各有各的美,就像是把整座酒肆的美人兒挑了個遍, 從中各挑出個代表,這么一進(jìn)屋,簡直照亮了這間雅間。 一看這樣貌體態(tài), 就知道是褚二著意挑選的,李齊慎眼睫微微一動, 神色卻不變, 含著點(diǎn)不咸不淡的笑:“這是什么意思,選美么?” “說是選美嘛,也不是不可以??ね踹x選?”褚二搓搓手,給打頭的舞姬拋了個眼神, “去,敬酒去?!?/br> 舞姬會意, 盈盈一拜,起身挪到李齊慎身邊。這舞姬身形纖瘦, 容貌溫婉,打扮也嚴(yán)實(shí),執(zhí)酒壺時大袖低垂,只露出一截猶如蔥根的指尖, 勾得人心癢癢。 李齊慎卻不為所動, 他挺冷靜, 從舞姬手里取了杯子:“給別人倒酒吧?!?/br> 這就是不要的意思,舞姬微微一愣,褚二也愣了,看看舞姬那張千挑萬選的臉,再看看李齊慎。猶豫片刻,他湊過去,壓低聲音:“哎,郡王,這模樣……你都看不上?” “是個美人?!崩铨R慎實(shí)話實(shí)說,往窗邊靠了靠,“沒興致?!?/br> 這就難辦了,男人間要拉攏距離,無非是那么幾樣,出生入死褚二是別想了,那就只剩下酒和女人。草原上的酒褚二喝不慣,長安城里的酒李齊慎覺得沒味兒,能一塊出來喝酒都是給面子。 現(xiàn)下連女人這套都行不通,褚二皺了皺眉,揮揮手示意。這隊(duì)舞姬都上道,當(dāng)即散了,各自去給在座的郎君敬酒,沒幾下就滾到了人身上。 耳邊一時涌過來的全是半真半假的推拒和誘哄,李齊慎本能地覺得惡心,不動聲色地往窗邊再避了避,單手搭在窗框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他長了張漂亮的臉,肩膀平直頸子修長,漆黑的長發(fā)在身側(cè)盤曲,一個側(cè)影框在窗框里,像是一幅名家勾勒的美人畫。 褚二對著那個側(cè)影咂咂嘴,不死心:“那郡王,咱們都是男人,都到這兒了,別端著。您說句實(shí)話,您到底喜歡什么樣的?” 李齊慎從沒想過這回事,乍聽見褚二這么問,腦子一混,居然對著街上正走過的一個娘子點(diǎn)了點(diǎn):“那模樣?!?/br> 褚二當(dāng)即扒拉在窗口,伸長脖子往下看,剛好看見個背影。 是個年輕娘子,穿了身淡色的襦裙,長發(fā)半披半挽,走起來相當(dāng)優(yōu)雅,一步步像是踩在蓮花上。這背影美,衣裳穿著也美,不過畢竟沒露正臉,不好說究竟如何。 “可惜,沒看見臉?!瘪叶粗⒗w細(xì)的背影,有點(diǎn)遺憾,“郡王,我說句實(shí)話,這模樣看著好看……實(shí)際上卻不怎么樣。” 李齊慎當(dāng)時真是煩了,隨便點(diǎn)的,但這個身影漸漸挪進(jìn)視野里,他居然覺得這影子有點(diǎn)像謝忘之,聽不得旁人說一句不好。他有點(diǎn)惱,抬眼看過去:“哦?” “哎,先說好,我可別沒的意思,郡王愛喜歡什么樣兒的就喜歡什么樣兒的?!瘪叶荒且谎劭吹美浜苟汲鰜砹?,趕緊擺手保命,“是這樣,這模樣的娘子,全靠裙子掛著,身上其實(shí)沒多少rou。你說這腰啊腿啊,當(dāng)然是細(xì)的好,折起來也容易,但真來……你疼啊。” 李齊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微微一怔。 “郡王,這可是真的!人不能太瘦,不然沒勁?!蹦沁呉粋€抱著舞姬的郎君開口,附和褚二,“你抱著也不合襯啊,哪兒哪兒都硌?!?/br> 他懷里的舞姬半惱半嗔,在他胸口拍了一下,他趕緊低頭去哄,邊上的郎君笑他兩句,也說:“女人還是身上得有點(diǎn)rou,不然你一下撞她骨頭上,她要哭哭唧唧的,你也嫌疼?!?/br> 邊上又有人附和,你一言我一語,李齊慎又不傻,天德軍里滾了五年,長到這個年紀(jì),不至于聽不懂。聽這些人用挑揀貨物的語氣討論,說的還是那個背影有些像謝忘之的女孩,胸口壓著的酒氣忽然反上來,他忽然從袖子里抽出短劍,指腹一推,寒涼的刃光明晃晃地反出去,正好打到對面的舞姬臉上。 舞姬“啊”一聲叫出來,斷了嬉鬧的聲音,她扭頭看他手里的短劍,哆哆嗦嗦:“這……” 這一聲壞了氣氛,褚二正想呵斥,瞥見那點(diǎn)刃光,趕緊咳了一聲,賠笑:“郡王怎么突然取劍?” “沒什么?!崩铨R慎又不想和他們打起來,他選了這條路,就得忍著,他搖搖頭,“剛才硌著了。” 他垂下眼簾,把短劍推回鞘中,緩緩收進(jìn)袖里,眉眼平靜,不像是在平康坊,倒像是在哪個劍館里苦修。 褚二不在乎這個,扭頭看了一圈,忽然嘿嘿一笑:“郡王,這可巧了?!?/br> “怎么?”李齊慎抬頭。 “你看,”褚二往下點(diǎn)了點(diǎn),“郡王剛剛點(diǎn)到的那個娘子,進(jìn)酒肆了。” 這間酒肆明面上不做皮rou生意,喝酒這回事又不分男女,但一般也沒小娘子膽兒那么大,敢進(jìn)平康坊,還直奔著最大的酒肆過來。酒肆中間挖出天井,樓梯盤旋往上,李齊慎這么一愣,那小娘子已經(jīng)走到了上二樓的半途,拐彎處剛好對著這間的欄桿。 他抬頭,和樓梯上的女孩視線撞個正著。那女孩果真是美人兒,眼神淡漠,仿佛天女來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