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的藥草包交給小德子好給皇上泡腳。

小皇帝正想說不用，全管家早躬身與小德子一起告退。似是談著時長與水溫之類的話走遠，他也只得罷了。

抱著手爐撫摸一陣不見賢靖王說話，小皇帝不由偷眼看去——亞父終究精神終究差了些，失血過多面色蒼白，將一副面孔襯得越發(fā)冷了。往常這人一冷下面孔，便是要教訓(xùn)自個兒。

積威之下，小皇帝不由縮了縮脖子，喏喏開口道：“朕來時有穿內(nèi)務(wù)府今年新制的羽織大氅，是進來前掛在外頭兒了……朕不冷。”小皇帝見他臉色還是不愉，忙得老老實實端正坐好，“朕知錯了。亞父今日覺得如何？”

“好多了，有勞皇上記掛?！辟t靖王垂目拱手，“多謝皇上賜藥?！?/br>
小皇帝盯著他胸口見沒再滲血，也就不覺一喜喃喃道：“當(dāng)真？有用就好……”

“陛下在說甚麼？”

小皇帝猛地回過神來，見對方兩只眼睛正看牢自己，不知怎的臉上微微發(fā)燙：“咳，朕只是擔(dān)心亞父……若亞父有甚麼，我鳳朝可怎麼辦？”

“陛下此言有欠公允。江山萬年自有蔭蔽，朝堂郎朗群臣戮力，豈是微臣一人寸功？”賢靖王咳嗽一聲，緩緩移開視線道，“如今陛下大了，微臣可放心乞骸骨?！?/br>
小皇帝臉上猛地一白：“亞父！”

賢靖王擺手道：“這幾日聞得皇上與眾臣理事很是妥當(dāng)，微臣想，明年起陛下也當(dāng)試著處理朝政了?！?/br>
小皇帝急急道：“亞父，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陛下?！辟t靖王正色看著他道，“陛下，當(dāng)自稱‘朕’?！?/br>
小皇帝深吸口氣：“是，亞父?！?/br>
賢靖王頷首道：“往日對陛下多有苛責(zé)，還望陛下。體諒?！?/br>
小皇帝在袖中緊緊握拳：“父皇駕鶴前親口封亞父為攝政王，如今亞父是不想管我……朕了麼？”

“皇上多慮了?！辟t靖王嘆口氣，“為人臣子，自當(dāng)鞠躬盡瘁?！?/br>
“那你還要走？！”小皇帝情急一把抓住他手。

賢靖王頓了頓，才輕柔地拍拍他手背：“微臣并非現(xiàn)在就辭官，只是——”

“只是存了這個心思！”小皇帝揮開他手，“你，你就只忠于父皇一人麼！”

見他一時不應(yīng)，小皇帝氣急起身：“北患南困，國內(nèi)未靖之時亞父卻這般說……也罷！”這就打個躬道，“亞父好生修養(yǎng)，朕回宮了！”

賢靖王看他轉(zhuǎn)身氣沖沖就走，并不攔阻只隱隱含笑道：“恭送皇上?！?/br>
后一刻卻有人彈彈窗欞，不等應(yīng)就推窗翻身入內(nèi)。

一股寒氣撲面襲來，賢靖王忍不住再咳嗽數(shù)聲：“你要我死大可換個法子，阿虎?！?/br>
來人可不正是阿虎。

只見他笑嘻嘻蹲到他床前，嘖嘖兩聲上下打量道：“怎麼說人靠衣裝呢？瞧你這麼一收拾，還真像模像樣。是不是啊，賢-靖-王？”

“少陰陽怪氣的?！辟t靖王按著胸口喘了口氣，“這種接收記憶的方法還是算了吧。腦袋疼?！?/br>
“這話可不像你歐陽庭會說的?！卑⒒⒄ＵＱ?，“無論在哪兒，你一向不都適應(yīng)良好？”

歐陽庭靠在床頭道：“那也不用這麼兇險?！?/br>
“上回不也是？”阿虎哦了一聲，“抱歉抱歉，上回是修養(yǎng)好了的。”這就大咧咧起身坐在榻前腳踏上，“原主反正是掛了，你就好好繼續(xù)。不過講真，你傷好了？”

歐陽庭斜他一眼：“你試試當(dāng)胸扎個窟窿?！?/br>
阿虎歪著頭只管嬉笑：“火氣不小。”

歐陽庭看著他并不出聲，阿虎慢慢斂了笑容，一攤手道：“行，我知道你有話說，問?！?/br>
歐陽庭瞇一瞇眼，望著屏風(fēng)上的白梅鶴舞圖緩緩道：“你是誰?！?/br>
阿虎一怔，迅速勾起嘴角笑道：“自然是你的系統(tǒng)1030?！?/br>
歐陽庭也笑：“你和我一樣?！?/br>
阿虎心里一跳：“我是系統(tǒng)，你是玩家，我可不敢高攀?！?/br>
歐陽庭突道：“我夜探世子院時，你在哪兒？”

“……睡覺啊。”阿虎仰起的臉很是無辜。

“你還記得當(dāng)時兩兄弟是住一個屋？”歐陽庭掃他一眼。

“或許，夜黑風(fēng)高你看錯了。”阿虎笑瞇瞇的。

歐陽庭呵了一聲：“第二個世界里，你與阿連相處最多。我去追鷹族的人時，你去了哪兒?！?/br>
“門口曬太陽啊?！卑⒒⒄ＵＱ郏翱上О⒚鞑辉?，不然我可有證人。”

歐陽庭這就冷笑一聲閉口不言，阿虎奇道：“怎麼這樣，還有上個世界呢，你怎麼不問了？”

“我現(xiàn)在相信，你果然是盡職盡責(zé)的系統(tǒng)。”歐陽庭將手按在胸口傷處上，“如果我還沒開始攻略就死了，怎麼算？”

阿虎看著他手上用力，那傷處隱隱泛紅，也就變了臉色：“……我想你不會真的希望知道這個?！?/br>
“那就說實話來聽?！睔W陽庭臉色發(fā)白，出口話音已微微發(fā)顫。

阿虎再看他一眼，見他面容堅定，只得舉起雙手嘆氣：“系統(tǒng)這個詞兒吧，圖個簡單方便好理解。”

“所以你并非甚麼高級AI之類程序。你是生命體，有自主意識?！睔W陽庭放下手來緩緩道，“也有某些任務(wù)?！?/br>
“身在古代世界就別整出這些不太合適的詞兒了，我的王爺！”阿虎抓了塊巾子蓋在他胸前，“我是甚麼真的沒那麼重要。橫豎你放心，我總不會害你。之前的各種失敗，不如說陰差陽錯、運氣欠佳?！?/br>
“是麼？那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歐陽庭冷冷一笑，“身為攝政王的我，殺了風(fēng)梧最好?！?/br>
“你不能殺他！”阿虎手上一頓又急急補了一句，“也最好別傷他?！币姎W陽庭一臉譏諷，阿虎搶道，“你把他當(dāng)反派BOSS也沒甚麼，但其實你離他遠點兒也是可以的！”

歐陽庭只呵了一聲。

阿虎心知這事今天得給他個說法，是以硬著頭皮道：“我有不得不幫他的原因?！?/br>
“所以果然，之前的世界里，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做過些事?！睔W陽庭淡淡道，“而且，是‘你’，并非這個任務(wù)背后的安排者?！?/br>
阿虎低著頭不知想甚麼，過了片刻才道：“我告訴你這個，就不能告訴你這個世界誰是攻略對象了?！?/br>
“好像除了這個，你也沒再告訴過我別的?！睔W陽庭嗤笑著低頭看胸前那巾子也氤氳出一片血紅，“而我本來成功的可能性就幾乎沒有對吧?！币姲⒒⑦€是低著頭，歐陽庭又道，“或者這個任務(wù)本身就沒打算讓我成功過。”

“那倒也不能這麼說。”阿虎抓了抓頭。

歐陽庭盯緊他：“你總不能指望，我在不能對敵人做出任何反擊的同時完成攻略任務(wù)。”

“不是任何反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