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她，眸中星辰璀璨。

    萬仞山有三座絕峰被云霧籠罩，這云霧每百年一散，會化作龍形匯于主峰之上，故稱作三龍聚星，乃是萬華修仙界的一大盛景。

    顧已年為數(shù)不多的情話里面，曾有過一個承諾。

    他在老祖殿上誓言，定在三龍聚星這日，與白韻結(jié)禮。

    她雖素性寡淡，不重俗禮，卻也曾真心期待過這一天的到來，也曾因為他一句話而怦然心動，她知道，動心的感覺，像白紙上濃彩重墨描下的第一筆……

    可如今，她很平靜。

    “師兄，對不起?！背聊^后，她開口。

    “為何道歉。”他不解。

    “因為……我把你弄丟了?！彼]上眸，猝然出掌。

    心既不動，她就是那個失卻幽精、魂魄不全的季遙歌，孰真孰假，一目了然。

    她遺失了幽精，不再動情，也不再是白韻。

    砰——眼前人事物皆化白霧潰敗，濃霧間有手伸出在她背上狠推一把。季遙歌踉蹌跌出霧去，四周景象卻又已改。

    大殿莊嚴(yán)森冷，左右各立形容猙獰的怒目獸像，宛如噬人，殿中法座之上，一人獨坐，金衣赤冠，面目模糊，聲音苛冷：“孽徒，犯下大錯，還不跪下！”

    季遙歌蹙了眉，雖看不清模樣，她卻認(rèn)得，這是她師尊，無相老祖謝冷祖。

    “師尊，不知弟子犯了何錯？”她問道。

    “你自甘墮落，與邪門歪道為伍，入了媚門，沾yin染穢，有辱我萬仞山之威名，哪里配得上再稱本尊之徒？”

    季遙歌辯解：“師尊，入媚門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弟子自問行得正坐得端，從未做過有辱師門之事，緣何不配再做師尊之徒？”

    “你既為媚門之人，再進(jìn)萬仞山門，豈不叫天下道友恥笑？你既為本尊親傳弟子，為何不舍身取義以全名聲，卻要與媚門同流合污，還不認(rèn)罪？”

    “我沒錯！分明就是百里晴施計害我，為何卻要我為了區(qū)區(qū)浮名而舍棄性命？我不明白此理。修行只在個人，縱然身處媚門，只要心志堅正，腳踏便是大道，何分正邪？”季遙歌振聲而言，語如珠玉，不亢不卑。

    “冥頑不靈！”座上之人怒而拍椅，發(fā)出雷霆之聲，震懾全殿，“你入媚門邪道，一身凡骨難修，又不知悔改，再不是本尊弟子，不是無相宗人！為免你日后為禍天下，辱我宗門，今日本尊便清理門戶，將你除去?！?/br>
    語畢，殿中之人掌中化出飛劍百柄，驟然朝季遙歌襲去。季遙歌飛身躲過，可那人攻擊卻不斷落下，她轉(zhuǎn)頭看向殿門，殿門未閉，外間山巒霧繚，正是青天白日，可隱約中似有一雙鷹眸在這青天白日間窺視著。

    她回頭，咬牙再度避開一輪攻擊，縱身掠向法座。法座上的人仍坐著，身后卻聚起巨劍，電光繞行，發(fā)出隆隆聲響。她雙眸猛睜，手中化出柄烏光逞亮的匕首。

    “是正是邪，無需外人論斷?！彼S身而起，在那巨劍襲來之時，揚起手中匕首，“我?guī)熥鸲紵o法替我定論之事，你一個虛像，何敢妄言！”

    電光閃過，疾刺的匕首上折出寒光，照亮座上那人形容。

    白面儒俊，薄唇冷眸，不是謝冷月還是何人？

    看清他模樣的季遙歌瞳孔驟縮，手中匕首去勢未弱，徑直沒入那人胸口，血霧炸開，她閉眸別開了臉。

    殿外有女人笑聲傳來：“好狠的女娃娃，竟敢弒師！”

    “我沒有，這不是我?guī)熥?！”季遙歌將匕首拔出，怒目望去，四周景象卻又化白霧潰決。

    一道人影從殿外步入，穿過白霧，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赫然便是先前那容色平平的女人。

    “即便不是你師尊，你這手也下得委實無情?！迸诵α诵Γ?，“真是有趣，分明是個正經(jīng)人，行事偏又透著幾分邪性?！?/br>
    “你窺我心境？”季遙歌盛怒，殺氣陡現(xiàn)。

    任何一個修士，都不愿被人窺視心境。

    “心境？呵呵呵……”女人縱聲長笑，“這怎么是你過去？這是你心中所求，所盼，所懼，所想之物呀?！?/br>
    季遙歌雙拳緊握——她沒說錯，沒有背叛做回白韻，確曾是她所求，與師兄雙修，亦是她所盼，而師門森嚴(yán)，她身入媚門被師尊所惡，也是她所懼，但一切，都逃不過她之所想，她想活下去。

    “這到底什么地方？”

    “這是你的神識。呵，好久沒見到這么有趣的人，劣根凡體，還缺失一魂幽精，倒是巧了?！迸巳孕χ澳銢]得選擇，我也沒得選擇?！?/br>
    她說著衣袖一揮，那本泛黃書冊再度出現(xiàn)在季遙歌面前。

    “你已連過三關(guān)，算是過了考核，就讓你見見吧。”

    她輕描淡寫一語，那書冊上原本搔首弄姿的女郎與艷俗的字都通通淡去，墨字漸現(xiàn)。

    “媚骨？”季遙歌吟出封面上僅存的兩個字。

    “是啊，，又名，乃是萬萬年前心術(shù)旁支。你道我窺你心境，卻不知這只是媚骨訣中粗淺的入門境界，知你所求，探你所懼，思你所想，懂你之心，這是心術(shù)之根。”她娓娓道來，語調(diào)平和，入耳竟有安神之效。

    季遙歌因弒師而生的暴戾，竟然轉(zhuǎn)眼被平復(fù)。

    “所謂媚者，以身媚人，是為低陋；以色媚人，則為粗淺；以心媚人，方為上者；而以魂媚人，便是天下無雙之術(shù)。媚骨訣，噬骨而修，成就的是無上心術(shù)。”

    “噬骨？”

    “是啊，噬骨。凡物為生，皆有靈骨，于將死之時生成，死后一柱香湮滅，乃其一生際遇執(zhí)念所化之靈物。噬萬靈，感塵世萬情，你缺失幽精，以萬情入魂，煉就媚魂，此后你便是世人心中所求所愛所感，惑人于無形，可愿一試？”

    正文 13.類獸

    仙途漫漫，修士言修，多求清心寡欲，專精一途，論及世俗情愛皆如洪水猛獸，唯恐因此擾了心志，便是道侶結(jié)伴而修，于漫長歲月中求得也只是“守”之一字，似這般反其道而行之的修行方式，季遙歌聞所未聞。

    她聽過絕情道、無情道，也聽過以劍入道、以琴入道，卻獨獨沒聽過這有情道。

    “你可知，這套媚骨訣，是何人所創(chuàng)？”女人見她思忖不語，又緩言道。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