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便逃了唄，這點小事還值得你周大公子千里迢迢跑來啊?！毙煨兄疂M不在乎。

“小事你大爺??！”周北南氣得腦仁疼，“應天川來風陵贈禮的禮官告訴我說，九枝燈中途化魔，你竟然抱他當眾離去？你與他是何關系？”

徐行之挺無辜的：“師兄弟啊。不然呢?！?/br>
周北南喘一口氣：“我信，可旁人信嗎？那可不是單純的元嬰大典！是推舉你繼任下一任風陵之主的繼任典儀！你他媽說跑就跑，還帶著個魔道一起跑？你知道外面都在傳些什么齷齪的東西嗎？”

徐行之笑嘻嘻的：“那是他們自己想得齷齪，關我何事?！?/br>
周北南被氣得一個倒仰：“你這一天天的就惹是生非吧！遲早你栽一回狠的就知道疼不疼了！”

說到此處，外頭又有腳步聲傳來，不過這回的聲音斯文了許多。

有弟子的引薦聲傳來：“曲師兄，這邊?！?/br>
周北南精神一振，跳將起來：“曲馳，快過來！”

朱衣素帶的曲馳從月亮門間踏入。他額上生了一層薄汗，看來亦是得了消息后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曲馳看向徐行之，籠統(tǒng)問道：“……沒事吧?！?/br>
他既是問徐行之有沒有事，也是在問九枝燈有沒有事。

徐行之一言以蔽之：“沒事?！?/br>
曲馳呼出一口氣：“好，那就好?！?/br>
“不是……這就沒了？”周北南一口老血憋在喉嚨里，“曲馳，你年歲最大，倒是訓他兩句呀?！?/br>
曲馳行至近旁，緩聲道：“訓他又有何用呢。事情已經(jīng)做下了，不如想一想接下來該怎么辦。”

三人在階前席地坐下，曲馳和徐行之之間夾著個氣呼呼的周北南。

周北南沒好氣地：“說吧說吧，你接下來怎么打算？讓九枝燈留在風陵山？”

徐行之掰了根梅枝，在地上無聊地寫寫畫畫：“不然呢？”

“也是?！敝鼙蹦相止荆柏ポd橫死，他那兩個兒子正狗咬狗的，熱鬧著呢。這姓九的小子在魔道里沒根基，挑著這個時間把他送回去，不是要他命呢嗎?！?/br>
曲馳卻有些懷疑：“但是魔道會放棄他嗎？今日之事鬧得太大，魔道那邊也該聽到風聲了，他血脈覺醒一事是隱瞞不了的。萬一他兩個兄長認為九枝燈是威脅……”

周北南挑眉：“如何？他們敢殺來風陵山？”

“不會。”徐行之托腮沉吟，“四門與魔道止戰(zhàn)已久，小燈如果不愿回去，他們也不會蠢到上門挑釁，自找死路。……曲馳和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br>
言罷，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九枝燈的母親?！?/br>
周北南頓覺棘手：“也是。那可怎么辦？”

“多年前我與曲馳去過一次魔道總壇，是去幫小燈送家書?！毙煨兄^也不抬地用梅枝繪制著什么，“待會兒我打算再去一回?！?/br>
周北南霍然起身：“你要去搶人？徐行之，你——”

“說話怎么這么難聽。我是接小燈母親來與他團聚?！毙煨兄a充道，“……同時也是替小燈表明他不愿參與爭斗的心跡。到時候在風陵山下修一座草堂，讓小燈母親住在里面，他們母子二人也能時時見面了?！?/br>
周北南：“……他們若是不肯給呢?！?/br>
徐行之面色淡然：“哦，那就用搶的唄?！?/br>
周北南：“……”

徐行之手下動作稍停，思忖了許久，他剛想問曲馳些什么，曲馳便繞過周北南，接過徐行之手里的梅枝，在沙地上續(xù)上了徐行之未能完成的草圖：“……穿過明堂后，到這里左轉?！?/br>
徐行之不無訝異：“你還記得啊?！?/br>
曲馳埋首道：“十數(shù)年前我隨你一起送信，去過石夫人的云麓殿。我記性尚可，你若是不很能記得路，我再跟你去一次便是?！?/br>
徐行之一把環(huán)住曲馳的脖子，嬉笑：“曲師兄，我真想親你一口?！?/br>
曲馳溫柔道：“別鬧?！?/br>
周北南瞪直了眼睛：“曲馳，你不怕受罰？上次你跟他去魔道總壇，可是足足罰了三月禁閉……”

曲馳似乎并不把可能受罰的事放在心上，寬容道：“無妨無妨。大不了這次被關上一年半載，我正好趁此機會專心參悟。等再出關時，修為說不準能趕上行之?！?/br>
曲馳性情向來如此，潤物無聲，待人溫厚。也正因為此，四門首徒之中，威信最高之人既不是冰冷倨傲的溫雪塵，亦不是跳脫無常的徐行之，反倒是看似溫良平厚、無甚脾氣的曲馳。

周北南看著這兩人并肩謀劃，著實別扭，不自覺地便探了身子過去，聽他們議論，偶爾插上一兩句嘴。

幾人剛商量出來個所以然，便有一道聲音陡然橫插了·進來：“徐師兄?！?/br>
徐行之抬首，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徐平生。

徐平生淡然注視著他，禮節(jié)周到地揖了一揖，聲調平常道：“徐師兄，師父叫我來問，九枝燈是否在你這里?！?/br>
徐行之頷首。

“那便請他到山門前的通天柱去吧。”徐平生道，“有一位名喚石屏風的夫人在通天柱下等他?！?/br>
不等徐行之反芻過來“石屏風”所為何人，他們身后的殿門便轟然一聲朝兩邊打開了。

九枝燈一步搶出門檻：“她來了嗎？”

徐平生被他赤瞳的模樣驚得倒退一步，方才皺眉答道：“沒錯。是石夫人?！?/br>
向來淡然處事的九枝燈此時竟是難掩激動之情，急行幾步，但仍未忘禮節(jié)，朝曲馳與周北南各自深揖一記，又轉向徐行之，唇畔都在顫抖：“……師兄，我想去換一件衣服?！?/br>
徐行之回過神來，揮一揮手：“你去吧?！?/br>
待九枝燈和徐平生一齊告退之后，周北南才驚詫道：“……‘石夫人’？我們還未去，他母親倒先自己來了？”

曲馳自語道：“我怎么覺得有些不對勁？”

徐行之一語未發(fā)，陰著面色，抬步徑直往山門處行去。

周北南忙縱身躍起，追趕上了徐行之步伐，邊追邊回頭看向沒能來得及關閉的殿門。

——九枝燈方才在那里聽了多久？

這念頭也只在周北南心里轉上了片刻。很快他便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