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交往也有一段時日，趁著校慶當日放假與周末的連假，沉惟邀請蔣悅?cè)ニ疫^夜；彼此都是血氣方剛的高中生，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自然無須多言。

蔣悅一方面覺得應(yīng)該事先做好所有準備，但又無法厚著臉皮以未成年人的身分去店里購買必備的用品，於是猶豫良久，還是打開了霍重錦所說的抽屜。抽屜里的物品齊全得超乎想像，各式各樣的品牌與種類都有，完全無法想像有人會將這些東西放在客廳，蔣悅有點羞恥，本想隨手拿幾個就趕緊離開，偏偏卻被霍重錦撞見了。

對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著一丘之貉，蔣悅不免一陣發(fā)窘。

「看、看什么……」

「沒什么?！够糁劐\悠悠道，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在蔣悅硬著頭皮向他報備要去同學(xué)家住兩天時，那笑意愈發(fā)微妙。

蔣悅被男人的目光看得渾身僵硬，坐立不安又戒備地望著對方，霍重錦笑了笑，語帶深意地道：「自己在外要注意安全?！?/br>
解決了向監(jiān)護人報備的事情后，放假前晚蔣悅便帶著幾件換洗衣物，去了沉惟的家。將會發(fā)生什么事，兩人心照不宣，不過誰也沒有明說，蔣悅心中隱隱有些期待，畢竟兩人交往順利，走到這一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也不是那種純潔到完全不知世事的人，想要與喜歡的人發(fā)生關(guān)系自然是人之常情。

對方的雙親都不在家，據(jù)說是出差了還沒回來，蔣悅在床沿坐下，當沉惟向他走來，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他要不要去洗澡時，蔣悅默默地點了點頭。即使多少有點心慌意亂，但在洗過澡，換上睡衣后，蔣悅心中還是生出了些許期待。

過不多時，沉惟也回來了，大約是使用了另一間浴室，身上帶著溫暖的水汽，蔣悅壓抑著緊張的心情，在沉惟低下頭時，回應(yīng)了對方的吻。沉惟的動作少見地顯得猶豫，蔣悅沒有過類似的經(jīng)驗，也不知道究竟該怎么做，但不得不說的是，在他身上的衣物被脫下后，沉惟驟然停下的舉止令他有些愕然。

蔣悅身上一絲不掛，而沉惟望著他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情難自禁的模樣，那張臉上流露出一絲明確的遲疑，濃得恰到好處的眉甚至微微皺起。察覺到這件事時，蔣悅忽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他意識到有什么東西一直被他遺忘在腦后，直到這時才被重新想起。

……沉惟并不是雙性戀。

一直都不是。

他想不起來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結(jié)束的，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誰也不看對方，那種尷尬簡直難以言喻，在凌晨之前，蔣悅便悄悄地離開，還不忘留了訊息以免對方擔(dān)心。無論如何，他一點都不想看到沉惟臉上混合著歉疚與無措的神色，所以才選擇悄無聲息地離去。

蔣悅不知道自己在路上走了多久，回過神來后，終於拿出手機，撥了熟悉的號碼。大約十五分鐘后，錢士崢騎著機車出現(xiàn)在他面前，蔣悅坐在路邊花圃旁，見到對方時，那種手腳發(fā)軟的感覺愈發(fā)明顯。他張了張口，朝對方伸出手，似乎想說什么，但卻像有什么東西哽住了喉嚨，令他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

「別說了?！瑰X士崢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嚴肅，「先來我家?！?/br>
蔣悅坐上機車后座，茫然地戴上安全帽，抱住了對方的背脊，錢士崢將他悄悄帶回家，藏在房間內(nèi)，這一切都瞞著家人。蔣悅事后回想起來，不得不對錢士崢的謹慎產(chǎn)生了感謝的心情。即使是感情受挫，但他并不想讓家人知道這件事，如果錢士崢的父母知道，沒理由不會告知他的兩位父親，而這也是他想極力避免的事情。

蔣悅在錢士崢的房間里過了一夜，這一晚他完全沒有睡著，錢士崢相當擔(dān)心他，但到了最后，他還是什么都沒告訴錢士崢，而向來敏銳的錢士崢或許是猜出了什么，順應(yīng)著他的心情，一個字也沒有多問。

他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回到霍家，出乎意料的是，霍重錦居然在家。

霍重錦瞧見他時，神情跟平常一樣冷靜，帶著一絲嘲弄與意外，「這么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

霍重錦知道他本來打算與沉惟做什么，甚至還準備以此打趣他。不知道為什么，在對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眼前的景物忽然變得一片模糊。

「……蔣悅？」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聽到對方這么叫他，對方低沉的嗓音似乎有點驚愕。

蔣悅低下頭，終於再也無法忍耐，臉上有灼熱的液體不斷落下，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為什么自己無法告訴錢士崢，卻在霍重錦面前哭了出來。因為錢士崢對於他與沉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而霍重錦卻是一無所知；他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過去小心翼翼的暗戀以及以為彼此兩情相悅時的驚喜，到了現(xiàn)在簡直像個笑話。

「怎么了。」霍重錦起身來到他面前，先前嘲弄的神情消失無蹤，那雙眉毛不明顯地微微皺起。

蔣悅搖了搖頭，想要說話，卻只能發(fā)出一陣哽咽聲，霍重錦猶豫了片刻，終於接過他手上的行李放下，幾乎是有些遲疑地將他的臉按到懷中。蔣悅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明明知道應(yīng)該壓抑，然而臉上的潮濕卻愈發(fā)洶涌。

他感到委屈，覺得受傷，但卻又別無辦法。

沉惟喜歡他，那種感情并不是假的，但也沒有強烈到能夠令對方接受同性，沉惟跟蔣悅不同，與他在一起的理由或許是因為覺得他可愛，但是那種感覺是不涉及性別的，接吻擁抱時也不會感知到這之間的差異，但彼此裸裎相對時便再也無法掩飾。沉惟沒有對他產(chǎn)生性慾，因此對碰觸同性的身軀感到遲疑，蔣悅甚至不能因此而責(zé)怪對方，這原本就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霍重錦什么都沒有說，但那個擁抱卻溫柔得一點都不像是那個人會給出的，蔣悅?cè)讨煅?，感覺自己的背脊被輕輕拍撫，終於忍不住閉上了眼，抽抽噎噎地哭了出來。

懷里的人哭得很傷心。

霍重錦拍著對方的背脊，開始感到有點無奈。

那張臉上滿是淚痕，眼眶潮紅，顯得狼狽又凄慘，更糟糕的是，霍重錦發(fā)現(xiàn)對方那副模樣居然有點……總而言之，他不著痕跡地換了個坐姿，懷中的少年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說起了事情首尾，霍重錦聽了片刻，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一直以來暗戀甚至好不容易才開始交往的對象，居然無法對男人產(chǎn)生情欲，難怪他哭成這副模樣?；糁劐\想道。

兩人現(xiàn)在的姿勢算是依偎在一起，蔣悅坐在霍重錦兩腿間，大概是哭得累了，又或者這場突如其來的失控終於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某種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