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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跡。他不相信,慕容灰真是為朋友出頭才橫插一手。認真說來,慕容灰還曾對他施過援手。如果換成其他人,雁游肯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朱道是他的好友,若不弄個明白,萬一放任了墨鏡男這個禍害日后再來找麻煩,卻是防不勝防。所以慕容灰前腳剛走,他后腳就跟了出來。當看見對方竟快速撬開了隔壁荒院的門,將墨鏡男押進去后,他心里的疑問頓時更深。這慕容灰打扮古怪,行事一身的江湖氣,卻又和大學教授有來往。若非千門中人,又會是什么來頭?一時間,雁游居然有點后悔:昨天看見那只燕耳尊后一時分神,竟忘了問問陳博彝,此人到底是何來歷。聽到雁游的質問,慕容灰卻沒有馬上回答,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若信我,就先等一等,過后你自會明白?!?/br>信他……?雁游不禁有些猶豫。但慕容灰已經松開了對墨鏡男的鉗制,狠狠將他摔在地上:“謝老二,四十年前你偷走的東西,今天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說著,也不等墨鏡男有所反應,慕容灰便出手如電地扯去了他頭臉上的偽裝。拿去墨鏡時還沒什么,等扯掉頭發(fā)撕下胡子時,原本裝死的騙子撐不住唉喲叫喚起來:“殺人不過頭點地,您輕點兒啊!”“想套我的話?放心,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我不會殺你?!蹦饺莼业嗔说嗍掷镞€沾著幾根被硬扯下來的真頭發(fā)的假發(fā)套,語調頗為輕松,但內容卻是讓人頭皮發(fā)麻:“但你最好老老實實照我的吩咐辦事,否則,我就把這頂假毛塞到你肚子里去。吞不進去沒關系,不是還可以剖腹嗎?霓虹人最喜歡這調調,你也可以試試?!?/br>扯去偽裝后,此人露出真面目,那個锃光瓦亮的禿瓢果然與雁游之前看到的背影一般無二。而且他那張皺紋交錯的臉居然很熟,雁游略一思索,立即想起這是朱道他們登門拜訪那天,在樓下和梁子爭吵的人。但,他們到底什么時候與此人結了怨?雁游正思索之際,這小老頭已經嚇得開始發(fā)抖:“您、您別開玩笑……我可沒得罪過您?!?/br>“你沒得罪我,但得罪了我的家人。把書交出來吧,要是等得太久,讓我失去了耐心,后果你承受不起?!?/br>說著,慕容灰手里握住什么東西,輕輕在謝老二肚皮上一劃。隔著衣服感受那金屬特有的冰涼觸感,謝老二頓時嚇得手腳并用,往后爬了幾寸,哭喪著臉說道:“可我真不知道您在說什么。書……什么書啊?”“還敢跟我裝傻?”慕容灰仍是漫不經心的語氣,笑容里卻帶上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看得謝老二又是一哆嗦。“四十——嗯,四十二年前,解放初期,你在津天碼頭上,想討好出國的闊人們混上船離開華夏。眼看就要成功,卻被水手發(fā)現(xiàn),拖下船打個半死。有位中年人救了重傷的你,但你卻恩將仇報偷了他的包裹。里面除了銀元衣物,還有一本書。別告訴我你把書扔了,若沒有那書,你這一身騙術和偽裝術是從哪里學來的?”謝老二少時失怙,流浪輾轉了大半個華夏,從不對人提起他的平生遭遇,從來無人說得出他的來歷。這會兒聽慕容灰三言兩語掀了他的老底,目瞪口呆之余,心中的驚恐不禁愈深,似乎連五臟六腑都跟著打起了哆嗦:從解放前到現(xiàn)在,滄海桑田,人事變遷,當初被他坑過的那男子居然還能找到自己,可見他們能量之大,簡直難以想像!畏懼之心一起,他本來想耍花槍的小心思頓時都收了起來,低眉順眼地說道:“是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眼皮子淺,見不得好東西。見那位爺包了百多塊銀元,管不住手悄悄偷了……我不是有意偷那本書的……后來我也沒扔,哪怕那十年里頭,我都好生保管著,沒讓人給毀了?!?/br>慕容灰收回了按在他肚子上的手:“可你學了書上的東西,對不對?”“我……是的,我認得幾個字,拿到書后一時好奇翻了翻,為了混口飯吃,忍不住就學了?!?/br>謝老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當初他太小不懂江湖規(guī)矩,后來開始四處闖蕩才曉得,江湖上偷師是大忌,放在解放前,偷藝之人殺了都不過份。但他又不敢否認,畢竟慕容灰剛剛才撕下了他的偽裝。但慕容灰似乎并沒有追究的意思,只是詰問道:“那書呢?你收在哪里?”見他并不在意,謝老二心思又活絡起來,眼珠往右轉了一下,吱唔道:“在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就在城北那邊。您讓我起來,我這就帶您過去。”話音未落,墻外突然傳來一個尖銳到古怪的聲音:“撒謊!你撒謊!”雁游嚇了一跳,下意識看了過去,但除了一堵滿是雨痕青苔的舊墻,什么都沒看到。見狀,他對慕容灰的來歷更加好奇:離得那么遠都能聽到院里的動靜,有這樣高明的幫手,慕容灰來頭一定不簡單。心里有鬼的謝老二更是嚇得魂不附體,抖得跟篩糠似的,徹底把最后一分僥幸也丟了:“是、是我剛才一時拌蒜說錯了,我家在城西,不在城北,離這兒不遠。您要不放心,就押著我過去,但請千萬饒我一命!”“早這么乖不就結了?!?/br>慕容灰撇了撇嘴,起身打了個響指。適才傳來人聲的墻壁后,立即傳來一陣撲翅聲,飛進一只羽毛斑斕的鳥兒。圍著主人轉了一圈,又大聲叫道:“撒謊!他撒謊!”雁游頓時啞口無言。剛剛生出的那一絲敬畏慎重,都在這只花里胡哨的鸚鵡撲騰里煙消云散。至于謝老二,則是被氣得臉都扭曲了,卻是敢怒不敢言。“……你們先不要走,我還有話要問他。”雁游看向謝老二:“你為什么要針對我和朱道?我們何時結的仇?”謝老二苦笑道:“都怪那只刺猬!本以為逮著頭肥羊,結果反把我自個兒給栽進去了!”他說得不清不楚,雁游卻一下子聽懂了:感情他就是裝腔作勢誑騙朱道的那假道士,梁子知道了真相,所以那天看見他才會起了爭執(zhí)。這么一來,什么都說通了。雁游怎么也沒想到,今天婚宴上的風波竟是因此而起。此人騙人不成積了怨氣,居然還妄圖毀掉朱家夫婦的幸福。一瞬間,對這個自私狹隘到了極點的謝老二,他在深痛惡絕之余,還生出了斬草除根的心思。回想剛才慕容灰的話里,似乎有放過此獠的意思,雁游遂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慕容先生,是不是只要他交出書,你就要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