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一雙深邃眼眸銳意正盛，狼一樣攝人心魄，明明是高大男兒，嘴唇卻似涂朱般殷紅，濃黑的一綹束發(fā)跟著駿馬的鬃毛一起迎風飄揚，那颯爽英姿猶如天神降凡，叫人不舍得移開目光。

他很快勒住韁繩，利落地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用力抱拳，動作一氣呵成，不卑不亢地大聲道：“微臣封野，叩見皇上、皇后娘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豪邁不羈的少年聲，回蕩在整個圍場，震蕩著眾人的心脈。

昭武帝大約也是被封野震懾到了，頓了半晌，才道：“啊，愛卿平身吧?！?/br>
封野站起了身。

他一襲玄色騎裝，僅佩戴胸甲和護臂，將他的腰身收緊，襯得極其修長健碩，便是身形也鶴立雞群。

燕思空怔怔地看著距他不過十數(shù)丈之遙的人，一時心潮澎湃，難以形容此時的滋味兒。

他已經(jīng)許久不曾體會過半點快樂，但能在這冰冷的皇城之內(nèi)，見到一位故人，確實給了他一絲慰藉。他甚至想，不若就這樣吧，當做倆人從未相識，以后也形如陌路，內(nèi)心至深的地方，也許“元思空”一息尚存，不愿意利用封野。

許皇后輕笑道：“封將軍的兒子真乃豐神俊朗，本宮都不曾見過這樣好看的少年?！?/br>
昭武帝摸著胡子，笑了笑：“確是如此，皇后啊，封野尚未許親，此事要勞你多上上心了?！?/br>
“陛下盡管放心?！?/br>
封野不動聲色地拱手道：“謝陛下，謝皇后娘娘?！?/br>
燕思空閉上了眼睛，這些年，他步步為營，但凡決定踏出一腳，便堅定無移，可此時，他心中竟猶豫了。

第30章

昭武帝問道：“你父可安好?。俊?/br>
“謝陛下關懷，父親偶犯舊疾，不過最近日暖，已好多了?！?/br>
“是何舊疾，嚴不嚴重？”

“都是經(jīng)年累月受的傷，暫無大礙。”

昭武帝“哦”了一聲，輕咳道：“靖遠王鎮(zhèn)守邊關三十載，鞠躬盡瘁，乃我大晟第一功勛之臣，望他萬萬保重身體?！?/br>
“多謝陛下，微臣定當轉(zhuǎn)告父親?！?/br>
昭武帝又問道：“聽聞，你近幾日因旅途勞頓而身體不適，可好些了？”封野將訪客拒之門外的事自然瞞不過皇帝的耳目。

封野眉毛都未抖一下：“回皇上，微臣好多了。”

“是好多了，還是好了？”昭武帝微微傾身，瞇著眼睛，想要看清封野臉上的表情。

封野略一思忖：“……好了。”

“好，好了就好。朕啊，聽聞你十一歲便隨父出征，武藝超群，膽色過人，還聽說……呃……聽說你能使一石（讀旦）槍，開二石弓，可是真的？”

封野拱手道：“微臣不敢欺瞞，是真的?！?/br>
四周嘩然。

尋常成年男子，尚無一石之重，這小世子年紀輕輕，竟敢放此豪言，實在叫人駭然。

“不可能?！贝指碌穆曇繇懫?，一滿面熊須的魁梧大漢走了出來，抱拳道：“陛下，臣失禮了，臣就不信。”

“哈哈哈。”昭武帝指著那人道，“封野，這位常實常將軍，乃京城第一大力士，他使的弓，平時沒人拉得開，你敢不敢試試呀？”

封野斜睨了常實一眼，眉梢都流瀉著不動聲色的傲慢：“有何不敢?！?/br>
常實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喝道：“拿老夫的弓來?！?/br>
梁隨激動地揪著燕思空的袖子：“思空，你說小世子能拉開嗎？他……他也就常將軍一半兒那么薄吧?！?/br>
燕思空道：“拉不開也不過丟點面子，有何大不了?！?/br>
“嘿，你看他是丟得起面子的人嗎?！?/br>
燕思空凝望著封野，十年過去了，此人只是比年幼時更加驕狂，卻沒了那時的可愛，他倒希望封野能“丟點面子”，如此目中無人，早晚要受教訓。

常實的弓比普通的弓大上一圈，弓身烏黑，粗如蟒蛇，就算不做弓使，當做彎棍，著實打下去，怕是也要頭破血流。

常實叫來兩個小卒：“你們倆試試這弓，別叫人說老夫糊弄大家?！?/br>
倆人面面相覷，只得一人持弓，一人用力去拉弓弦，但見他雙手持弦，全身往后仰，憋得滿臉通紅，弓弦也不過微微張開，仿佛有一股無形之力，在往內(nèi)收吸，無論如何也拉不開。

小卒拱手道：“常將軍，我等實在拉不開?！?/br>
“退下吧?！?/br>
封野嘴角微微抖動，一臉嘲弄。

常實接過那面弓，低喝一聲，腰身微彎，用力拉開了弓弦，他雙臂肌rou暴起，仿佛馬上就要漲破衣物，他直起身，瞄向遠處的靶子，射出了一箭。

光是聽著箭矢離弦時的破風之音，就能想象這一箭之威力，只見它一頭扎向了靶子的豎桿，將整個靶子攔腰挫斷了。

四周爆發(fā)出吆喝聲：“好！”

“厲害！”眾人紛紛鼓掌。

燕思空跟著拍了拍手，不免腹誹一句“愚蠢”。

常實用力喘了口氣，面帶得色，轉(zhuǎn)身向昭武帝邀功：“臣，獻丑了?！?/br>
昭武帝喜道：“常將軍不愧是我大晟猛將啊，來人，賞銀百兩。”

“謝皇上！”

場上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封野身上。

常實是出了名的力大如牛，除了他，還沒人能使得了這把弓，封野雖是矯健修長，但身形還有著少年人的勁瘦，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拉開這二石強弩。

封野信步走了過去，他那年邁的隨侍跟在其后，為他戴上了護掌，然后默默退居一旁。

封野接過弓，在手里掂了掂，勾唇一笑。

燕思空也不免有些緊張，跟在場大多數(shù)人一樣，他是不信封野真的拉得開這把弓的。

封野卻突然高舉起弓，用力往地下插去，弓身多余出來的一小截木柄，插進了土里，那把弓就這樣“站”了起來。

眾人不解地望著他。

封野抬起一條長腿，踩在了弓身之上，雙手握弦，身體后仰，低喝一聲，用力拉開了那把二石重的大弓！

“這……這算不算犯規(guī)啊?！绷弘S小聲嘀咕。

燕思空面上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既是拉開了，怎么算犯規(guī)呢。”

弓弦緊繃，箭矢如閃電般急飛而出！

剎那之間，所有人的腦袋都齊齊轉(zhuǎn)了個方向，看向靶子。

那支箭竟穿心而過！

現(xiàn)場安靜得落針可聞。

封野放下弓，拍了拍手，道：“山野村夫也扛得動大石，卻沒人扛著石頭上陣殺敵，箭不致敵死，弓再重有何用?！?/br>
常實的臉頓時漲紅。

燕思空微微蹙起了眉。

沉寂片刻，頓時掌聲雷動。

昭武帝也回過神來，竟似有些無措地往臺下看了一眼。

燕思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見謝忠仁給了皇帝一個安撫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