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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他忍住腦袋暈乎乎的感覺抬頭看了一下那黑漆大門,簡簡單單的牌匾,以及顯然剛剛粉刷過的白墻,臉上這才流露出深深的怨氣。作為張四維的長子,他自打生下來之后就幾乎沒吃過虧,從前在汪孚林那兒兩次被擠兌得吃了小虧,已經(jīng)讓他一直耿耿于懷了。 正因?yàn)檫@個,去年他才會在會試殿試期間用了那樣的伎倆,結(jié)果就因此被父親訓(xùn)得狗血淋頭,好些天都不敢去舅公王崇古那兒。 可就在昨天,他又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生生落了面子!而父親昨天回來后知道了他在人前受辱,卻反而把他劈頭蓋臉訓(xùn)斥了一頓,責(zé)備他言行舉止太過輕狂。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原本父親計劃是讓他和王崇古之子也就是他的表叔王謙一同參加后年的會試,如今卻撂下話來,就算去參加也只能再等一屆。這樣算下來,他就得再等將近五年,相比汪孚林及第的年紀(jì),要相差整整兩屆六年! 人生有多少個六年?汪孚林是什么人,不過松明山汪氏一支旁系子弟,父親只是個讀書經(jīng)商全都不成的酸秀才,偏偏卻那般迅速崛起,哪怕他張?zhí)┽绲母赣H張四維已經(jīng)從賦閑到入了閣,他卻依舊還要在其面前吃癟,憑什么? “大哥,站在門口有什么用,進(jìn)去?。 睆埣揍邕@時候也下了轎子,見張?zhí)┽缯驹谀前l(fā)呆,他不解其意,就上前去推了推人。等到張?zhí)┽缁剡^神來,他就嘿然笑道,“昨天是他有心打你無心,今天是我們有心算他無心。我就不信手中捏著他的把柄,他還能不服軟!要是把那消息散布出去,他就等著被人唾棄,別想在京師再立足!大哥,你就看著好了,我非得讓他給你磕頭認(rèn)錯不可!” 對于張甲徵的大口氣,張?zhí)┽鐝埩藦堊?,最終還是沒有喝止這個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畢竟,自己對上汪孚林老是挫敗,這信心嚴(yán)重不足,還不如讓弟弟去試一試的好!不過,張甲徵神神秘秘不肯說自己手中掌握的到底是汪孚林的什么把柄,他自然也稍稍有幾分不安。 和那些大門口時時刻刻都守著門房的京城豪宅名門相比,汪家大門緊閉,門前一個人影也沒有,因此張甲徵毫不客氣,親自上前把門拍得震天響。不多時,兩扇黑漆大門就被人一下子拉開了,探出腦袋的明小二滿臉惱火,正要開口質(zhì)問,卻被張甲徵背后兩個隨從一下子撥拉到了一邊,兩個隨從上前一左一右把門推大了些,緊跟著便笑容可掬讓了兩位少爺進(jìn)去。 站在地上青磚都還沒來得及修繕的前院,張甲徵東張張西望望,最后輕蔑不屑地冷笑道:“還說什么徽商豪富,就住在這種下三濫的地方?” 剛剛明小二被推搡得摔了一跟斗,聽到這個為首的惡客竟然如此評價自家父子非常珍視的這座曾經(jīng)小客棧,他登時氣得七竅生煙,一骨碌爬起來之后就氣急敗壞地叫道:“什么下三濫的地方,這京師多少人能夠求一塊瓦片遮蔽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這房子一磚一瓦全都是干干凈凈得來的,我家公子這個住在這的人都沒看不上,你憑什么滿嘴噴糞!” 張甲徵沒想到一個汪府家仆一樣的人竟敢這樣和自己說話,登時眉頭倒豎,正要吩咐家丁上去教訓(xùn)人,卻不想肩膀被張?zhí)┽缫幌伦咏o按住了:“和一介家仆有什么好爭執(zhí)的?別正事沒辦成,卻給別人落下話柄!” 雖說心頭恨不得把嘴里不干不凈的明小二給扒皮拆骨,但大哥都這么提醒了,張甲徵也只能暫時按捺怒氣,提高了聲音叫道:“汪孚林,昨日上別人家找茬的時候倒是耀武揚(yáng)威,現(xiàn)在怎么突然就變縮頭烏龜了?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就自己進(jìn)去了!你自己做的好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那一乘小轎已經(jīng)把人安置在了胡同外邊一家小茶館,你要再不出來我就直接把轎子抬過來了!” 張?zhí)┽缰奥爮埣揍缧攀牡┑┱f什么把柄,此時此刻才品出了幾許滋味來,登時心頭咯噔一下。要說這種風(fēng)流罪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最能壞人名聲,可一旦用出這一招,那就真是不死不休,背后也會被人指摘手段陰險毒辣。而且,汪孚林現(xiàn)在的妻子,是當(dāng)年他曾經(jīng)在西湖上遇到過的葉家兩姊妹之一,姑父史桂芳的兩個女兒也就是他的表妹史元春和史鑒春都與其頗為交好,汪孚林到遼東都帶著妻子,怎么至于做這種事? 要是他早知道弟弟籌劃的是揭開人家這種風(fēng)流勾當(dāng),怎也不至于讓其這樣胡來。可眼下已經(jīng)有些遲了,張甲徵已經(jīng)一嗓子把目的給嚷嚷了出來,他唯有故作鎮(zhèn)定靜觀其變。 這一聲嚷嚷過去后沒多久,張?zhí)┽缇徒K于看到中門那邊有人出來,最前頭的那個分明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汪孚林。四目對視的一剎那,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惱怒,他一下子就丟開了剛剛那些患得患失的情緒。不論怎么說,張甲徵也是為了自己討公道,他這個哥哥哪有退縮的道理? “汪孚林!” 聽到一個一個仿佛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三個字,汪孚林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不是張大公子嗎,今天又帶了幫手過來?何必呢,昨天我直接找上門去的時候,又不是沖著你,誰要你偏偏適逢其會,還在那大放厥詞?既然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彼此兩不相見,免得更加生厭,這不是很好嗎?” 張甲徵這還是第一次和汪孚林打交道,險些沒被這種語調(diào)給硬生生氣瘋!他想都不想便厲聲喝道:“少耍你的貧嘴!汪孚林,你昨天敢欺負(fù)我大哥,我怎么不能來?勾闌胡同的秦三娘子,你可別告訴我你不認(rèn)識!” “要是我就是說不認(rèn)識,你準(zhǔn)備怎么著?”汪孚林眉頭一挑,繼續(xù)用那種討人嫌的語氣說道,“我雖說前前后后在京師住的時間不短,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家里,很少外出,什么秦三秦四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怎么認(rèn)識?倒是張二公子居然連勾闌胡同煙花女子的事情都一清二楚,真不容易啊?!?/br> 見張甲徵已經(jīng)被自己撩撥得仿佛立刻就要炸了,他這才好整以暇地說道:“剛剛聽說你要用轎子把人抬到我這里來?行,你就抬過來,一會兒大庭廣眾之下,讓你說的那個秦三娘子認(rèn)一認(rèn),究竟他的相好是誰。只不過,為了防你隨便弄個女人硬是要栽在我身上,我得請個見證!” 張?zhí)┽缪垡姀埣揍缇鸵┨缋?,不得不死死拽住年輕性急的弟弟,隨即沉聲問道:“你想要誰做見證?” “我今天這里客人不少,誰都可以做見證。各位,誰愿意湊這個熱鬧?” 聽到汪孚林這么說,張?zhí)┽邕@才意識到今天汪家竟然有客。眼看汪孚林側(cè)身一讓,身后數(shù)人漸次現(xiàn)身,其中四個年約二十七八到三十的,他完全不認(rèn)識,但后面的四個人中,他卻一下子就認(rèn)出了其中三個。因?yàn)樯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