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有什么條理。

    “我和大哥在濂溪書院已經(jīng)快兩年了，今年年初正月里，大哥被人拉去參加文會了，我想進(jìn)城逛逛，因?yàn)楹芏嗟胤饺硕?，不知不覺就進(jìn)了一條偏僻的巷子，后來就遇到了一個人。那時候我真不知道她是女的，因?yàn)樗乖诘厣匣杳圆恍选Ｎ冶緛硪詾槭瞧蜇?，可上去發(fā)現(xiàn)人還有氣，而且年紀(jì)不大，想想實(shí)在是太可憐了，就背人去了醫(yī)館。”

    盡管陳炳昌的敘述有些沒條理，但聽到這里，不論王畿還是何心隱，又或者汪孚林，全都對陳炳昌的人品有了進(jìn)一步的認(rèn)識。至少，在看到路上倒伏著疑似尸體的時候想著救人而不是拔腿就走的，實(shí)在是太少了。就連汪孚林自己捫心自問，如今的他估計(jì)會去看一眼，因?yàn)樗凶孕艣]人敢訛他，能訛他，但要是放在前世里，頂多打個電話報(bào)警又或者叫救護(hù)車。因此，他忍不住問道：“我記得你們兄弟并不是很寬裕，要救一個垂死之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陳炳昌不安地瞥了一眼身邊的哥哥，見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的聲音頓時變得更低了一些：“我把人背去了醫(yī)館之后，這才發(fā)現(xiàn)她是女的，而且身上都是被棍棒打出來的傷勢，大夫雖說把她救醒了，可她卻沒辦法動，后續(xù)傷藥不能斷。她說是跟著父兄進(jìn)城與人失散，后來被人劫財(cái)，哭得傷心極了。那時候書院正好放春假，同住一個號房的幾個人除去我和哥哥，還有那個劉賢，都回鄉(xiāng)過年了，我就謊稱她是我一個朋友，偷偷把她帶進(jìn)了書院。因?yàn)槲业洚?dāng)了家傳的銀鎖片去買藥，為此還被大哥狠狠罵了一頓……”

    隨著陳炳昌的繼續(xù)講述，包括這個瑤女女扮男裝在書院號房里整整住了半個月，中間最為難的便是解手，陳炳昌只能將其放在最靠墻的一張床上，并且拉簾子作為隔斷，但最終還是被劉賢抓住了把柄，這也是之后劉賢對他們兄弟呼來喝去毫不客氣的最大原因，這一系列經(jīng)過，汪孚林等人都大體聽了個明白。至于這個瑤女的離去，則是最讓陳炳昌悵然若失。

    因?yàn)槿耸峭蝗幌У脽o影無蹤的，根本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只留下了一只銀鐲子，仿佛是為了抵償他典當(dāng)?shù)你y鎖，他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名姓。

    汪孚林卻聽出了此中一點(diǎn)玄虛，不禁皺了皺眉：“既然她都沒對你說過姓名，你也好，還有之前那個劉賢也好，怎么就知道她是瑤女？”

    “那是因?yàn)?，是因?yàn)椤?/br>
    前頭陳炳昌雖然說得不是最有條理，但至少還能聽得出坦坦蕩蕩，縱使對那位救助過的女子有好感，可也絕對沒有鬧出什么亂七八糟的名堂來。可是，眼下他這支支吾吾，卻讓屋子里三個心里最是透亮的人不得不有些猜測。還是陳洪昌實(shí)在看不下去弟弟那臉色通紅的沒用樣子，搶過了話頭。

    “二位先生，汪巡按，要說怎么知道她是瑤女，還是我來替他說。那女子被劉賢識破女兒身之后，我們兄弟只能瞎掰說她是表妹，這樣拖過了兩天，有一天夜里她突然連聲驚呼，似乎是發(fā)了癔癥，我和小弟都嚇了一跳，少不得起來想把人叫醒，誰知道她一開口就是一連串我們根本聽不懂的話。要說我們到濂溪書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聽不大懂廣府話，小弟卻聽得懂，所以知道她說的根本就不是廣府話，所以等到她醒來之后，我和小弟，還有聽到動靜的劉賢自然全都上前盤問，她這才承認(rèn)自己是來自羅旁山的瑤人。照我和劉賢的意思，立刻就想把人送去官衙，小弟卻硬是不肯。”

    陳炳昌見王畿何心隱以及汪孚林全都面色凝重，他慌忙解釋道：“不是的，我不是那時候才知道她是瑤女。我之前趁著白天悄悄和她說過不少話，她雖沒告訴我姓名，但卻告訴我說，她阿媽是瑤女，她阿爸是漢人，但因?yàn)樽迦瞬煌?，硬生生拆散了他們，她阿媽后來郁郁而終，她離開羅旁山，就是來找失散多年的阿爸……”

    陳洪昌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人家說什么你就信什么？笨蛋，那時候你病急亂投醫(yī)，還拿劉賢也同樣窩藏過人好幾天來要挾他不許說出去，要不是因?yàn)檫@個，他會那么恨我們兄弟？是，她是留下一個銀鐲子給你，但除了尋醫(yī)問藥那點(diǎn)錢，她就不想想你擔(dān)了多少干系把人留在濂溪書院，甚至可能為此丟掉前途？這樣的女人，只有你把她當(dāng)寶貝！”

    “我……”

    見陳洪昌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怒瞪弟弟，陳炳昌則是耷拉了腦袋再也不做聲了，終于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汪孚林少不得咳嗽了一聲，隨即才開口問道：“那瑤女留下的鐲子還在嗎？”

    “還在，我本來是打算去熔成銀錠子，以防上頭有什么記認(rèn)，到時候會連累了小弟，但小弟死活不肯。當(dāng)著兩位先生和汪巡按的面，你還不拿出來？”

    陳洪昌只希望能夠借著今天的機(jī)會，把這件讓自己始終牽腸掛肚提心吊膽的事給解決了，當(dāng)下一面說一面用胳膊肘狠狠撞了弟弟一下。直到這時候，陳炳昌方才遲遲疑疑地從懷里拿出了一樣用手帕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包著的東西，拖著沉重的腳步上前，最終將東西交給了汪孚林。之所以是汪孚林，而不是他們兄弟二人都敬仰的王畿，只是因?yàn)樗€記得汪孚林的一飯之恩，還有那讓人如沐春風(fēng)的言行舉止，希望汪孚林能夠放過那個可能已經(jīng)混進(jìn)了廣州城的瑤女。

    汪孚林細(xì)細(xì)一看，卻只見這與其說是一個鐲子，還不如說是一只臂釧，還有可以調(diào)整大小的活口，接頭兩邊是很精巧的鳥紋，通體都是手工雕琢的紋飾，乍一看工藝非常精細(xì)。之所以說是臂釧，是因?yàn)閷こＥ邮滞蟠笮〗^對不可能有那么大，而且如果真的那瑤女遇到打劫。手鐲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但藏在袖中的臂釧就不一樣了?？墒牵浀矛幾迮拥你y飾行頭之豐厚，放在后世也是有名的，可瑤族女子有戴臂釧的習(xí)慣嗎？

    “咦，居然還有字？”汪孚林細(xì)細(xì)一看，繼而就遞給了王畿和何心隱，心里卻在尋思那上頭的幾個字。

    賀秀珠吾女芳辰。

    第六六六章 螞蟻撼大樹

    王畿也好，何心隱也好，要說他們之前同意汪孚林把陳家兄弟帶來，那是對這兄弟二人感興趣，還不如說是對汪孚林感興趣。畢竟，王畿這還是第一次見汪孚林，而何心隱則是在之前祭祀胡宗憲后教了汪孚林一個月便匆匆別過，至今也已經(jīng)有五年了。

    所以，汪孚林帶來的這一對兄弟竟然講述了一段瑤女奇緣，哪怕他們心思并不在這上頭，他們也不禁覺得頗有些意思，那只似臂釧似銀鐲的東西在他們倆手上把玩了許久，最后才由汪孚林用手帕包上，還給了眼巴巴的陳炳昌。

    “在濂溪書院之中留宿女子，不管是瑤女還是漢女，這件事都做得大錯特錯?！毕乳_口的仍然是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