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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樣了,知意,下周我再打給你,你要——” “路成民!”那個聲音終于不耐煩了,重重地叫出他的名字,“你再這么耽誤時間羅里吧嗦,下周還想不想打電話了?” “對不起,對不起……” 最終,電話在他絮絮叨叨的道歉聲中被掛斷。 路知意站在冷風(fēng)里,聽著耳邊驟然消失的話音,手機(jī)里只剩一陣?yán)浔泥铰暋?/br> 她慢慢地把手機(jī)揣回兜里,揉揉眼,后知后覺想起,她連一句“你最近過得好嗎”都沒來得及問出口。 店內(nèi)店外,兩個世界。 外間天色昏沉,秋寒已至,店內(nèi)卻明亮溫暖,人聲鼎沸。 路知意瞠目結(jié)舌看著這一桌豐盛的菜肴,“這,這么多?” 蘇洋瞥了眼趙泉泉,還沒來得及說話,趙泉泉已經(jīng)率先笑起來,“嗨呀,點多了,這不是想著你沒吃過日料嗎?就想每樣都讓你試試,哪知道這店里分量太足,其實一般的日料店量都很少的!” 蘇洋嗤笑了一聲。 趙泉泉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殷勤地夾了塊胖乎乎的丸子給路知意,“來來,知意你嘗嘗這個,章魚小丸子。” 路知意的確沒有吃過日料,別說吃了,根本聞所未聞——什么豬豚骨原湯拉面,金槍魚蔬菜什錦沙拉,北海道櫻花凍,還有一大堆顏色各異的刺身…… 她學(xué)著趙泉泉那樣夾起一片三文魚刺身,在蘇洋替她準(zhǔn)備的醬油碟子里上下左右涮了一遍,傻乎乎送進(jìn)嘴里,然后…… 然后噗的一聲吐出來,一股火辣辣的熱氣從脖子根倏地沖到頭頂。 眼淚噴涌而出。 她手忙腳亂去拿水杯,咕嚕咕嚕往下灌,眼淚鼻涕掛了滿臉。 一桌人都笑瘋了,連帶著被這動靜驚動的周圍幾桌,也都跟著笑起來。 隔著一層日式門簾的包間里,凌書成聽見外邊這么熱鬧,也掀開簾子瞧了瞧,“……那高原紅搞什么鬼?” 韓宏的腦袋也冒了出來,“是錯覺嗎?她那高原紅比少先隊員胸前的紅領(lǐng)巾還紅了八個度?!?/br> 陳聲側(cè)頭瞥了一眼,恰好看見路知意灌下第二杯水,抬手去擦滿臉淚花的樣子。視線落在她碗邊那片委屈的三文魚刺身上,頓悟。 張裕之也湊熱鬧,“這女的真逗,走到哪兒都能成為人群焦點?!?/br> 陳聲頓了頓,拿筷子頭重重地敲了下凌書成的手。 后者吃痛地“哎喲”一聲,猛然松手,簾子就落了下來,重新?lián)踝”娙艘暰€。 “cao,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凌書成憤怒地盯著陳聲。 陳聲把筷子調(diào)了個頭,夾了片三文魚,塞進(jìn)凌書成碗里,“廢話少說,來,補(bǔ)補(bǔ)腎?!?/br> “這個能補(bǔ)腎???”凌書成表示懷疑。 “能,補(bǔ)腎壯陽,強(qiáng)身健體。” 凌書成不信,但成績每年都吊車尾的韓宏信了,二話不說拼命吃起三文魚來。 男人,成績差一點不要緊,陽剛之氣最重要。 * 趙泉泉點的那一桌菜,吃到最后還剩下一半。 蘇洋斜眼看趙泉泉,笑了兩聲,“可勁兒點吧,我要是不出聲,你恐怕要把菜單點個遍?!?/br> 趙泉泉臉上一紅,“少胡說八道,我是那種人?” 蘇洋笑意更濃,“你不是那種人?” 路知意也沒打圓場,起身說:“我去結(jié)賬。” 她沒心思勸蘇洋少說兩句,只能惴惴不安地握著兜里那幾張薄薄的紙幣,默默祈禱別超支。 可墨菲定律是真神奇,怕什么來什么。 柜臺后的服務(wù)員笑瞇瞇抬頭,從打印機(jī)里撕下小票,雙手奉上,“你好,一共消費(fèi)四百六十三,請問怎么支付?” 路知意捏著那四張紙幣,手心都汗?jié)窳恕?/br> 她勉力維持微笑,低聲說:“不好意思,我出門打個電話,一會兒付錢?!?/br> 在服務(wù)員疑竇叢生的眼神里,她如芒在背,匆匆推門而出。 包間里,幾個男生也吃了個七七八八,凌書成拿筷子敲了敲碗,“給錢,陳老板!” 另外兩個拿起筷子一起敲碗,聲音整齊劃一,“給錢!給錢!給錢!” 陳聲眼皮子一掀,“我給?剛在寢室是哪個畜生說要請客的?” 那兩只又立馬改口,轉(zhuǎn)向凌書成,敲碗,“畜生!畜生!畜生!” 凌書成:“你上回拿了我兩包中華,今晚還回來正好!” “兩包中華這么值錢?” “江湖救急不救窮,我那是雪中送炭,情義重千金!千金豈是一頓飯能還清的?” 陳聲看他兩眼,笑兩聲,懶得多話,起身,掀開簾子往收銀臺走。 他走到臺子跟前時,正好看見路知意推門而出。 奇怪的是,她走出門就站那不動了,低頭瞧著手機(jī)出神。 他收回目光,“二號包間,結(jié)賬?!?/br> 屏幕上還顯示著路知意的賬單,服務(wù)員沒法給陳聲結(jié)賬,道了個歉,“不好意思啊,前面那位客人還沒付錢,您稍等片刻?!?/br> 陳聲一頓,看見臺面上擺著的收銀小票,四百六十三。 再扭頭,玻璃門外的高個子女生定定地站在那,土里土氣的毛衣,磨得發(fā)白的破舊帆布鞋,還有光看側(cè)臉也顯而易見的心煩意亂。 她一手拿著手機(jī),另一只手垂在腿邊,捏著一卷薄薄的什么。 陳聲的視線在那抹粉紅色上停留片刻,隱約分辨出來。拿著錢夾的手微微一頓,幾秒鐘后,穩(wěn)穩(wěn)地從里面抽了五張粉色鈔票,遞給服務(wù)員。 “她那桌的,一并付了吧?!?/br> 他指了指窗外,低聲說。 * 深秋已至,夜風(fēng)也變得猖狂起來,飛揚(yáng)跋扈地卷起路邊的塑料袋,吹得它嘩嘩作響,滿街跑。 路知意站在風(fēng)里,盯著手機(jī)屏幕上的小姑姑三個字,撥號鍵始終按不下去。 她問自己,沒錢為什么要窮大方? 小姑姑從不網(wǎng)購,支付寶無法轉(zhuǎn)賬,若是開了這個口,她必定要跑到鎮(zhèn)上的ATM機(jī)前取款。 高原不似城里,那的風(fēng)只會像刀子一樣戳在人身上,夜里溫度奇低。 最叫路知意心煩的,是路雨一個月辛辛苦苦也就賺兩千塊,而她一頓飯就吃了四分之一。 她從不是叫人cao心的孩子。 過去十八年,她一直勤儉節(jié)約,從未大手大腳過,因為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因為遭逢變故的家庭經(jīng)不起她不懂事。 可今天…… 路知意認(rèn)了命,指尖發(fā)抖,顫巍巍朝著綠色撥號鍵落下。 指腹仿佛已觸到冷冰冰的屏幕,卻又并未真切摁上去。下一刻,有只手從天而降,倏地抽走手機(jī)。 她猛地回頭,眼神一沉。 “又是你?” 一個又字,充分表達(dá)了她的不耐煩,不樂意,和不待見。 陳聲頓了頓,將手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