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偉略，帝王之相，卻終究運蹇命薄，配不上紫禁城的貴氣。雖然我大明氣數(shù)已盡，上天假大順之手滅我明朝，可這紫禁城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得慣坐得穩(wěn)的，李自成雖然進(jìn)了紫禁城，但他只是過客，不是主人。所以他氣不過，一把火燒了宮殿，重新回陜西稱王去了。"

    大玉兒道："他早已死在湖北通山縣的九宮山了。"

    長平道："這個我已經(jīng)聽說了。不過，我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被你們抓到的，也不會那么容易死。他命中注定有八十一年陽壽，就決不會少活一個時辰。只要別一心想著做皇上，總還可以保得一世安康富足。"

    大玉兒心里一驚，不由又信了幾分。自李闖兵敗西逃后，各地先后傳出發(fā)現(xiàn)李賊尸首的傳言，朝廷每每派人查核，均無定論。其中傳得最盛的一次，是說李自成帶領(lǐng)十八精騎避入江西界九宮山中，與當(dāng)?shù)厣矫駴_突相搏，被亂刀砍死。后來朝廷也派人過去查驗尸身，可是尸首已經(jīng)被劈得亂七八糟，而且糜爛腐朽，不能辨認(rèn)，當(dāng)時就有人說這未必是李賊的真身，只怕本人早已逃脫，而且他劫走的那些金銀珠寶也都不知所蹤，說不定是他攜了去躲在什么山深海外做神仙去了。果然不久便有人說是在什么山什么島見過某人，形容其神貌，頗像李自成，朝廷也曾想發(fā)兵征討，但因無實據(jù)，也因不愿自亂軍心，只得做罷。這件事在大玉兒心中盤桓已久，如今聽長平說李自成未死，暗暗心驚，勉強說道："那李闖縱然不死，氣數(shù)已盡，倘若他想奮其余力與我大清為敵，怕不是螳壁擋車？"

    長平點頭道："李自成的確不是紫禁城的真正主人。他自己原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在旗兵入京前就早早地放火燒了武英殿，奔去陜西了。"

    "李自成知道自己會輸？"大玉兒又將信將疑起來，"那他又廢力打進(jìn)北京來做什么？依公主說，什么人才配做紫禁城的真正主人？"

    長平微微一笑："這就要從我朝開國功臣劉伯韞說起了。太后以為李自成一介草莽，怎么會突發(fā)奇想做皇帝的？"

    "這里又關(guān)著劉伯韞什么事？"大玉兒更奇，"難不成是那劉伯韞托夢給李自成，讓他做闖王的？"

    "雖不是托夢，也差不多了。"長平又斟了一杯茶，侃侃而談，"聽說那李自成小時候，最喜歡打鳥。有一次他在林子中見到兩只老燕子圍著自己的窩打轉(zhuǎn)兒，拍著翅膀驚惶鳴叫，既不肯飛走，也不敢飛近。一時好奇，便爬到樹上去看個究竟，原來是有只蛇盤旋在燕窩里，而小燕子被盤在那蛇中間，正沖著老燕子啼叫求救呢。李自成同鳥做對那么多年，偏偏那日卻善心大動，不顧危險，覷個準(zhǔn)伸手進(jìn)去猛地鉗住那蛇七寸處，將它拎出燕窩摔在樹下，不料卻隨手帶出一卷書來，原來便是劉伯韞的。書上說大儒劉伯韞昔年游于華山，曾經(jīng)遇到一位道士，向他面授天機，直說得天花亂綴，劉伯韞當(dāng)下撕下袍襟做紙，刺破手指當(dāng)墨，邊聽邊記，苦于老道說得太快，只記得個浮皮潦草?？墒潜闶沁@斷章取義，一鱗半爪，也足以教他輔佐我先祖皇帝朱元璋建成大業(yè)的了。李自成得了這書，自此通曉天機，推算出自己有皇帝命，便再不肯甘于平淡，遂揭竿而起，招兵買馬，成立了大順軍。"

    大玉兒將信將疑，問道："這些玄說奇談，無非是草蔻起兵時用來愚昧百姓虛張聲勢的招幌罷了，如何可以全信？果真那李自成得窺天機，有皇帝命，又為何會敗于我大清呢？"

    長平嘆道："起初我也是這樣想。不過據(jù)那李自成說自己雖有皇帝命，卻畢竟出身寒微，不能勝任紫禁城的主人。他起兵聚義，本意并不是要奪取皇位，而只想與我父皇議割西北，分國而王；當(dāng)年他兵臨城下，已經(jīng)勝券在握，卻仍然命監(jiān)軍杜公公縋城入見，要與父皇談判分地。可是父皇優(yōu)柔寡斷，貽誤良機，而大順軍士氣激昂，已經(jīng)不能控制，終于破城而入，逼得我父皇自縊。李自成說這本來不是他的初衷，然而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他只有求我原諒，希望我答允嫁他為妻，共同坐鎮(zhèn)紫禁城。"

    李自成入京之后久久不肯登基的事原是大玉兒早已盡知的，今天才知道原因所在，倒有幾分感慨，便對長平的話又多了三分信任，嘆道："難怪當(dāng)年李自成奪了皇宮后，卻遲遲不肯登基為帝，原來是等你答應(yīng)做他的皇后。倘若果真如此，倒也的確是安撫民心的一招良策。"

    長平道："那時我年紀(jì)小，又正在憤恨難當(dāng)之際，怎么都不肯相信他的鬼話，以為不過是哄我上當(dāng)?shù)闹e言，決不答應(yīng)。他耐心很好，說我一天不答應(yīng)，他便等我一天，決不稱王；不然，他就是登了基，也坐不長。"

    大玉兒問道："可是后來他為什么還是立了自己的原配為皇后呢？是你一直不肯答應(yīng)他嗎？"

    長平嘆道："按照他透露的天機，倘若當(dāng)日我應(yīng)了他，也就不會有后來的兵敗燒宮了，攝政王又怎能打得進(jìn)來？若說攝政王，也堪稱一代梟雄，與李自成不相上下。是他率領(lǐng)清軍入關(guān)，是第一個走進(jìn)紫禁城，入主武英殿的人?？墒撬@輩子注定與帝位無緣，盡管文功武德超群出眾，卻屢屢與帝位在一步之遙擦肩而過，這就是命。他注定做不了紫禁城的主人。我父皇是接繼兄長的位子做皇上的，他沒能做得長；攝政王若是接繼太宗皇上的位子，也注定是做不長的。這便是我當(dāng)初苦勸皇上應(yīng)當(dāng)為太后大婚欣喜慶幸的原因，因為我知道，天下注定不是攝政王的，除非他做了太上皇，先名正言順，方順理成章。"

    名正言順，而后順理成章。大玉兒暗暗心驚，福臨原本不是皇太極的嫡子，而是她與多爾袞偷情所生，長平說名正言順，似乎是暗示自己嫁給多爾袞便可使福臨順理成章成為多爾袞的兒子，以正父子之名?？墒沁@樣隱密的事，長平又從何得知的呢？難道果然有一本，而自己和多爾袞的姻緣也在書中早有記載？可是如果照長平所說的，多爾袞不是真命天子，那么身為他親生兒子的福臨會是嗎？大玉兒心旌動搖，勉強笑道："那么依公主看來，我皇兒可保得住江山永固？"

    長平道："乾坤以有親可久，君子以厚德載物。皇上若想在紫禁城長住久安，須得集合所有的力量，集中各路皇脈帝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大玉兒只覺長平每一句話都似有千鈞重，由不得她不相信，遂誠心問道："請問公主，何謂帝氣？"

    長平微微一笑，不做解釋，卻忽然談起歷史來："當(dāng)年第一個在北京建都的皇族是金，海陵王完顏亮暴政強權(quán)，繼帝完顏雍更是為人多疑，機關(guān)百出，手段殘酷。即便如此，金朝占據(jù)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