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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策問卻是奉給天子看的,不只要質(zhì)實,還要文秀,偏向于八比那樣婉轉(zhuǎn)曼麗的長對句。好在這種對句不像對聯(lián)一樣需要字字相對,又不像時文一樣,八比句有長短、內(nèi)容的限定,只要句子的格式一致、節(jié)律清暢舒緩,稍改一改出對句的關(guān)鍵詞就行。八股文寫多了,策問里長短隨心的比偶句簡直信手拈來。既講到“萬年之治”,第二場剛考過的論里也有關(guān)于帝王出治的部分,自己抄自己不算抄,順手用一下“君心”論的概念,把帝王之學提升到恪正君心的高度——守成之君不時時以大學四要警訓,則有心志逸弛,政事不振之憂。拔高到這地步也差不多了,再寫下去恐怕容易叫教官代入成化天子……估計天子看了這文章不會自我代入。朝廷上下文書里都把他捧成復景泰圣名、上慈圣廟號、繼英廟之烈的一代寬仁明君,他能覺著自己心志逸馳,朝政不振嗎?崔燮輕笑一聲,筆鋒一轉(zhuǎn),先解釋題中的“四要”是什么。昔日宋儒真德秀作以示帝王之道,特地舉出為政最急需的四要:格物致知之要在明道術(shù)、辨人材、審治體、察民情;誠意正心之要在崇敬畏、戒逸欲;修身之要在于謹言行、正威儀;齊家之要在于重匹配、嚴內(nèi)治、定國本、教戚屬為要。里只寫到修身齊家,沒寫到治國平天下,是因前面所舉的四要中處處寫的,實際上都是治國平天下之道。國初中載有太祖朱元璋治國之策,對應著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四要,按照明道術(shù)、辯人才……正威儀的順序次第摘其要點寫出來就是。唯到了“齊家”一段,寫的不再是皇帝的德政,而是洪武的圣后、后宮、國本?;始业凝R家之本在選良家子作后妃,嚴內(nèi)治,教外戚,因使國本安定,外戚不干政。四要備于一身者,才能成華夷混一之功,衍萬世無疆之慶。太祖皇帝因?qū)W,而能治國平天下的例子;今上也該效法乃祖,揭布此書于座右,逐日用心學習這本圣學經(jīng)典,以守成而致盛世。大學為帝王傳心之要典,衍義為君天下之格律。所以其中格物致知、誠心正意、修身、齊家皆是當務所急需者!很好,四個選項都選齊了,這道多選答得相當圓滿!崔燮在桌板地下悄悄給自己鼓了鼓掌,在最后一句話后添了句“謹以是為獻”的套話。“獻”字還要另起一行頂格寫,因為“獻”的對象是至高無上的天子。好在這篇策問只需寫太祖與今上兩個皇帝,換行不多,趕上那些一會兒一個“皇考”、一會兒一個“太祖”、一會兒一個“今時”的,策問題也能寫得跟獻表似的,滿篇長長短短、高高下下,跟狗啃的一樣。治化策順順當當?shù)膶懲炅?,便是?jīng)策,這篇問的是性理之學;第三篇是問學史者如何從史冊上學到圣人傳心之要,其實都是深挖四書義的題目。第四篇時務策問的卻是是士人君子、科道言官應當如何進諫。這道題崔燮也特別有發(fā)言權(quán)——他老師和兩位御史剛因為進諫言觸怒天子,被找茬抓進詔獄沒幾個月,前鑒不遠。老師他們之所以一上諫疏就觸怒天子,自有其疏過于激揚尖銳的緣故;而這諫疏過于銳利,又因當今天子閉目塞聽,凡進諫的都采取不看、不批、不管的三不原則,急得當臣子的根本沒法兒溫柔諷諫,只能取用最“激而?!钡难赞o,以動君心。當然,動了以后也沒什么好結(jié)果。這簡直是雙輸之路,所以直諫不可取;可國家養(yǎng)科道言官,不以言降罪,就是為了士人肯為國忠諫,畏天子疏遠、降罪而見事不諫更不可取;最好的進諫之法便是夾在贊辭中諷諫。可諷諫力道太溫柔,難盡其意,這時候就不只是臣子要有忠諫之心,更重要的是皇帝廣開言路,虛心納諫。這樣才能君臣和諧,君臣心意上下昌達,而不至于逼得正人君子只能用過激言詞。他連最要緊的八比文都敢諷諫一把,寫到策問更無所謂懼,開篇即寫道:“臣以善諫為忠,君以從諫為圣”,進諫從來不只是臣子的事,納諫更是人君之德!第四問他寫得極為順暢,辭句從胸口奔涌而出,幾乎是文不加點地完成了這一篇。而第五篇的水利更是他的長項,往記憶中的新聞里挖一挖,清淤治河、救荒、保水土……數(shù)項并舉,列得井井有條,從治水到治人,就是曾親在河邊縣、府治理過多少年的官員也不及他的理論水平高。別的不說,潘季馴的束河沖沙技術(shù)他就在多少電視劇里看過。雖然他不知道實際cao作怎么做,但能寫個“清淤治導”的原理出來,就顯得比別人眼光深遠,言之有物。可惜這考卷上的東西也沒人會拿去實際應用。等哪天李老師當了首輔,他倒可以申請下去治水,提前讓“束河沖沙”之法現(xiàn)于大明,減少黃、淮兩河的水災,或者也能叫當?shù)匕傩詹槐貛啄暌惶踊模罡辉P?,社會矛盾平緩些?/br>他緩緩擱筆,拿起草稿從頭檢查。這五篇策問少說也有五七百字一篇,但因不像時文的格式那么死板,對比偶句的要求那么高,寫起來倒要順暢許多。五篇都寫完了,天色還大亮著,他一面檢查一面謄抄,沒到申末,便已經(jīng)把五篇都整整齊齊地抄到紙上,在監(jiān)場官過來巡視完卷情況時便順勢起來交卷。此時已是龍門大開,寫完的多半拖到這時候交卷,沒寫完的也被強行扶出。龍門處人挨人、人擠人,一時也分不出誰是相熟的同學,來接自己的家人又在哪里,一片方巾藍衫熙熙攘攘擠在門口,像是PS里復制粘貼出來的似的。崔燮也不看身邊的人,只抬眼往外看,看街對面那個熟悉的小店有沒有人在等自己。他穿著高跟鞋,如今個子又長高了些,看得又高又遠,仰著頭從擠擠挨挨的方巾縫隙間望出去,一眼便看見騎在馬上從皇宮方向過來的謝瑛。他顧不上崔家有沒有人來接,奮力朝著街對面擠去。四面都是挨得緊緊的人,手里的考籃幾乎叫人擠壞了,他也毫不憐惜,用籃子排開那些文弱書生往外走。不少人還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遠遠地擠出去,回過神來要找那個擠自己的人,卻發(fā)現(xiàn)人早沒了,只剩一群同樣茫然地被推開,又被外頭人流擠回中心的考生。崔燮終于走到謝瑛的馬前,卻也只能抬起頭看看他,笑著說一聲:“我考完了?!?/br>謝瑛從馬上翻下來,也直直看著他說:“我知道。這陣子辛苦你了?!?/br>不辛苦……只是有點想你。崔燮提著籃子看著他,想問他什么時候能出去約會一趟,卻又不敢問,怕他臉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