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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不可能在接待旺季同時休假。更何況以沈俊彬的作風,那家伙也不會放著十幾個企業(yè)的年會預(yù)定不管不顧,興之所至,抬腳走人。“度蜜月”這個念頭像潮濕的燈芯燃起的小火苗,剛閃了一下光,就徹底熄了,隨之冒起大量煙霧,熏得盛驍眼前灰蒙蒙一片,看不清,喘不過氣,幾乎坐不住。他問:“沈總說沒說他休假干什么去?”“唔,這個我不太清楚?!毙∶貢溃皸羁偨形蚁热ヮI(lǐng)一張請假表,填上沈總的基本資料,其他的還沒跟我說。要不您打個電話問下楊總吧?”置身空蕩蕩的客廳,盛驍感覺自己像是太空軌道里的一顆小行星,而秘書的每一句話都是一個漂浮物,朝他不打招呼地撞了過來,逼得他改變著方向。待他撥出今天為了尋找沈俊彬而打的第四個電話號碼時,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jīng)步入了另一個空間。但他還得裝得若無其事。電話接通,盛驍一如往常閑聊瞎扯般地問道:“哎,楊總啊,咱們沈總監(jiān)上去哪兒了?”楊德瑞平時十分健談,此刻卻諱莫如深地“哦”了一聲,說:“怎么了?找他有什么事兒嗎?”“也沒什么事兒?!笔Ⅱ斉I造出一種“哥倆好”、“吃了么”的氣氛,“他本來約了我,說下午讓我?guī)ダ铣菂^(qū)轉(zhuǎn)轉(zhuǎn),要看點兒什么東西,這怎么找不著人了?真是奇了怪了,我還等著他呢?!?/br>楊德瑞未答,沉吟片刻,反問他:“盛經(jīng)理,您今晚上值班嗎?”盛驍心里隱隱升起一絲惴惴不安,嘴上保持著心無城府的腔調(diào),大大咧咧地抖著腿說:“不值啊,我今天輪休呢,明天才上班。怎么啦?”“你方不方便來一趟,幫我盯著沈總這邊?”楊德瑞嘆口氣道,“他出了點意外,我們現(xiàn)在在人民醫(yī)院?!?/br>“……”盛驍踮著瞎哆嗦的腳后跟霎時重重落回了地面。他沉聲問:“你說沈總出了意外,人在醫(yī)院?”神外一科的病區(qū)比圖書館還安靜,病房內(nèi)三人一間,兩兩之間隔著掛簾,屋內(nèi)的光線比走廊稍暗了幾分。沈俊彬平躺在正中間的病床上,沉沉地閉著眼,似乎對周遭的一切聲響和走動都無知無覺。棉被蓋到了他的領(lǐng)口,他近乎蒼白的手背上扎了滯留針,正在掛水。盛驍:“他怎么了?”楊德瑞把他拉到走廊上,免得影響了旁人休息,為難地低聲說道:“在店外和人打架,讓人給打暈了?!?/br>想起沈俊彬中看不中用的身子骨和僅夠稱霸幼兒園的那兩下子,盛驍窒息地一閉眼:“他和誰打架?”“你問我,我還沒弄明白呢。”楊德瑞愁得直揉太陽xue,“早晨七點,派出所往店里打的電話,總機轉(zhuǎn)到我手機上了。一上來人就跟我說這有個叫沈俊彬的昏倒在路邊,讓人撿進醫(yī)院來了,我心臟病差點沒給嚇出來?!?/br>“打人的呢?就跑了?”盛驍一股火氣騰地撐滿了胸腔,撐得他不得不把外套的衣扣一溜解開,“在哪打的?路上沒人看見?也沒監(jiān)控嗎?”“肯定有啊,現(xiàn)在哪兒沒監(jiān)控?”楊德瑞搖頭道,“一女的路過給他報的案,叫的救護車。說好像聽到沈俊彬跟人搶車位還是怎么的,幾個人打完他,見他倒地上撒丫子就跑了。派出所的人來了一趟,說回去調(diào)監(jiān)控給查查,是在一個叫什么……紫金西街的地方。”“……”盛驍瞬間啞了火。他所住的小區(qū),門外的那條大路就叫紫金西街。小區(qū)內(nèi)的車位自然沒沈俊彬的份兒,小區(qū)外街道兩側(cè)畫了線的地方通常也被早歸的車輛占領(lǐng)得滿滿當當,沈俊彬每次來時只能順著街道朝遠處無限蔓延。盛驍有點兒想不通,沈俊彬大清早出門怎么會和人干起架來?“那是個什么地方???”楊德瑞問。其余十幾位外派總監(jiān)兩月離店的次數(shù)加起來可能都沒沈俊彬往外跑的次數(shù)多,他們頂多對歷城著名的商業(yè)區(qū)和街道有所耳聞,像紫金西街這種以居民住宅、日常生活區(qū)為主的地段,根本連名字都陌生。楊總監(jiān)愁眉不展,滿臉的想不開:“你說他去那干嘛呢?警察問他,他也想不起來了?!?/br>盛驍正在極力回想他那個小區(qū)附近攝像頭的位置,聽到這兒,眉心驟然一緊:“想不起來?等等,什么叫‘他想不起來了’?”“腦震蕩,讓人給打懵了,明白吧?”楊德瑞嘆氣道,“我問他去那干嘛、因為什么事和人打起來的、打他的人長什么樣,他一問三不知。不過自己是誰,是干嘛的,那些倒還記得。大夫說這情況也算常見,是短時間的近事遺忘——沒全失憶,CT拍出來問題也不大,養(yǎng)兩天可能就想起來了。”面對麻煩,人們本能地想“解決問題”,讓生活重回軌道,變得“沒有問題”。如果事情毫無頭緒或是龐雜紛亂,看上去難以抽絲剝繭說得清楚,那就盡量大事化小,將它抹平。未受傷的人永遠不能和傷者感同身受,作為單純的同事和被坑的上級,聽了醫(yī)生的寬慰,楊總監(jiān)得到一個“還能修好繼續(xù)用”的口頭承諾,看到了有望大事化小的希望,已經(jīng)在唉聲嘆氣之余放下了心來。可盛驍不行,他越聽越渾身血液逆流,眼里已經(jīng)沒有了法紀,恨不得能立刻抓住罪魁禍首暴打一頓,將沈俊彬遭的罪雙倍、十倍償還。他強忍著沖動,繃住表情問:“沈總得多久能記起來?”“不好說。大夫都說不準呢,還得觀察兩天?!睏畹氯鹩窒肫鹨皇?,囑咐他,“等會兒他要是醒了,想不起來的事兒你就先別問他了。他現(xiàn)在一想事就腦子疼,先讓他多休息休息,把身體養(yǎng)好最重要?!?/br>盛驍重重地一點頭:“好?!?/br>“我這得回店里了,晚上跟杜總商量商量?!睏畹氯鹛执炅舜昴X門兒,恨不得搓下一層皮來,“按理說外派人員離店必須得上報到分管副總那兒,可他出去誰也沒給說,現(xiàn)在出了事,還不知道影不影響下個月接待。要是影響了,不報總公司不行,可報上去了他又得受處分——今年任務(wù)完成這么好,他本來該拿獎金的。哎,愁死了,我先給他把年假支出來,看看他恢復(fù)情況。”公司在店內(nèi)安排客房,將衣食住行等生活瑣事一并全包,就是為了讓經(jīng)理人們能及時、專心地投入酒店工作。沈俊彬常年外派,對這項規(guī)定當然心知肚明,一直以來,他藝高人膽大,硬是用紙將火包得妥妥的,甚至比住在店里的總監(jiān)們更早到達現(xiàn)場、堅守到更晚才離開,卻不料,終究還是橫生了枝節(jié)。盛驍既心疼躺在床上的沈俊彬,又心疼他早出晚歸的付出即將付諸東流。“對了?!睏畹氯饛目诖锾统鲆粡埣垪l,把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