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逝，繁花盡褪，才長吁短嘆，哀命之無奈，用一句“天意”將一切推的干干凈凈的人。他永遠(yuǎn)記得八年前，他身負(fù)重傷，心膽俱裂，倒在雪中，問天叟打他身邊走，只是停下來說道：“鑠金索堅(jiān)貞，洗玉求明潔。你命不該絕，這是上天對你的一次試煉?！彼难呀?jīng)凍凝，皮膚凍成絳紫色，問天叟卻帶著蒼涼嘆息，留他獨(dú)自在茫茫雪原，在生死邊緣上徘徊。挑開他傷口的，不只是刀槍劍戟，還有這雪原上凜冽的寒風(fēng)。那種冷，寒心徹骨；那種痛，如同切膚。

    “你，相信嗎？”風(fēng)從門窗灌了進(jìn)來，攜著蒼白的雪片片飄落。水成淵覺得冷，卻是因?yàn)槁溲┢鄾龅难凵瘛?/br>
    “我覺得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彼p眸亮如星子，有著初生牛犢不畏虎的少年英氣?！霸谧约菏种小瓎幔俊甭溲┼溃骸盎蛟S是吧！”在水成淵的眼中，他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他自知命中兇煞尚且無畏無懼，更況是對多舛命途一無所知的水成淵呢？

    “落雪，你并非邪惡之人，何不憐惜生靈，放棄中原武林?！?/br>
    “我憐眾人，何人憐我？我與那些所謂的正派人士的仇比天高，似海深……我如此說，你必定不服，這樣吧，以三十招為限，倘你能勝得了我一招半式，向中原武林宣戰(zhàn)一事便就此作罷?！甭溲┍揪蜔o意中原武林，這么說無非是想試試水成淵的深淺罷了。

    “主人——”

    落雪擺擺手，“退下，飏。”

    屋后，是一處廣闊平地。水成淵手執(zhí)水龍劍，臨風(fēng)而立，颯爽英姿。劍光張揚(yáng)，墨綠如郁郁林海。一劍沖天，風(fēng)動(dòng)林搖。水成淵面龐被青光映亮，眼中兩道銳光卻比劍光更明亮耀眼。落雪只是輕笑，雙手空空，一派超然物外。劍起，迎風(fēng)。水成淵人如輕燕，敏捷輕盈，連人帶劍，猛沖而去，似老鷹俯沖。落雪長袖一揮，生生截下，劍氣便如霧氣一般消散。水成淵眼眸愈亮，劍愈靈巧，如浮云幻化，似流水無形，眨眼間，劍已橫貫至落雪眼前，意猶未盡，其后劍意如滔滔江水，推波助瀾。落雪一個(gè)旋身，雪紛紛揚(yáng)起，阻擋呼嘯而來的劍意。揚(yáng)手推出一掌，眼前之劍近在咫尺，卻似遠(yuǎn)在于天邊，劍路完完全全被掌風(fēng)鎖住。水成淵將劍往后一撤，跌跌撞撞倒退兩步，步子未站定，跟著就是一招“寒木不凋，春花吐艷”。風(fēng)掣雷行，若空谷之應(yīng)聲，似游形之有影：倒江翻海，直上青云攬日月，欲傾東海洗乾坤。然而劍勢愈強(qiáng)，落雪愈從容。

    雪，又大了些，綿綿如絮。落雪站在另一頭，與茫茫雪色溶于一體，沉靜幽遠(yuǎn)，水成淵倒顯得格格不入起來。他并不用心，水成淵深信。只是，任憑劍招如何變化莫測，如何迅猛強(qiáng)勁，始終無法欺近他的身，更別提傷他分毫了。風(fēng)有些強(qiáng)勢，吹得他早已濡濕的后背一陣陣發(fā)涼。三十招未滿，他卻將劍往雪中一插。終于明白，有些事不是想要去做、努力去做就一定會成功的。

    “蛟龍得云雨，終非池中物?！甭溲┯挠膰@道。

    “我輸了?！彼蓽Y垂頭喪氣，眼睛里是灰暗的天空。“今日，我不會再勸你。只是他日相見，明知敵你不過，我卻仍會盡全力阻止你?！?/br>
    “你資質(zhì)甚佳，內(nèi)功也頗為深厚，足見扎實(shí)根基。但你閱歷尚淺，又缺乏高深招式，因而敵我不過。我正有幾式劍法，傳之于你，正為適用。”

    交淺言深，水成淵有足夠的理由去懷疑落雪是否是圖謀不軌，但這種想法卻一次也沒有占據(jù)他的思想?！皞鹘o我？為何？我一心想要與你為敵??！”

    “我只是不想你同我一樣罷了。”落雪瞄了一眼漸暗的天，“天色已晚，暮風(fēng)漸起，回屋去吧?！被馃呐锱纠?，屋子里暖意融融。這屋子原是沒有火爐的，落雪雖然什么也沒說，水成淵還是為他的這份體貼感到窩心。

    ☆、第三章 烙印

    天剛剛才明，水成淵卻已經(jīng)在空地上很久了。落雪看著水成淵練功，在水成淵身上，他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自己。很多人以為他是天賦異稟，或許他是比常人聰慧些，卻也比常人更努力。只是，他的努力換回來什么呢？是這種沉重的孤寂嗎？

    水成淵手中之劍，如同一條過江猛龍，游弋在風(fēng)口浪尖，搏浪弄潮，騰飛而起，氣蓋山河。落雪見此，心中與當(dāng)年的自己相比。

    落雪待他一式停下，方走上前去，“見你今日興致不錯(cuò)，便把那套劍法轉(zhuǎn)給你。你稍待片刻，我去把隨身佩劍取來?！?/br>
    水成淵將手上寶劍送上前去，“用我的吧，也省的你多跑一趟?！眲Ρ钜稽c(diǎn)點(diǎn)擦到落雪的衣袖，落雪一個(gè)翻騰扯身后退，臉上盡是厭惡慍怒?！安槐??！笨粗溲┻h(yuǎn)去的身影，水成淵搔搔頭，“他在生氣？我好像沒有惹到他耶！”

    落雪的劍細(xì)長如柳條，寒冽如冰水，孤傲如白雪，高潔如梅花，且不論劍之優(yōu)劣，但見這劍散發(fā)出的氣息倒是迎合了落雪的氣質(zhì)?！斑@是雪梅劍，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和你的寶劍相比，可就是小巫見大巫，遜色多了?！?/br>
    水成淵咧嘴一笑：“什么寶劍不寶劍，用著順手才是真道理?！?/br>
    落雪手持雪梅劍，衣袂隨風(fēng)揚(yáng)起，傲然風(fēng)骨。“看清！”劍光破空，雪亮的劍影在天空中聚散，似要將遠(yuǎn)處的山巒拔地而起。正待精彩之時(shí)，落雪驀然收勢。“這一式叫做‘傾山蕩海平’，你可看清楚了？”

    好戲剛開始，卻立即落幕拆臺，水成淵心中悵然若失?！澳氵B起來吧，我看得真切。”

    劍再起，卻是另一番景象。落雪腕部靈動(dòng)，劍帶起風(fēng)蹁躚，雪飛舞，雖有氣沖斗牛之勢，使在落雪手中，卻是道不盡的柔美?！皳茉浦鹑招?，驅(qū)散萬里云，欲融千年冰?！?/br>
    水成淵心神一震，一種莫名的酸楚在胸臆間泛開，熟悉的感覺蕩漾開來。他如同綁了線的木偶，手帶動(dòng)劍不由自主的動(dòng)了起來。如魚翔淺底，鷹擊長空。青色的劍影在雪上飄蕩，雪，蒼翠欲滴?！坝谇瓯币话l(fā)，山為之一震。冰雪破裂聲，低沉如轟鳴，山頂有云狀灰白塵埃懸浮，好似一朵巨大陰云。

    “這套劍法意猶未盡呢！”

    “我不清楚它一共有幾式幾招，我只見過這四式，他只用過這四式。竟然會記得那么清楚……”落雪左手揉著右肩，那種麻酥酥的感覺似乎穿越了八年的時(shí)光，來到了當(dāng)下，回到了他的肩膀上……巨大的陰云迫近，落雪感傷地抬頭一看，驚道：“不好！有雪崩！”話音剛落，粉狀的雪凝成大雪球，從山上滾落下來。雪粉揚(yáng)撒，視線開始模糊。水成淵從未見此勝景，一時(shí)反應(yīng)不過來，愣在原地，眼見著雪如大潮一樣傾瀉而下，身體卻如凍住一樣僵硬?；秀敝g，右臂一緊，落雪清冷的嗓音在嘈雜中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