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用一個(gè)謝可以成全。

    王昉還記得那一夜, 外頭是清冷月色鋪滿道路, 而她被他困于車廂之中, 掙脫不得…他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王四娘, 你自以為縱觀全局, 猜透人心…那你怎么就不肯猜一猜我的心思？”

    陸意之的心思？

    王昉不是沒有猜過。

    重活一世，她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gè)不喑世事的小丫頭了…只是這樣的一份沒有緣故的好終究還是讓她害怕、讓她心生躊躇。

    …

    程愈一雙清潤的眉眼微微低垂了幾分，他看著王昉掩在兜帽中的面容時(shí)而皺眉，時(shí)而抿唇…一雙素來水波瀲滟的杏眼這會也帶著幾分躊躇和猶豫。

    他心下好笑…

    而他的面上也的確帶了一抹笑意，這事的確是他辦得倉促了。

    程愈想起今早阿衍來找他，與他說起這樁事的時(shí)候。

    那時(shí)他正與徐先生坐于草廬之中品茗下棋，聞言他素來清潤的面容卻在陡然之間變了面色。程愈從未想到過，王冀竟然會聯(lián)合外人做出那樣的事，那個(gè)混賬竟然敢如此做…他的心中頭一回生了怒火，而這一份怒火之外便是深深的自責(zé)。

    他從來不知道陶陶竟然會經(jīng)歷這樣的事？若是她當(dāng)真中了招，若是她…那她豈不是非要嫁給言庚不可？

    可這樣一個(gè)混賬利用這樣的手段得到陶陶，使她在金陵聲名俱損，日后又豈會好生珍惜于她？

    那么他的陶陶該怎么辦？

    因此程愈才會不管不顧，頭一回這般心生彷徨，他冒著風(fēng)雪、馬不停蹄得趕到王家，一路疾行，大雪鋪滿了他的身子，甚至連頭上與眉梢也全是風(fēng)雪。往日風(fēng)光霽月的面容早已慘白，就連唇畔也變得青紫非?！?/br>
    先前王家門前的小廝看到他時(shí)還嚇了一跳，待辨了許久才認(rèn)出是他。小廝急急來扶住他，口中是言：“表少爺？今日風(fēng)雪這么大，您怎么…”

    他那話沒說完…

    可程愈卻知道他要說什么，風(fēng)雪如此大，怎么也不知道避上一避？

    他等不了，也不想等。他滿身風(fēng)雪、一路疾馳趕來，為得就是當(dāng)面和她說一句“別怕，日后我會保護(hù)你…”

    可是…

    真是無奈啊，好像讓她為難了。

    他想到這又覺得自己這頭回的不顧，委實(shí)倉促，這般站在她的面前與她說這樣的話…又與那些登徒子有什么區(qū)別？

    風(fēng)雪依舊很大——

    程愈側(cè)身攔在風(fēng)雪口擋住了大半風(fēng)雪，而他手中的傘也都放在王昉的頭頂…他伸手拂過她兜帽上的雪，口中是言一句：“不必著急，也不必為難，等你何時(shí)想好再與我說便是?！?/br>
    他的聲音依舊清潤而溫和。

    而王昉也終于從那一段回憶之中走出來…她仰著頭，面上帶著幾分深深的抱歉，即便她尚還說不清楚對于陸意之是何等心思。

    可對于程愈…

    她的確是喜歡過他，他曾是那個(gè)歲月里，她心中僅剩的唯一一道溫暖…在她一宿又一宿的無眠夜里，她總是能夢到他站在桃花樹下與她說“陶陶，不要怕，我來娶你”。

    他面上帶著的笑，聲音中的溫和，曾是她那恐慌歲月中唯一一道光。

    可這樣一份喜歡…

    終究無關(guān)風(fēng)月與情愛。

    王昉看著程愈，看著他清潤的面容在這風(fēng)雪之地依舊溫潤如初…她的心下輕輕滑過一聲嘆息，卻還是開了口：“表哥，我——”

    “主子！”

    她這話尚未說完，卻是琥珀跑了過來。

    兩人回身看去，便見琥珀一身風(fēng)雪，她手中的傘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就連身上的襖裙也濕了大半，走起路來也有些顛簸，可見先前摔了一跤…王昉心下一驚，她止了話，忙邁步走了過去。

    王昉伸手扶住琥珀，口中是問道：“怎么回事？”

    程愈的面上也帶有幾分疑惑，琥珀是王昉身邊的大丫頭素來老持穩(wěn)重，今兒個(gè)怎么會失措成這樣？

    他也沒說話，只是把傘移到了王昉的頭頂。

    琥珀的面上不知是因?yàn)轱L(fēng)雪還是別的緣故，慘白得厲害，就連一張紅唇也止不住顫抖著…她握著王昉的手帶著哭音開了口：“主子，老爺，老爺他失蹤了！”

    王昉聞言身子一個(gè)趔趄，若不是有程愈扶著只怕就要這般往后摔去…她先前還帶著幾分溫?zé)岬拿嫒?，在一瞬之間驟然化為慘白，而那一雙素來清亮而帶著神采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

    王昉的面上帶著幾分不知所措，口中是呢喃而道：“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她這話說完便大步朝千秋齋走去…

    可風(fēng)雪太大，她一個(gè)沒踩穩(wěn)差點(diǎn)便要摔倒。

    程愈也顧不得男女大防忙伸手扶住了王昉，他的面色也算不得好，只是聲線卻還算沉穩(wěn)…他一面扶著王昉往前走去，一面是溫聲說道：“陶陶別怕，姑父是福澤之人，不會有事的?！?/br>
    王昉袖下的手緊緊攥著…

    她強(qiáng)撐著力氣，穩(wěn)住步子繼續(xù)往前走去。

    父親，父親他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可她只要想到前世，前世也是這樣，小廝過來稟報(bào)“父親失蹤了…”等他們找到的時(shí)候，父親早就沒了生息。

    王昉只要想到前世父親躺在地上的樣子，他一身白衣化成血衣，往日溫潤而清俊的面容化為慘白…

    毫無生氣也再無生息。

    父親…

    不是，不是這樣…

    前世明明不是這個(gè)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