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聘禮

    遠(yuǎn)處, 傅司簡騎馬的身影漸漸成了一個墨點，直到再也看不見?。顧灼嘆了口氣?，她好像比上次分開時還要舍不得?他。

    她轉(zhuǎn)身朝營門走去：“你倆繼續(xù)守著吧?！?/br>
    “是??！薄笆?。”

    那兩位士兵像是方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 轉(zhuǎn)過來繼續(xù)面無表情地守著營門, 看得?顧灼十分滿意。

    她走?了沒兩步，路過瞭望的高臺時習(xí)慣性地抬頭看了一眼, 還沒等她有什么動作，那?高臺上站著的士兵就?瞧見?了她。

    顧灼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士兵一下子站得?更?加挺拔, 目視前?方, 聲音洪亮：“將軍，我什么都沒看見?。”

    欲蓋彌彰, 此地?zé)o銀三百兩，生怕全營的人聽?不見?似的。

    偏偏此時, 營門處那?兩人聽?見?這話實在憋不住笑, 掩飾笑意的咳嗽聲清晰地從?顧灼身后傳來。

    顧灼抬手揉了揉額角，被這幾人插科打諢, 倒是?沖淡了她的一些離愁別?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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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司簡一進(jìn)城便直奔太守夫人那?家醫(yī)館，言明要找鄭大夫。

    鄭大夫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婦人，聽?眼前?這位年輕公子說了來意, 提筆寫了個方子遞給他：“先照著這個喝十帖。不過最好還是?帶她過來讓我把把脈, 方子能更?準(zhǔn)確些。”

    “過幾日她回城中我便帶她過來?！?/br>
    見?他起身要去抓藥, 鄭大夫又叮囑道?：“女子月事腹痛時不好受，你做丈夫的, 可要多心疼她?！?/br>
    傅司簡愣了一下, 眉眼都柔和下來：“嗯, 我會的?！?/br>
    他帶著抓好的藥去了將軍府，見?到顧川：“你找人把這個送去主營, 給她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br>
    又看向被叫過來的玉竹：“你家姑娘先前?帶回來的桃花糖，拿幾盒給她一并送去，她喝藥怕苦?！?/br>
    玉竹雖搞不清狀況，卻還是?點了點頭：“我這就?去拿?！?/br>
    姑娘常年在軍中摸爬滾打，忍得?了疼，受得?了累，流血流汗一聲不吭，身上的嬌氣?可就?只剩下喝藥怕苦這么一條了，就?是?不知道?這位公子是?怎么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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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司簡回書院時，暗衛(wèi)正與從?涼州回來的小六比對著查到的東西和京城送來的官員檔案。

    回想起這些時日，暗衛(wèi)都不禁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

    提心吊膽又累死累活不說，而且，顧姑娘已經(jīng)找到的事，還是?顧川回幽州的第二日來書院問宋老和鐘先生缺不缺什么的時候，順便，告訴他的。

    氣?得?他這幾日飯量都大了不少。

    呃，顧川那?天來時，給書院又添了兩個廚子，做飯還挺好吃的。

    暗衛(wèi)知道?王爺要在軍中待幾日照顧受傷的顧姑娘，今早收到京城的信時，他都打算明天找顧川要個令牌把信送去軍營了。

    因此，見?著自家王爺突然回來，暗衛(wèi)一時有些驚訝，險些就?要脫口而出：王爺您終于舍得?從?溫柔鄉(xiāng)里出來了?。?/br>
    但他多少還是?有那?么點求生的本能在身上，話音及時一轉(zhuǎn)：“王爺，京城來信?！?/br>
    傅司簡將手里拎著的匣子放在桌案上，接過那?封信，拆開一看，居然是?裴昭寫的，還在末尾印了朱紅的玉璽。

    信中除了揶揄他上一封信中幾乎通篇都在提顧小將軍，便是?“顧小將軍將糧餉遲到的狀告到朕這里了，朕已命禁衛(wèi)查清楚，顧家糧餉一事是?戶部失職，又栽贓在皇叔身上?！?/br>
    “朕特意在信上蓋了印，皇叔可以拿著這封信去向顧小將軍解釋?；适蹇蓜e?因為替別?人背鍋，讓顧小將軍誤會啊?！?/br>
    信的最后，是?裴昭打趣問他：“皇叔，顧小將軍是?不是?朕未來的皇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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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司簡看完信，細(xì)細(xì)理?了理?糧餉一事的來龍去脈。

    兩年前?，皇兄駕崩后沒多久便趕上籌措糧餉，戶部上奏懷疑顧家虛報兵員吃空餉，又有些朝臣附和說顧家在西北擁兵自重不理?朝堂，與世家合起伙來要削減顧家糧餉。

    那?時裴昭剛登基，傅司簡原是?沒打算用太過凌厲的手段震懾朝堂的。

    他與朝臣周旋了幾日，戶部尚書那?老油子提了個看似折中的法子，說是?怕耽誤邊關(guān)備戰(zhàn)，先送三分之二的糧餉過去，剩下的等查清楚顧家是?否有吃空餉的罪名，再決定要不要送。

    傅司簡卻知道?這法子用心之險惡，削減后的糧餉送到北疆，運糧的人稍微透出點風(fēng)聲，顧家不消打聽?就?能知道?是?朝廷對顧家生了疑。

    若是?北戎來犯，顧家敗了，朝臣便會說，北疆戰(zhàn)事歷來是?北戎節(jié)節(jié)敗退，顧家置邊關(guān)百姓的安危于不顧，故意打敗仗表達(dá)對朝廷的不滿，要挾朝廷恢復(fù)糧餉。

    若是?顧家勝了，朝臣便說，既是?三分之二的糧餉都□□，想必以往的糧餉確實是?多了不少。

    怎樣都能給顧家安排個莫須有的罪名。

    至于戶部尚書所?說派人去查顧家有沒有虛報兵員，查不查得?清楚另說，光是?耗掉的這些時日，就?足以將削減顧家糧餉一事在長久地拉鋸中定下來。

    京城與北疆相距甚遠(yuǎn)，到時候他們一句“還有疑點”，就?能生生將這事拖到猴年馬月。這口子一旦打開，再想將糧餉加回去可就?難了。

    更?何況，傅司簡壓根就?不信顧家會做出虛報兵員吃空餉這種事。

    他從?江南回京后，與皇兄說了顧將軍在江南的所?作所?為，皇兄那?時便說：“阿簡，顧青山和姜夫人是?你和小昭絕對可以信任的人?！?/br>
    于是?，傅司簡就?一直未同意戶部尚書的法子，僵持了將近一個月。

    許是?京城那?些世家見?糧餉一事上他與裴昭皆手段溫良，大有一副以理?服人的姿態(tài)。

    才讓這些人半點都懶得?掩飾，囂張到敢向朝廷施壓，妄圖恢復(fù)士族權(quán)勢，甚至想染指兵權(quán)。

    傅司簡看情形不對，才手段狠辣雷厲風(fēng)行地解決了盧氏，用菜市口的血流成河和宮門外掛了許久的腦袋讓世家安分下來。

    戶部當(dāng)即成了鵪鶉，朝堂上再無人敢置喙顧家糧餉。

    誰料今年戶部還不死心，手段倒是?隱晦了些，遲送糧餉，再栽贓在他身上。

    加上去年顧家的糧餉便是?遲了一個多月才送出去……怪不得?小姑娘言語之間總懷疑，他這個攝政王想把持朝堂且與裴昭關(guān)系不睦。

    顧灼今年派人去查為何糧餉遲遲未到，得?到的消息是?攝政王攔著，自然便覺得?去歲糧餉遲到也是?他的緣故。

    她懷疑攝政王想篡位并以糧餉威脅顧家支持他，簡直是?再合理?不過的猜測。

    傅司簡閉了閉眼，先前?剛到北疆忙著安頓查案之事，竟是?忘記去查暗衛(wèi)曾攔下的那?封京城將軍府給顧灼的信上為何會寫是?攝政王攔著糧餉。

    此番裴昭倒是?幫了他的大忙。

    他前?些時候就?是?怕小姑娘對他的喜歡抵不過對攝政王的懷疑，才不敢與她說明真實身份，便想著這回派親信去江南提親時拜托顧老將軍寫封信替他解釋解釋。

    他原本還擔(dān)心，小姑娘即使?看見?老將軍的信打消了對攝政王的懷疑，也必然會因為他之前?的隱瞞與他生一陣子的氣?。

    有了裴昭蓋著玉璽的信，他便能親自與小姑娘解釋清楚。

    不過，納采一事是?得?讓王府準(zhǔn)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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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司簡收起信，問道?：“查得?如何了？”

    小六將查到的東西遞給傅司簡：“王爺，涼州的那?些小官對一處宅邸諱莫如深，據(jù)說是?涼州一個富商的。屬下去那?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守衛(wèi)頗為森嚴(yán)，不過那?富商人在江南，幾年才回來一次?！?/br>
    傅司簡皺了皺眉頭：“又是?江南？”

    暗衛(wèi)腦海閃過什么，出聲道?：“王爺是?說，并州那?個賭場老板？”

    傅司簡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匣子提手上的紋路：“嗯，我記得?小五說那?人是?江南一帶的口音……呵，還真是?全湊到江南了。

    他停頓須臾，又道?：“小六你繼續(xù)說?！?/br>
    “如今涼州的戶曹參軍是?三年前?剛爬到這個位子的，四哥詐嚇了一番，從?他嘴里問出來，六七年前?涼州戶曹零零散散簽發(fā)?了十幾張去大月氏的通關(guān)文牒，后來戶曹的存檔又陸陸續(xù)續(xù)都被毀了?！?/br>
    “因路途遙遠(yuǎn)，大裴商人很少與大月氏做生意。這位戶曹參軍當(dāng)年只是?戶曹里的一個小官，給上官辦事時覺得?不尋常便私自留了一份。”

    “前?些日子又有商隊要簽大月氏的通關(guān)文牒，他想瞧瞧是?不是?前?些年的那?個商隊，便又找出自己留的那?份，一看還真是??！?/br>
    “四哥派人在涼州北城門守了好些天，始終未見?這個商隊出城。”

    “別?的，還沒什么進(jìn)展?！?/br>
    傅司簡沉默良久，問道?：“涼州太守九年前?為何沒換？”

    暗衛(wèi)從?京城送過來的一堆檔案里找出一份看起來十分陳舊的奏折，遞給傅司簡：“王爺，俞太守當(dāng)年上奏說自己身體?舊疾難忍，想辭官留在涼州?！?/br>
    后面的話他沒說，都在王爺手中的奏折里寫著呢。

    先皇的朱批字跡清晰：“朕念你治下涼州多年安定，便留任涼州，免于奔徙?！?/br>
    傅司簡合上奏折，那?時候母后薨逝，父皇身體?越發(fā)?不好，皇兄忙于處置南方水患焦頭爛額，只每日晚間能抽出一會兒功夫來看看父皇。

    皇兄一時不察，倒是?讓俞漢以退為進(jìn)，留在涼州多年。

    “繼續(xù)去查那?支商隊，暗中問問涼州百姓。知道?那?處宅邸的主人叫什么嗎？”

    小六撓了撓頭：“這個倒沒查出來，問的時候，有人說姓羅，有人說姓范。聽?附近百姓說，那?富商回來涼州也不怎么露面，只是?大張旗鼓地帶著好多大箱子往那?宅子里搬，也不知道?是?搬的什么。”

    “王爺，要不屬下找機(jī)會去那?宅子里看看？”

    “不必，讓我們的人離那?宅邸遠(yuǎn)一些，盯著何人進(jìn)出便是?。至于那?個富商……我讓人從?江南查，你們別?管了，免得?在涼州打草驚蛇?！?/br>
    “是??！?/br>
    “你們先出去，”傅司簡指了指暗衛(wèi)，“兩個時辰后你再過來一趟?！?/br>
    “是??！薄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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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司簡打開桌案上的匣子，里頭是?那?兩個照著他與小姑娘的模樣捏出來的瓷娃娃，依稀能看出與他們二人有幾分相似，極是?憨態(tài)可掬。

    他展開一張紙，思考良久才組織好言辭落了筆，將顧老將軍給他的那?塊玉佩一道?裝進(jìn)信封，鄭重其事地封好。

    這才發(fā)?覺，外面天色都已經(jīng)有些暗了。

    沒過一會兒，暗衛(wèi)便在書房外敲門：“王爺?！?/br>
    “進(jìn)?！?/br>
    傅司簡將信封遞給暗衛(wèi)：“將這封信送回王府，讓小二親自去江南給顧老將軍送去。”

    暗衛(wèi)還疑惑著，為何不直接將信送去江南，非得?從?京城繞一圈？

    不過，小二作為玄衛(wèi)副首領(lǐng)一直留在京城，三年前?王爺去江南時也沒跟著，怕是?不知道?老將軍在江南的住處。

    “王爺，顧老將軍可是?還住在三年前?的那?處宅子？”

    “嗯，你給小二寫清楚，讓他別?找錯了地方?！?/br>
    暗衛(wèi)點了點頭，剛要應(yīng)“是?”，便聽?見?自家王爺沉穩(wěn)嚴(yán)肅但是?能聽?得?出幾分緊張的聲音：

    “另外，讓他清點府庫，按照禮部規(guī)定迎娶王妃的規(guī)制再添五成準(zhǔn)備聘禮，將禮單送去江南給顧老將軍過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