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6.第756章 濁水溪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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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2年10月27日,海漢民團踏足臺灣島的第四天。 孫真的生物鐘讓他在晨光中自然醒來,他套上軍服,然后拍醒了旁邊還在睡夢中的同伴,起身出了帳篷。相比他在九月參加過的那次野外生存訓練,這次在臺灣島上的訓練無疑要輕松得多。 在上一次的訓練中,每名新兵所獲得的物資只有一把小刀、少量食鹽、二兩炒面和一根兩米長的繩索,就靠著這些東西要在野外度過好幾天。好在孫真自小就上山捉鳥,下河摸魚,這種程度的考驗倒也難不住他,并且在這次的訓練中取得了綜合表現(xiàn)第一的好成績。而這次來臺灣島的所謂訓練不但全副武裝,而且是集體行動,足足兩個連的部隊帶夠了帳篷、糧食和彈藥,還在海邊建了臨時營地,即便是孫真這樣的新人也能看得出這陣勢不是單純的訓練了。 果然部隊往內(nèi)陸行進的過程中把速度放得非常緩慢,一路都在勘測并記錄周邊的地理環(huán)境。孫真也聽到老兵們談論這次行動,大概是要為接下來在這里安置移民做準備了。孫真本來就是農(nóng)家子弟出身,干農(nóng)活是一把好手,自然也少不了習慣性地查看一下這里的土質(zhì)和環(huán)境。他聽說豐榮村的糧食產(chǎn)量之后很是有些不屑,以本地這種環(huán)境,種糧食至少還應該比現(xiàn)在多出五成的產(chǎn)量才合理。不過當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連長之后,連長很不屑地宣稱海漢大本營的糧食產(chǎn)量至少比這里高出兩三倍,這個數(shù)據(jù)著實把孫真嚇了一跳。 孫真一開始并不明白為什么海漢要煞費苦心地向這個島上移民,直到他從連長那里聽說,這個臺灣島的大小差不多是登州府和萊州府加起來的面積,才愕然明白了海漢的心有多大。要是在海外占下這么大一塊土地,確實可以列土封疆,自立為王了,何況海漢在南邊占領(lǐng)的瓊州據(jù)說也不比這里小多少。 當然了,臺灣島也不是說占就能占的,這個島上據(jù)說還有好些競爭對手存在,而海漢民團的職責就是確保這些競爭對手不會對遷入島上的移民形成威脅——比如說住在山地的某些好勇斗狠的土著部落。 由于已經(jīng)靠近了傳說中漢人極少主動涉足的“危險地帶”,錢天敦已經(jīng)下令新兵連的成員不得隨意脫離大隊,而負責在外圍偵察警戒的小隊也統(tǒng)統(tǒng)換成了老兵。 此次進入臺灣島內(nèi)陸,錢天敦預定的目的地是濁水溪上游與中央山脈的交匯處,距離海岸登陸的地方大約八十里,再往東就開始進山了,而錢天敦并不想在準備不夠充分的時候就踏足山地部落的領(lǐng)地。 這天中午部隊抵達了預定的終點,濁水溪上游與最大的一條支流的交匯處。后世將這條支流命名為清水溪,而海漢的地圖上也就順勢沿用了這個名稱。清水溪發(fā)源于阿里山脈的大塔山,長約百里,由南向北注入由東向西流動的濁水溪,從地圖上看,清水溪流域就已經(jīng)屬于中央山脈的邊緣了。 兩名向?qū)Ц嬖V海漢民團,這個地方再往東邊便是山地部落的活動范圍了,漢人如果要踏足這一地區(qū),很容易會被這些部落的山民視為挑釁甚至入侵。早年豐榮村移民遷到現(xiàn)在的定居地時,曾有人進山采藥,結(jié)果被山地部落的人發(fā)現(xiàn)之后,統(tǒng)統(tǒng)都沒能活著回來。而這也給后來雙方的不平等交易埋下了引子,到后來豐榮村被土著部落脅迫著強買強賣而不敢反抗,多少也是因為移民早期被對方欺壓所留下的陰影。 海漢民團在抵達預定目的地之后并沒有立刻回程,而是在兩條水脈交匯處設(shè)下了一處小小的營地。憑借著水流所形成的天然夾角屏障,營地的防線可以集中布置在大約90度的范圍之內(nèi),防御壓力比海邊的營地還要小了一半。 如果條件允許,錢天敦其實還希望能夠繼續(xù)考察一下兩條水脈的上游,看一看山地環(huán)境中是否有興建小水電的條件。不過從眼前所見的實際情況來看,這兩條水脈的砂石淤積都非常嚴重,修筑水電站恐怕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條件是達不到的,再加上山地部落的存在,要在這里興建水電站大概是行不通了。不過他還是希望能在這里駐扎兩到三天,以盡可能地了解山地部落的生活環(huán)境——如果今后真要跟山地部落交手作戰(zhàn),那么提前偵察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手段。 由于對周邊的環(huán)境并不熟悉,錢天敦沒有冒然將新兵也放出去活動,所以孫真的活動范圍也僅限于營地周圍兩百米之內(nèi),而且必須以班為單位集體行動。當然了,此時能分配給他們的任務基本都與作戰(zhàn)無關(guān),基本都是提水、砍柴之類的粗活,而警戒、巡邏、偵察這類的任務則全都是由老兵們承包了。 民團在這里駐扎的頭一天安然無事,但第二天一大早,不速之客就出現(xiàn)了。孫真是在急促的號聲中醒來的,雖然不清楚外面的狀況,但平時的緊急集合訓練還是起到了明顯的作用,孫真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穿戴完畢,抓起步槍沖出了帳篷。 孫真并沒有急著去尋找事情的源頭,而是記著自己平時的訓練內(nèi)容,立刻集合自己帶的班。因為新兵訓練中不止一次搞過類似的緊急集合,所有在集合號吹響后還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的新兵都會領(lǐng)到令他們印象深刻的懲罰,現(xiàn)在聽到號聲,士兵們的條件反射就是先找到自己所屬的班排集合,而不是去探尋緊急集合的原因。 雖然新兵們的集合速度還不算盡如人意,但連長武勤到場的時候,多數(shù)班排還是已經(jīng)完成了人員集合。很快士兵們便從軍官口中得知了這次集合的原因:負責警戒的士兵在大約一里外的距離上發(fā)現(xiàn)了有大量人員活動的跡象,雖然還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和目的,但警衛(wèi)還是立刻將消息傳回了營地。而錢天敦也不敢大意,馬上下令緊急集合并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 很快新的消息又傳了回來,在山林中活動的人群已經(jīng)確認是附近的土著,但是否有敵意卻無法判斷。為了安全起見,部署在外面的暗哨和巡邏隊都已經(jīng)撤回到營地中,暫時只能靜觀其變了。 孫真和其他的新兵沒有被部署到第一線的防御位置,而是作為預備隊留在營地中心。盡管入伍后不久他們就知道遲早會有踏上戰(zhàn)場的一天,但真正感受到戰(zhàn)斗氣氛的時候,許多人握著步槍的雙手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孫真算是個神經(jīng)比較大條的人,握槍的手倒是沒抖,不過嘴里也干澀得不行,盡管天氣微涼,但頭上的汗卻在不住地冒出來。 不知怎地,孫真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在老家的時候,孔有德叛軍攻進村莊的亂象。那時候他也是如此的緊張,擔心自己的家人,也擔心自己的性命。不過那時候他并沒有因為緊張而失去理智,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可能沖入被叛軍占領(lǐng)的村莊拯救家人和其他村民,他便果斷地選擇了逃往附近的山林隱蔽,并且在逃亡的過程中還用鋤頭打死了兩個試圖攔截他的叛軍——這件事他至今都沒向任何人說起過。 就是靠著從叛軍尸體上搜出來的干糧和碎銀,他才能堅持從登州逃亡到淮安府,最后上了海商的難民船被運到澎湖。認真說起來,他大概也是這批新兵中少數(shù)有過真正以命搏命廝殺經(jīng)歷的人了,而這大概也是他能在當下這種環(huán)境中還能勉強保持住鎮(zhèn)定的原因之一。 “怎么了,一個個臉都跟抽了筋似的!只是戰(zhàn)備狀態(tài),又不是真的要開戰(zhàn),你們這么緊張干嘛?”武勤看到這些新兵的緊張表現(xiàn),忍不住笑出聲來:“再說即便要打,也是老兵在前面頂著,你們這些當預備隊的慌個什么勁!” 武勤一轉(zhuǎn)眼看到臉色平靜的孫真,便指著孫真道:“你們看看孫班長,也是跟你們一起入伍的新兵,人家就一點沒慌沒亂。” 孫真很勉強地擠出一點笑意應道:“連長,要不你給弟兄們分享一下你當初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經(jīng)歷吧?” “這……合適嗎?弟兄們能有興趣聽?”武勤面露猶豫之色。 “有有有,有興趣!”任何時候都不會缺少好奇的捧場黨,當下便有人應聲。 “那我就隨便說說,你們也隨便聽聽就是了?!蔽淝谝黄ü勺聛恚車娜肆⒖虈鷶n過來坐到旁邊。 武勤沉吟一下,便開始說了起來:“我是五年前的夏天,在安南清化被錢將軍的船隊救下來的。那時候我就跟你們一樣,因為戰(zhàn)爭毀掉家園,不得不逃難到異鄉(xiāng)。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都是為了求口飯吃才選擇投軍當兵,這沒什么,因為我當初也是抱著這個念頭進了民團?!?/br> 這番話一說出來,頓時讓新兵們感覺距離拉近了不少,平時訓練中沒有少被武勤責罵甚至懲罰,但他們確實想不到武勤居然也曾是跟自己處境相似的戰(zhàn)爭難民,甚至就連報考民團的初衷也都大同小異。 武勤繼續(xù)說道:“那時候考民團倒是不像如今這么難,只要四肢健全,身上沒病,錢將軍看得順眼,那就能入伍。你們別以為我平時訓練你們太狠,想當初高橋營長訓練我們的時候,哪天不是拳打腳踢加臭罵的……你們大概會奇怪,既然長官這么兇,為什么還要服服帖帖地聽從命令?因為人家確實厲害,不得不服??!我第一次跟著錢將軍和高橋營長出任務,那是在入伍半年之后的事情……” 時間回溯到1628年年初,當時羽翼未豐的海漢為了確保自己在安南地區(qū)的利益,決定將麾下的武裝全部投放到安南戰(zhàn)場上協(xié)助北方政權(quán)對抗南方叛軍。而剛在黑土港成立才幾個月的特戰(zhàn)連,就成了海漢民團旗下僅有的一支比較熟悉安南當?shù)貭顩r的部隊。而這支兵力不足兩百人的隊伍,承擔了當時最為危險的前出偵察任務。當時的武勤還不滿二十歲,與現(xiàn)在的孫真一樣是個未經(jīng)戰(zhàn)火洗禮的新兵,第一次任務便是在錢天敦的率領(lǐng)下,乘船前往位于敵后方的爭江入??诘貐^(qū)偵察敵情。 “當時帶隊的可全是大人物,除了錢將軍之外,還有現(xiàn)在的民團海軍司令王湯姆王將軍,專門負責訓練狙擊手的摩根教官,還有第二艦隊的石迪文將軍,如今駐守南洋的羅杰將軍……”武勤說起這些大人物來,也是一幅與有榮焉的表情,畢竟能夠在戰(zhàn)場上跟這么多軍方高官一起作戰(zhàn),今后大概也不太可能再有類似的機會了。 當時偵察隊在爭江上遇到了南越軍隊的兩艘船,對方?jīng)_灘擱淺上岸逃竄,而海漢民團立刻也派人上岸追擊。當時帶隊的軍官是高橋南,而跟著他上岸追擊敵人的士兵中就有武勤在內(nèi)。 高橋南為了能夠輕裝追擊,連火槍都沒有帶,只抓著一把軍刀就一路追下去了。武勤可是親眼見證了高橋南是如何追上并在近身搏殺中擊倒對手,當時逃上岸的八人中有七個人都是被高橋南砍翻的,逃的最快的已經(jīng)逃出了五里地,但最終還是全部被海漢民團的追擊部隊抓獲。高橋南就是那一戰(zhàn)成名,由此成為了錢天敦所信賴的臂膀。 “當時我看高橋營長殺得興起,也就把什么害怕緊張全都拋在腦后了,端著刺刀就上,捅他娘的!”武勤說起當時廝殺的場景,還忍不住起身拉個人示范動作,眾人自然也是聽得興奮不已。 “我跟你們說,打仗的時候慌不慌?慌!我第一次慌得連槍都抓不穩(wěn)了,比你們現(xiàn)在還狼狽!但真打起來了之后,那就沒什么可慌的了……”武勤的語氣十分輕松:“其實就是不停重復你們平時的訓練內(nèi)容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