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陳英也并不笨,談了半個多小時后,她也察覺到了,一些她覺得不合適的事她也沒說,從最初見到晏明修的震撼中平復(fù)過來,她眼中的疑慮逐漸加深了。 晏明修意識到她的抗拒后,就不再接著問了,找了個理由就告辭了。 他一走,剩下陳英和周翔面面相覷。 此時陳英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的興奮,反而面色沉重。 周翔小心地試探著,“媽?怎么了?” 陳英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決心一樣,問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就連她這樣不怎么出門的家庭婦女,都知道晏明修的身份非同小可,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他怎么會有閑心跑來看自己?她值得這種大人物特意看一眼? 想來想去,只能是因為自己的兒子,而自己的兒子又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演員,有什么值得那樣的大明星花心思?陳英越想臉色越難看,越想越擔心。 周翔愣了愣,一陣心虛,“我都說了啊,他投資一部電影,我謀到了一個配角?!?/br> “你就是個小配角,他干嘛要送你?送你就算了,干嘛特意上來看我?”陳英一改往日的柔弱,突然有些咄咄逼人。 周翔鮮少見陳英這樣,一次是提到那個“譚殷”,一次就是現(xiàn)在,一個念頭漸漸在他心目中成型,他冷靜下來,解釋道:“我跟他比較談得來,僅此而已?!?/br> 陳英顯然不信,顫聲道:“阿翔,你和我媽說實話,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周翔抓住陳英的手,平靜地問道:“媽,你上次說的那個譚殷,是不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陳英臉色瞬間煞白,哆哆嗦嗦地回避了他的目光,卻也默認了。 果然跟自己想的差不多,譚殷那副妖妖叨叨的樣子,一看就是個gay,而且還是頗有手腕、懂得利用自己的資源的。結(jié)合陳英的反應(yīng)和譚殷說過的話,周翔覺得十有八九是譚殷跟這個身體的主人以前是一對兒,結(jié)果這個身體的主人怎么都紅不起來,譚殷卻抓著機會了,倆人就此分道揚鑣了。 圈子里這樣的事實在是屢見不鮮,女人可以靠著身體上位,男人一樣可以,而且多如過江之鯽。雖然他不能確定譚殷也是這樣的人,但至少紅了之后把原來的相好踹了,他覺得那個譚殷是肯定做得出來的。 陳英臉龐略微有些扭曲,“阿翔,媽知道瞞不住你,你以前就跟我說過,說同性戀不是病,也治不好,是基因就帶的,是天生的。我以前那么反對你,恨不得把你腦袋挖開把那什么同性戀的基因給你弄掉,可是自從你昏迷之后,媽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不管你是什么,只有你健健康康活著才是實在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所以,我、我就不反對你了,我知道,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哪怕你失去了以前的記憶,以后你也還是會喜歡男的。可是、可是小譚不行,那孩子品行不好,以前就是耍你的,他只想著成名,不是真心對你的,媽擔心你以后事業(yè)起來了,還會碰到他,我都老在電視上看到他。那孩子是長得好,嘴甜,會說,誰都能忽悠,可是……總之你一定要小心他,不管跟誰,也不能跟他?!?/br> 陳英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到最后都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了,她內(nèi)心的糾結(jié)全都寫在了臉上。 周翔嘆了口氣,露出安撫地笑容,“媽,你想太多了,我真的不記得那個譚殷了。你、你說得多,盡管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但我確實對女的沒感覺,不過我會記住你的話的,不會和譚殷走太近的?!彼?,如果陳英知道他已經(jīng)和譚殷碰上了,不知道會多緊張,可是這件事也瞞不住,陳英早晚都要知道他和譚殷演了一對反派角色的手下。 不過,能瞞一時是一時吧,他不想這么早刺激陳英。 陳英深吸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說,“阿翔,那剛才那個晏總……” “媽,那絕對不是,沒那會事兒。他那樣的人,怎么能看上我呢,我們就是同事?!币苍S是心虛,這段話他說得有些急促,當他說完之后,他就覺得自己有點解釋過度了,難免像在掩飾,但是想收回來也不可能了。他覺得自己雖然沒有大智慧,但一直還算有小聰明,可是只要是碰上跟晏明修有關(guān)的事,總是一件件脫離他的掌控,讓他有時候蠢得無可救藥。 果然,陳英眼里閃過一絲異色,她知道強逼周翔也沒用,只是說,“阿翔,你說得對,他那樣的人,是不可能看上咱們這種出身的。我不管你們倆怎么回事兒,但是你要記住啊兒子,一定要看清人的真心,要聰明一點,別讓人耍了。” 陳英眼里的擔憂是那么地明顯,那是不顧一切全然為自己考慮的來自母親的憂慮,這讓周翔心里一陣感動。 如果他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當初談戀愛的時候就有閱歷豐富的父母親提醒他一二,說不定他就不會那么迷失自己。 可惜他沒有,而且他陷得一塌糊涂。 陳英在他怔愣的時候摸了摸他的臉,“兒子啊,媽不反對你找男朋友,你也不小了,如果有好的男孩子,你就……你就帶回來吧,只要是心地好的,能踏實過日子的,媽不反對?!标愑⒄f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66、最新更新 蘭溪戎回國了。 他本來計劃至少要下個月才回來,但是晏明修的一通電話氣得他改變了日程,硬是把手頭的工作往后推了一個月,提前回來了。 因為晏明修在電話里句句質(zhì)疑他那天晚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聽那口氣,好像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導(dǎo)自演的,他才是那個“賊”一樣。盡管他用一堆理由大聲反駁了,但是卻掩蓋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那天晚上確實是他先發(fā)現(xiàn)的,而蔡威和晏明修都是聽得他一面之詞。 甚至由于那天太晚了,大部分人都入睡了,就連鄰居都說不清楚究竟有沒有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而那個賊又沒有留下什么實質(zhì)的東西,蘭溪戎真是百口莫辯。 在晏明修問他去周翔的房子的理由是,他很坦誠的說只是恰巧路過,很想上去看看。這個理由晏明修更加不相信,可卻是事實。 那天他開車正好經(jīng)過那條路,夜晚的街道干凈暢通,讓他一眼就能把這片記憶中的街景盡收眼底。他能夠回憶起他和翔哥當年多少次拎著從超市買回來的食材,一邊聊天一邊往周翔家里走,他們一步步走過的老舊的地磚,仿佛還一塊一塊地印在他心上。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鬼使神差下把車開進了院子里。 他還記得當他從樓下仰望周翔家的窗戶時那種渴望和悲痛。他多希望里面能亮起一盞燈,他能輕松地上去敲響門,那個男人一如往常一般出現(xiàn)在他面前,溫和地笑著,叫他“溪戎”。 他那段懵懂地、充滿了不安定因素的感情,從來沒有開始過,甚至還被他自己懷疑過、迷茫過,就已經(jīng)隨著周翔的意外而徹底終結(jié)了。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接到蔡威電話時他的心情。他痛苦得不知所措,他哭了很久,他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好幾天沒有見人。他實在難以接受,一個好端端的人,一個剛跟他通過電話的人,就這么沒了。 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連尸體都找不到。 一開始,他還抱著幻想,希望搜救隊能找到周翔,也許人只是被困了,也許還活著,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在晏明修的高壓態(tài)度下,搜救隊進山找了一個多月,卻依然一無所獲。 到最后,所有人都絕望了,只有晏明修瘋狂地、執(zhí)拗地堅持著周翔不會死,因為沒有找到尸體,他就一定還活著。 那個時候,蘭溪戎第一次感覺到,晏明修和周翔之間,真的有感情,而且,比他想象得還要沉重得多,以至于把晏明修打擊得徹底變了一個人,就好像從前那個人完全被這場意外毀滅了一樣。 他恨誰都恨不起來了,只能倉皇地又躲到了國外去,唯恐觸景生情。 直到現(xiàn)在,他才能坦然面對周翔已經(jīng)離開的事實,他才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試圖進入周翔家里,看一看那些他熟悉的東西,想一想那個他曾經(jīng)真心喜歡過的人。 直到那天他才敢。 卻沒想到,他居然碰到了一個小偷,他真不知道該憤怒還是該慶幸,至少他阻止了那個小偷帶走太多周翔留下的東西。 他這段時間也一直關(guān)注著案件的進展,只是他沒法跟晏明修直接溝通,只能通過蔡威了解一些情況,知道得非常少,這趟回來,倒是正好,否則這件事一直掛在心上,他也總惦記。 蔡威派人去機場接得他,并且打電話跟他商量他的新曲mv的事,問他是不是這次回來就開拍。因為之前王總親口允諾了在mv里安排周翔演第二男主角,所以如果這頭跟蘭溪戎商量好了,蔡威就得把兩邊兒協(xié)調(diào)好。 蘭溪戎跟助理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蔡威提到周翔這個名字的時候,蘭溪戎心里咯噔了一下,盡管他知道此周翔非彼周翔,可是這個名字對他太有沖擊力了,他實在不能心平氣和地面對。 以前按時上班領(lǐng)工資的周翔,此時卻變成了大忙人,也需要開始排所謂的“檔期”,比如現(xiàn)在電影的拍攝進度就和蘭溪戎的mv稍微有些沖突,尤其是他們下個月還要去貴州拍攝一段外景,這是電影中最重要的一段劇情之一,他至少也要呆上半個月的時間。 跟蔡威商量了一下,他決定在走之前把mv拍好,蘭溪戎的時間也很緊,沒有等他的道理,而他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現(xiàn)在周翔正式跟聚星簽了約,聚星接下來就要把他當藝人培養(yǎng),雖然周翔老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不過有蔡威幫著,又蘭溪戎等人帶著,他想靠當替身和演戲混口飯吃是不成問題的。他也不用再朝九晚五地報道,不用再干雜活兒,收入也比以前高了不少。 比起和晏明修的交易,他當然更希望能自己掙錢。不過他這個人對物質(zhì)要求不高,能混成自己以前那樣兒就可以了,太大的名氣是種負擔。 盡管他現(xiàn)在手里有了錢,他也不敢大意。尿毒癥果然就是往里扔錢的病,陳英以前身體就不好,長期抑郁、省吃儉用,讓她的身體消瘦虛弱,現(xiàn)在一場大病襲來,更是幾乎打垮了她。短短不到一個月,已經(jīng)花進去了好幾萬,光是給她買藥和營養(yǎng)品就是大幾千。周翔粗略算了一下,每個月房租水電、吃飯看病請保姆全加起來,他們一家一個月的開銷差不多兩萬,周翔現(xiàn)在花錢花得發(fā)毛。 他現(xiàn)在還打算買輛車,不然出來進去的太不方便,還有那三十七萬的債,不敢一次還清,怕引人懷疑,但是這錢時一定要留出來的,這么一算,用錢的地方太多,兩百萬就好像沙漏一樣,堅持不了幾年可能就沒了。 周翔以前每個月都有至少兩三萬的收入,雖然在北京不算多,但他就只供自己一張嘴。他不怎么存錢,也存不住錢,他買了不少保險,就算病了老了也不怕,所以他從來沒學(xué)會精打細算地過日子,都是有多少花多少,雖然存款稀薄,他也沒有任何危機感。 然而現(xiàn)在他手里捏著這么多錢,卻不敢大手大腳,每一筆錢都要考慮再三,周翔覺得自從自己重生后,性格已經(jīng)變了太多,有時候他都覺得現(xiàn)在的這個自己讓他陌生。 上午拍完汪雨冬的替身戲后,匆匆蹭了一個盒飯,他又趕去跟蘭溪戎那邊兒的mv劇組約定的地方,到了那邊兒還不到兩點。 如果今天不是因為汪雨冬、晏明修,還有那個一看就挺有心機的譚殷沒來,他相信自己絕對不可能一上午結(jié)束的。 拍攝地點是一個學(xué)校,他趕到的時候,工作人員大部分都到齊了,但蘭溪戎還沒來,周翔先過去跟導(dǎo)演和策劃溝通。 這段時間太忙,這個mv又是臨時決定閑雜拍的,周翔連劇本都沒來得及看,索性只是個小mv,而且沒有臺詞,現(xiàn)在看倒也來得及。 他在mv里演男主角——也就是蘭溪戎——的情敵,和對方搶一個女孩子,這個mv比較偏重校園風,而他要打扮成地痞小流氓的樣子,照蘭溪戎的腦袋上砸個啤酒瓶子。 周翔一看這劇本就覺得無語,也許是為了討好低齡化的粉絲群,所以主打歌曲居然設(shè)計了這么一個狗血的情節(jié)。而讓他頗為尷尬地是,蘭溪戎今年才二十四,而且有一張招牌的娃娃臉,演女主角的演員還不滿二十歲,這倆人出演校園風是完全沒問題的,可是他已經(jīng)是將近二十七歲“高齡”,自認也沒有特別顯年輕,他想,如果王總事先知道m(xù)v內(nèi)容,恐怕不會同意他來。 果然,導(dǎo)演和策劃看到他的時候,明顯不是太滿意,覺得周翔不夠年輕,不過這個節(jié)骨眼兒他們也沒法反對,就讓他趕緊去化妝。 周翔就一邊化妝一邊看劇本。 等他化好妝出來,居然效果非常好,一下子年紀了好幾歲,而且痞氣也出來了,頗為帥氣。 導(dǎo)演找的幾個小流氓的跟班也到了,正在換衣服。 這時候,蘭溪戎姍姍來遲。 他一進門,就看到周翔穿著潔白的立領(lǐng)襯衫,口子敞開了三粒,頭發(fā)用發(fā)膠高高地攏了起來,臉上還貼著創(chuàng)可貼,正在對著鏡子練習歪著嘴笑,午后的陽光透過教室大大的窗戶打在他身上,把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淡黃的光暈。 那一瞬間,蘭溪戎怔住了,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正在他不遠處站著,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仿佛只要他踏前一步,就能牢牢地抓住。 “溪戎!” 一聲叫喊把蘭溪戎瞬間拉回了現(xiàn)實,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周翔,他看花了眼?他明明只是這個周翔,而不是那一個,讓他痛心疾首地那一個。 周翔也轉(zhuǎn)過了臉來,跟蘭溪戎打招呼。 蘭溪戎還在看著他,用一種周翔無法理解的眼神。 策劃跑過去催促道:“溪戎,去換衣服吧,先拍一段兒看看效果?!?/br> 蘭溪戎甩了甩腦袋,這才從那種情緒中脫離出來,邁步往另一個教室走去。 當蘭溪戎弄好造型,重新走回攝影教室的時候,周翔正在拍在教室里欺負同學(xué)的一幕,雖然是第一次演這種小男孩兒的角色,倒也有木有樣。 教室里的戲拍完之后,他們把拍攝地點轉(zhuǎn)到了外面的走廊,拍攝周翔帶著一幫手下舉著掃帚追男主角的一幕。 由于跑了幾遍導(dǎo)演都不滿意,就讓他們一遍遍地重新跑,而蘭溪戎則在教室里跟女主角對戲。 等他這邊拍完了,才去走廊看周翔那邊的進度。 攝影機旁的顯示屏里正在一遍遍地回放周翔追跑的那一幕。 “我覺得這遍,這邊整齊,而且沒有擋住他,你看他的背都露出來了?!?/br> “但是這里有一個人跑出鏡頭外了,我還是覺得第四遍好一些……” 導(dǎo)演整跟策劃討論著什么,蘭溪戎的目光突然被顯示屏里的畫面所吸引了。 他一步步地走過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屏幕,屏幕里飛快跑過的背影,給他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他在哪兒見過,一定在哪兒見過。 一開始,他覺得是因為這個周翔的身材跟翔哥差不多,所以背影有些相似,可是背影相似并不是什么特別難尋的事,但是這個畫面讓蘭溪戎覺得熟悉的,不僅僅是背影,還有奔跑的動作…… 究竟在哪里見過,為什么他這么在乎這個畫面?簡直是拼了命地想想起來,太奇怪了,他在哪里見過這個背影奔跑的樣子? 蘭溪戎腦中靈光一現(xiàn),頓時臉色就變了。 他猛然想起那天在周翔家他碰到的小偷,那個倉皇逃竄的背影和這個奔跑的背影在他腦中重疊了。 竟然這么像! 蘭溪戎在短暫地驚訝過后,馬上就覺得這是巧合,應(yīng)該只是恰巧比較相似的兩個背影罷了。這個周翔有正當?shù)穆殬I(yè)和收入,怎么看也跟賊扯不上關(guān)系,正常人也不會把這兩件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扯在一起。 蘭溪戎覺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太累了,而且心里太多事,所以容易胡思亂想,一個相似的背影,并不能說過太多問題。 盡管,這個周翔的背影,和翔哥真的好想,而且從第一眼見到這個人,這個人就給他一種熟悉感,讓他有點想進一步了解,又擔心太多突兀而舉棋不定。 他想,這個人跟翔哥真是有緣,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收工之后,大部分人都走了。 蘭溪戎趁著人少,走到周翔身邊道:“下班兒有空嗎?陪我去喝一杯吧?!?/br> 蘭溪戎心里堵著一個疙瘩,盡管他相信這個周翔不會是個賊,可是他依然想要去證實些什么,當他把話說出來之后,他有點后悔,可他又覺得如果這個人不答應(yīng),他不會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