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既然不是有為難之事,那就是有心事了? 他目光深邃,等明華轉(zhuǎn)身過來就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狀若無事。明華送他出門,等到馬車遠行,臉上的笑容這才漸漸消失。她緩緩舒了一口氣,剛剛被寧王問起的一瞬間,心中竟然難以抑制的感覺到了絲絲緊張之意。 她怎么可能會被王府之中的瑣事而感覺到棘手,她只是為自己的失常,為自己那下意識的反應(yīng)而感覺到不安。 ‘明華,你聰慧過人,比之你哥哥都要優(yōu)秀許多。然而,過慧易夭。且于女子來說,聰慧外露并非好事。你要聰穎,不能讓人覺得蠢笨好契。卻不能太過于聰慧,讓人、讓你未來的夫君感覺到忌憚和防備?!?/br> 這話是十三歲那年,她于策論中贏了兄長之后,母親私下跟她說的。 “女子,當以貞靜、嫻淑、明理為主,而非故作聰明,炫耀自身……”她緩緩說出口,重復(fù)著當年母親告訴她的那些話。她自然明白這話中的含義,也明白母親說這些話都是為了她好。若非兄長意外過世,她應(yīng)當會如同母親所希望的那樣,平平凡凡的家人,相夫教子,藏巧于拙,安穩(wěn)的度過一生吧。 只可惜,兄長早逝,讓這一切都化為浮云。 她有多久沒有回憶起母親曾經(jīng)對她說過的話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成親這些天來,她不時的會想起一些久遠的事情,那些她以為早已經(jīng)在父親教導(dǎo)下忘記的細節(jié)。 “王妃?”紅櫻低聲叫了明華下,“外面太陽大,還是先回去吧?” 明華回神,對于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啞然失笑。 “去校場!”她說著抿唇一笑,眼底還是帶著沒有拂去的陰霾。 ☆、第32章 隋墨 “你得到消息的速度倒是夠快。”書房之中,皇上瞥了一眼進來的寧王,眼中的不滿一閃而逝,擺手對跪下行禮的寧王道:“免禮,坐?!?/br> 對于他的態(tài)度,寧王不以為意,只掩唇裝模作樣地咳嗽著謝恩,然后施施然坐下看向了跪在當場的尚書令隋墨,還有一旁京兆府尹吳宇澈,最后才開口道:“隋侍郎的事情,還請隋大人節(jié)哀順變?!?/br> 隋墨抬頭看了一眼寧王,心中猛然一緊,暗自猜測著這話究竟只是客套,還是別有意味。 若不是寧王把這個案子一拖再拖,又如何會牽連上隋家?要是蕭家被判定了虛報戰(zhàn)功,快速解決了這個逃兵的案子,他們怎么可能會有機會攀咬上隋崛,他的二弟,一母同胞的二弟。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在寧王的算計之中的? 隋墨袖下的手微微顫抖了下,連忙低頭沉聲道:“謝寧王殿下關(guān)心,老臣無事?!彼f著又朝著皇上叩首,接著寧王來之前的話往下說:“陛下,還請還我二弟一個清白。蕭家六年前在南嶺做下那般膽大妄為的事情,蕭黎身亡,他們才是最有可能對徐大將軍下毒的人。二弟不過是適逢其會,當時也在南嶺而已。他如今已經(jīng)慘死,若是再被污了名聲,難免讓亡者難以安寧??!” 這話字字泣血,聽得一旁吳宇澈不安地動了一下身形。 皇上低頭看下去,見隋墨一臉沉痛,只覺得頭疼欲裂。他昨夜睡著北陵國敬獻的美人宮中,加之今日無早朝,夜里就荒唐了些。誰知道,一覺醒來,竟然出了這般大事!倒是擾了他難得的安眠! 想到此處,皇上忍不住瞥了寧王一眼,想法倒是與隋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暗暗責怪寧王辦事不利。原本不過是一樁逃兵的案子,如今牽扯了蕭家不說,還把隋家也給帶了進來,更是直指當年徐澤淵病重將死之事乃是中毒。他看了一眼吳宇澈,見這京兆府尹也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低頭不言的樣子,不由怒火中燒。京兆府也是不會辦案,為何就一口咬定隋崛是自殺呢? 這樣的案子,若是拖個三五日好好調(diào)查一番再下結(jié)論,屆時只怕不等隋墨前來喊冤。徐澤淵中毒一案也該有定論了吧?若當年真是隋崛在南嶺對徐澤淵下毒,到時候不用他這個皇帝出面,徐家就會讓隋家上下吃不了兜著走。如今反而打官司打到了他這里,真是覺得他日子過得清閑不成? 他想著掃了一眼寧王,見他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由沉聲開口道:“臨州逃兵一案,一直是由宸鉞負責,如今既然隋崛之死牽扯到了其中……宸鉞,你如何看?” 寧王早就做了準備,此時聞言抬頭,見隋墨和吳宇澈兩人都看向自己,也不過是正了正神色,緩聲道:“兒臣在家中只聽聞隋侍郎留下遺書,承認了當初毒害徐大將軍之事,服毒自盡,就匆匆入宮。只那遺書,兒臣略微看過,直覺文采斐然,動情之處難免讓聞?wù)咝闹袗湃??!彼f著唇角勾了勾,略微一頓,看向吳宇澈,沉聲道:“除此之外余下各項事情還未分明,既然父皇問起,那如今當父皇的面,兒臣倒是有幾句話需問詢吳府尹?!?/br> 說到這里,他愣怔了一剎那,隱約有些明白之前為何覺得明華的反應(yīng)有些異樣了。 無暇仔細回想這些,寧王只略微一頓就看向了對面的吳宇澈,神色認真沉聲問道:“據(jù)我手下與京兆府人員同去隋府的手下所報,隋崛死于毒、藥,渾身無一絲傷痕,可是如此?” 吳宇澈點頭,把驗尸的結(jié)果說的更加清楚一些。畢竟此樁命案涉及頗廣,隋崛又在遺書之中自認了是當初毒害徐澤淵大將軍的兇手,他料定會被招進宮中被詳細盤問,自然不敢怠慢。仵作所寫驗尸的尸格他全然記下,此時與寧王一問一答,不見任何滯澀、遲疑之意。 隋墨臉色這才略微好看些,知道吳宇澈確實用心,雖然心系弟弟之死卻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在旁聽著,想從這一問一答之中找出一些端倪來。 倒是上首的皇上,與寧王多年未見,又從來沒有主動關(guān)注過他,此時見他出口的每一個問題都點在關(guān)鍵之處,難免有些驚訝。 寧王卻全然沒有在意各人反應(yīng),只依著心中思量繼續(xù)往下問話。 “遺書字跡也已經(jīng)對照,與平日語氣和字跡并沒有不同,由此種種證據(jù),這才得出了隋崛可能自盡身亡的結(jié)論。”雖然重復(fù)一遍,并沒有覺得京兆府有任何的疏漏,吳宇澈的話還是多了一分回轉(zhuǎn)的余地,并沒有一口咬定隋崛一定是自盡身亡的。 “宸鉞,你問了這許多,可有什么看法?”皇上見寧王低頭沉吟,并沒有繼續(xù)問下去這才出聲。寧王聞言微微直身對著上首拱手,“兒臣有幾件事情不明。” 他認真道:“兒臣在北疆時有危險,重傷之際也曾經(jīng)寫過遺書,許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的原因,字跡和語氣都會與平時不同。自盡畢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兒臣覺得隋崛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保持平常心,如同往常一樣寫下遺書才是?!?/br> 隋墨聞言心中一喜,立刻大聲道:“正是如此,一個將死之人,又如何會心平氣和?!?/br> 吳宇澈猶豫了一下,然后才道:“也許是因為他下定了決心,慷慨赴死,畢竟他遺書中所說,愿意一人承認下毒害徐大將軍的罪責。為了不禍及家人,他心中定然是平靜的?!?/br> “若是慷慨赴死,文字定然比平時要激昂才是。激動之余,筆跡定然會帶出興奮、狂熱之輕,遣詞用句也不會特意留心,寫出那般文采斐然的遺書。”寧王淡淡道,回頭看了一眼吳宇澈,淡淡道:“更何況,吳大人難道真以為徐大將軍被毒害險些身死在南嶺的事情,是隋崛自盡就能夠解決的嗎?” “自然不能……”吳宇澈說到這里一頓,一旁隋墨用力搖頭,沉聲道:“舍弟雖然蠢笨,可是畢竟也是朝廷官員,如何不懂得這些常理。他怎么可能會天真的以為自盡身亡就能夠幫助隋家擺脫困境?皇上!” 隋墨起身跪下,用力對著上面皇上叩首:“此遺書定然是旁人偽造的,所為的就是把徐大將軍被毒害一事全部推卸到隋家身上,還請皇上明鑒!” 皇上倒是沒有想到寧王三言兩語就找出了隋崛自盡案的一個漏洞,這不算是多么高深的漏洞,只一時之間在場人中、負責查案的官員,卻是無一留意到這點的。寧王若非比他印象中的還要聰慧、敏銳一些的話,那就是對于此案早有準備…… 他眼睛猛然瞇縫了一下,一邊思慮一邊緩緩開口:“隋墨,你當知道只這些論證,并不能完全推翻京兆府的結(jié)論,畢竟,沒有任何的證據(jù)證明他是被謀殺的。寧王的話,也只能說明遺書存在疑慮……”他說著又看向一旁的寧王,意外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笑意。 一瞬間,皇上竟然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這個兒子……這個他向來不重視也不喜歡的兒子,究竟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宸鉞!”他沉聲道:“你可還有疑慮?” 寧王抿唇笑了下,“回父皇,兒臣確實還有疑惑?!?/br> 他說著轉(zhuǎn)頭看向了吳宇澈,“本王再問吳大人一句,隋崛是服毒自盡,那京兆府的人可有尋到存放毒、藥的物品,上面應(yīng)當還有殘留的毒、藥才是。還有,他若是直接服毒,指尖上也會有所殘留。若是融化于茶水喝下去,則會留有一個有毒的杯子,這些東西,可有發(fā)現(xiàn)任意一向?” 這一次,不等吳宇澈回答,隋墨就立刻大聲道:“并未有這些發(fā)現(xiàn),舍弟房中沒有任何毒物,或者是沾染了毒物的東西?!?/br> “吳宇澈?”皇上緩緩開口,吳宇澈也跟著跪在了正中,緊張道:“并未發(fā)現(xiàn)寧王殿下所說東西,但是隋崛渾身上下并無一絲傷痕,屋中也沒有打斗的痕跡。根據(jù)隋家人的口供,他自進房之中就再也沒有出去過,應(yīng)當就是死在房中的……” “以隋崛的身手來說,不可能毫無聲息的就被人毒殺了?!睂幫跄贸霭捉z帕子輕輕擦了下手,抬頭看向吳宇澈,露出一絲笑容:“吳大人是想這么說嗎?” 吳宇澈只覺得這笑容讓人心底發(fā)寒,然而仔細回想了下他說過的話,并不覺得這里面有什么漏洞。他緩緩點了下頭,道:“寧王殿下,下官確實是這樣推測的?!?/br> “而之前吳大人說過,隋崛的尸體在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是躺在床上,且七竅出血,是嗎?”寧王不疾不徐的語調(diào)讓吳宇澈莫名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才點頭確認。寧王見狀這才繼續(xù)往下說下去:“本王雖然未曾見過隋崛的尸首,卻因為負責臨州逃兵一案的緣故,知道徐大將軍所中之毒?!?/br> 寧王頓了一下,扭頭看行了皇上,“之前兒臣有折子送上來,里面曾詳細說過徐大將軍所種毒、藥的名字和藥效,吳大人之前說隋崛所中之毒正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隋墨和吳宇澈兩人同時發(fā)出了驚呼,而寧王抿唇看向兩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吳宇澈的身上,輕輕頷首,“是的,其中之一。經(jīng)查,徐大將軍當初身中兩種毒、藥,兩種都是劇毒,不過藥性相沖,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活了下來?!?/br> 寧王回頭看向皇上,“兒臣所遞上的折子中,有一段把這一點寫得清清楚楚。而吳大人所言的七蟲毒正是徐大將軍所中的劇毒之一,折子中還提到過中了這種毒所有的癥狀?!?/br> 皇上頓了一下,示意一旁的鄭海找出寧王的折子來。這樣的舉動讓寧王唇角微微勾了下,眼中的嘲諷一閃而逝。 鄭海很快就尋出了折子,翻到了描述毒、藥那頁送到了皇上跟前?;噬系皖^略微掃了兩眼,然后眉頭皺起,沉聲道:“吳宇澈,你自己看!” 鄭海連忙收起折子送到了吳宇澈的跟前,吳宇澈低聲年道:“七蟲毒毒性猛烈,中毒者一時三刻就會毒發(fā)身亡,然而整個過程痛苦無比,中毒者死前會感覺到窒息感,因此死者脖頸間都會留有因為痛苦而抓出來的血痕……” 寧王發(fā)出輕輕的笑聲,“吳大人已經(jīng)確定了隋崛是中七蟲毒而死,也確定了隋崛渾身上下并無傷痕,是嗎?” “也許……也許……”吳宇澈緊張地擦了下汗,“也許他下定決心自殺,所以……”這完全說不通,所以只說到一半他就頓住,繼而放下折子叩首道:“微臣辦案不力,竟然沒有留意到隋崛所中毒、藥的毒性,繼而判斷失誤,還請皇上責罰!” 為什么隋崛的脖頸上沒有留有因為窒息而不受控制的抓傷血痕,因為有人控制住了他,讓他不能痛苦掙扎。為什么房中沒有一點毒、藥的殘留痕跡,因為兇手把東西收拾干凈帶走了。這么推論下去,遺書自然也是假的了。 皇上心情復(fù)雜地看著寧王,這一個他從來沒有關(guān)注過的兒子,竟然如此的洞若觀火,幾句話就點明了隋崛之死的可疑之處。能夠做到這些不奇怪,畢竟這些破綻并非多么難以尋找,只是在這樣的壓力下,他還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面看破一切…… “宸鉞,”他舒緩了下語氣,低聲叫寧王的名字,“你辛苦了。” “父皇吩咐的事情,怎么能說是辛苦呢?!睂幫跣θ轁M面迎上皇上的審視,雙眼透徹明亮,不帶一絲的陰霾,“能夠為父皇分憂解難,是兒臣的福分?!彼f著掩唇咳嗽了兩聲,這才補充了一句,“既然隋崛所中之毒確實是當初徐大將軍中的毒之一,也就是說,殺死他的人用這樣一份毒、藥,十有八、九就是真正的那個給徐大將軍下毒的人之一。” “之一……”皇上緩緩開口,然后點頭,“是了,若兩種毒、藥都是一個人下的,也未免太過于畫蛇添足。不同的人,同時給徐澤淵下了毒,這才讓他保住了一條性命……” 他露出疲憊之色,擺手道:“既然此案還有調(diào)查的余地,且與逃兵案牽連甚廣,吳宇澈……” “臣在……”吳宇澈顫聲應(yīng)下,膝行上前等候聽令。 “此事一應(yīng)證據(jù)、證詞封存轉(zhuǎn)交寧王,不得延誤。”皇上說著看了一眼寧王,“朕知道你病著,然而此事關(guān)系重大,你又熟知各方面案情,交由你反而比交給不知道詳情的京兆府要好上不少……” 這就為吳宇澈開脫了? 寧王微微揚眉,唇角帶著笑容,低頭認真聽著。宮殿之中晦暗的光線下,沒有人看清楚他眼底的嘲諷。 父皇啊父皇,你究竟是在庇護京兆府尹吳宇澈呢,還是我那位四皇兄呢?事到如今,你竟然還覺得此案交到我的手中,我會讓他全身而退嗎? 皇上畢竟年紀大了,這些日子又各項事情繁雜,南方的水患,北方的旱情,雖然不算嚴重卻還是在一點點的消耗著他的精力。更別提這個臨州逃兵案牽連甚廣,又是多年前的舊案,關(guān)乎邊境,更是讓他寢食難安。更別提,還有后宮的嬌俏佳人讓他分心了…… 因此,這件事情辯了個清楚,扣了京兆府尹吳宇澈三個月的俸祿作為他辦案不力的處罰之后,他就揮手讓人都走了。 吳宇澈說是要封存檔案好方便跟寧王派來的人交接,匆匆離去。滿京城都知道寧王大病未愈,因此他慢悠悠地走在宮道上,很快在前面看到了特意等他的隋墨。 “隋大人?!睂幫醮蛄藗€招呼,看著隋墨行禮這才又抬腳慢慢朝著前面走去,“邊走邊說吧?!?/br> 隋墨跟在他身側(cè),遲疑了片刻才低聲開口:“六年前,隋崛去嶺南是我一手安排的?!彼戳艘谎蹖幫酰娝懖惑@,不由懷疑是不是這些也是寧王早就已經(jīng)查到的了。想到之前寧王的表現(xiàn),他心中略微安定了下,接著道:“隋崛是我胞弟,自幼一起長大。只可惜,他不愛讀書,又吃不了習武的苦。每日里面四處游蕩,眠花宿柳。原本以為他成親之后會好一些,四處打聽之下這才給他尋了柳家三房的嫡女?!?/br> 婚后隋崛確實是老實了一段時日,只可惜好景不長,等到妻子有孕之后,他就又舊病復(fù)發(fā),再一次放蕩形骸。直到六年多錢在青樓打死了一個爭風吃醋的富商,隋墨才警覺起來,認為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因此,他拿錢用權(quán)擺平了富商的家人,然后托了人把隋崛送去了南嶺。 只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記憶中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膽大包天起來,又或者是被其他人蠱惑的,竟然敢趁著那個時候?qū)π鞚蓽Y這個當朝一品大將下毒。 寧王神色平靜聽著隋墨說話,明白隋墨心中未嘗沒有覺得弟弟的選擇不錯,只不過做事不夠狠辣,讓徐澤淵逃過一劫的想法。若是這件事成了,也許南嶺的權(quán)利分化就是另外一個局面了。 成王敗寇,這才是隋墨信奉的教條。 等到隋墨停了下來,他低頭看著兩個人的影子,目光深邃緩緩開口。 “隋大人可知道,你說的這些話,幾乎等于是承認了隋崛毒害蘇大將軍的事情。若是吳宇澈在此的話……” “寧王殿下是明白人,應(yīng)當知道,只是毒害未遂,而且還很可能是受人鼓動。更何況,如今他被人謀害,也算是償命了?!彼迥冻隽艘唤z笑容,“依下官愚見,寧王殿下應(yīng)當是盡忠職守之人,一如殿下在北疆駐守六年,不曾讓北陵軍隊踏入我朝半步一樣。如今,殿下也當不會只調(diào)查表面,就把這個案子給糊弄過去吧?” “殿下胸懷大志,”隋墨快步上前兩步,攔在了寧王身前拱手行禮,“若是想要把當年的事情調(diào)查得清清楚楚,殿下需要助力。殿下遠離京城多年,臣愿盡犬馬之勞,助殿下做事?!?/br> 隋墨…… 寧王微微揚眉,看著眼前的人,不由露出玩味的神色。 隋墨此人,有點兒意思。 ☆、第33章 試探 “王爺是說隋家如今的家主隋墨?”明華端了藥茶遞給寧王,露出回憶的神色,半響才舒展眉頭,輕聲道:“此人年輕的時候好賭成性,與隋崛好色成性一樣有名。不過,那都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成親之后就完全收斂了性子,在戶部謀了個缺……”她說著坐在小幾另外一邊,捏了顆晶瑩透紫的葡萄,剝皮入口,甘甜的味道讓她露出滿足的神色。 她拿著帕子擦了下沾染果漬的手指,對寧王笑了下才接著道:“不過,父親曾經(jīng)跟我提過他,說他為官之道也是帶著賭性的。” 第二顆剝好的葡萄在寧王的注視下送到了他的唇邊,明華繼續(xù)往下說:“如今看來,在齊王和魏王之爭中,遲遲沒有站隊的他,倒是準備賭一把了?!?/br> “支持我?”寧王笑了下,張口吞下唇邊的葡萄,舌尖從明華指尖略過,“這賭注未免下得太大,賭的也太冷門了些。京中有齊王、魏王,我一個遠從北疆回來的王爺,又不受重視……” “齊王已經(jīng)是隋家死敵了,為了蕭家絕對不可能會接受隋墨的投誠。至于魏王,雖然跟隋家有著一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guān)系,可惜,為了自保也絕對不會摻和到這一趟渾水中的。實際上,隋墨并沒有太多的選擇……” 說到這里她猛然一頓,低頭倒了杯茶水捧在手心,半響一言不發(fā)。 又是這樣……寧王神色不變,只一口喝下了藥茶,這才追問了一句,“然后呢?” 明華抬頭,明眸微轉(zhuǎn),露出一絲笑容,緩緩道:“王爺戰(zhàn)功累累,如今又是隋家唯一擺脫困境的機會,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足為奇?!币妼幫醪灰詾橐?,她這才把心中所想的話說了出來。只是,余下一些分析,卻也沒有再多言。 寧王本就是聰明人,何須她在一旁多言?倒是顯得自作聰明,又聒噪。 她這般欲言又止,寧王如何看不出來是話還未曾說盡。只他也不愿意逼迫明華,轉(zhuǎn)而笑著道:“岳父倒是什么都跟你說,這朝中要員,怕是你比我還熟悉些?!贝嗽捯怀?,他就看到明華露出緊張的神色,暗道又說錯了話,正想改口,就見明華過去收起了他喝藥茶的杯子,纖細的手指把玩著,低聲道:“我小時候調(diào)皮,時常會偷偷穿了哥哥的衣服,扮作他的樣子去學堂。偶爾也會聽父親講一些朝堂之事,后來年紀漸大,懂事之后就隨著母親學管家、理事,直到兄長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