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兩人無處可去,沒了出城的希望,只得重新返回宅院。 昨日還覺得的明亮溫暖的房間,此刻竟似浸入了無邊黑暗,冷的如同冰窖,檀婉清臉色疲憊的閉目,內里身心俱累,全身虛軟的倚在棉墊上,腦子里卻是反反復復回響著謝守備的那幾句話。 棄耕從商,糧稅?戶籍,僧籍?還有……各大坊市。 檀婉清突然頭腦一清,終于注意到關鍵并一直忽略的這一句,他當時提的是各大坊市,并未提及整座城池,針對的也只是棄耕從商不交糧稅的商販,僧籍到底只是最后追加的而已。 料想也是,定居于城中的百姓,沒有過萬,也有八千,更不提每日外城進入的人數(shù),若真要挨戶盤查,是需要極大的兵力精力與時間,不是短短一時能做到。 她盡量以謝守備的思維,去揣測他所說的話中意思與想法。 回收糧稅,這個地方是糧草之都,糧便是銀,缺銀便要收糧,既然開始抓糧稅,怕是如今衛(wèi)安城庫銀錢不豐,謝大人才會此舉的吧。 他也并不是針對某些人,不過是坊市小販眾多,又是躲稅的重災區(qū),所以今日才會到坊市,并說出那番話來,連帶進入城門挑擔縛糧的都要嚴上三分。 這樣想琮,她心下總算松了口氣,便是說,自己與瑞珠的身份沒有暴露,一直在自己嚇自己,她不由伸手揉了揉頭。 只要這樣便好,她們還有時間去爭取,或者過些日子,待風聲一過,城門守衛(wèi)松懈了,出城便也不那么難,能做的就是盡量捱上一段時間。 只是短時間內,不能去擺攤。 不過也好,本也不是件適合長遠做下去的事,不做了,也省得擔驚受恐,不得安寧,便也跟著松了口氣,這樣一放松,肚子竟是餓得貼了后背。 不由睜開眼晴,便見到瑞珠正坐在暖炕邊,兩眼紅通通的看著她,似乎怕吵了她只在那兒不作聲的哭,臉白的跟到了末日一般,見到檀婉清睜開眼晴,立即擠出些比哭還難看的笑,爬上暖炕,口里直道:“小姐,你想到辦法了嗎?我們要怎么才能離開這里……” 檀婉清并沒有回答滿含期待的瑞珠,只是啞著嗓子道:“廚房有面嗎,弄碗面來吧,餓的沒有力氣說話?!?/br> 飛快的,一碗香噴噴白如雪的面放到了桌上,瑞珠的手藝早已今昔非比,色香味俱全不在話下,她放下碗,就去扶倚在棉墊上檀婉清,她知道,小姐是容易疲累的體質,平日都是諸多休息的,這兩日生意突然變好,小姐也確實累壞了,再被剛才的事一驚一嚇,眉眼便露出很明顯的疲色,瑞珠也已經(jīng)盡量忍著不去煩小姐,見小姐在吃,便無什么神采的坐在旁邊看,她是半口都吃不下的。 檀婉清強打精神坐起來,見瑞珠不用,也沒有強迫,拿起筷子挑起面放入口中,淡而無味,竟是忘記放鹽,她也沒有作聲,只一口口將胃填飽了再說。 吃飽了,臉色才好看了一些,順著窗戶正好見到一直坐立不安的瑞珠去外面關大門,大門外,似有一隊軍兵走過,回來時,瑞珠臉上竟又白了三分,已是嚇的沒什么血色了。 怎么能不怕呢,一想到隨時有軍兵沖進來,將她們押解入獄,先前更是親眼所見,那反抗的糧販被毆打的樣子與慘叫聲,這樣重的心理壓力之下,換成一般女子,早便昏倒了。 檀婉清手臂放在炕桌上,想了又想,才對到現(xiàn)在仍沒有冷靜下來,一直處于驚魂未定如驚弓之鳥的瑞珠道:“不必自己嚇自己,我們早早離開坊市,躲過了盤查,暫時不會有人找上門?!?/br> 隨即又道:“辦法雖然沒有想到,但剛才我們走過三處大門,谷門與南門查看戶籍森嚴,只有東門出入只需憑借腰牌,可見盤查嚴否也分區(qū)域,城東大街多住官僚富賈,尋常的官兵極少直接闖入,查起來也不嚴謹,若是能想辦法搬到城東,便可安全一些?!?/br> 可是這個勉強想出能安全點的辦法,沒有讓瑞珠心情好轉一點,反而眼圈一紅,委屈的擦著眼淚道:“小姐,那個什么謝大人是不是跟我們有仇啊,本來擺著攤好好的,怎地他一來,我們就連坊市都去不了呢,小姐說要搬去城東,可就算我們去了,身上一無銀子傍身,二無舊人關照,買賣如今也做不成,都不知道拿什么糊口,怕是未等人找來,我們先要凍死餓死街頭了……” 第十八章 衛(wèi)安城東大街雖不比南街人流如潮,摩肩擦踵,卻是處處透著巨商富賈的奢華與富麗,連離得頗近的書畫坊也修整的十分古韻文雅。 出入書畫坊的人,多是居住東街悠閑無事的富貴人,也有讀書的書生與手工藝人。 一條坊十幾間店鋪,皆掛出書坊,集賢堂,名人書籍的牌子,無論是紙張筆墨,還是畫扇制作,便是有裝裱技藝的手工藝人也在此設店裱畫,生意興隆。 檀婉清與瑞珠走進一間賣字畫的店鋪時,正見一衣袍破舊的書生從里面走出來,面上憤憤之色,手里則拿著一卷畫軸,匆匆離開,檀婉清回頭看了一眼,猶豫了下,才與瑞珠走了進去,腳一邁入,便隱隱聽到伙計口中的嘟囔聲,“……以為自己是唐元青???一副花鳥圖竟然要價五兩,有人買才怪。” 無什么功名的讀書人比較省事的賺錢方式,便是賣文鬻畫,這一條書畫坊自然是最好的去處。 只可惜,若不是什么名人字畫,賣出的價錢低的可憐,且也不是什么畫都賣的出的,也要看店鋪的掌柜收與不收,有時畫上十幅也未賣得出一半,所以就算是文人,若無什么本事,日子也過的也十分清苦。 見有人進來,伙計忙上前招呼,倒也未因兩位女子身著簡陋而差別對待,好歹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官史富商,早已練得火眼金晴,這上門來人是貴是賤,是貧是富,是老百姓還是有身份地位的,那是一眼透亮,端是能看透骨子里的。 進來的兩位女子,雖然衣裳粗舊,裝扮簡單,可走路細而無聲,姿態(tài)優(yōu)美順目,表情柔和無一絲不自在,光是這般得體的舉止,便不是初入畫坊的市井小民能仿得出。 尤其是右面那位,伙計上前待要開口,一不小心將其姿容望進眼里,只覺得美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在畫鋪做了十幾年的伙計,雖未曾讀過書,但每日擺弄的都是這么些雅致的書畫,就算不會動筆也會看了,受其熏熏陶,對美之物自是有一番自己的感受,而眼前這女子,給他之感,若說是畫中人也難以言喻,只當如唐元青筆下的那股意境絕美讓人流連望返的感覺方才能形容。 一時間竟是呆呆站在那里,半天未動彈。 檀婉清已習慣別人的打量,徑自走到賣宣紙筆墨的地方,細看片刻,覺得那伙計已是看夠了,便自然招了招手,讓他將幾張宣紙與墨錠包了起來,畫鋪除賣畫之外,還會兼賣些做畫的紙張顏料,那顏料她卻是看了看。 只有朱砂,藤黃,花青,赭石或粉凝或為膏狀,她讓伙計各取了些,這些顏料用起來算不上清亮,但紅,藍,黃,黑四色比例調制,卻也勉強夠用。 讓瑞珠付銀子的時候,瑞珠一臉rou痛的取出近二兩銀子,光紙墨顏料便是這般貴,還不加之后裱背的錢。 檀婉清之前放棄,也正因如此,擔心花光了積蓄畫賣不出去,可是現(xiàn)在,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想從北街搬至城東,手頭又拮據(jù),才不得不將這主意重新揀起來,到了這般進退不得的境地,也只得試一試。 趁著瑞珠與伙計結錢收東西時,她將店里掛出來的字畫,端祥了一遍,往昔住于京師,手頭銀錢豐厚,母親去世后,留下的嫁妝之豐厚,足夠她奢侈百年,自不必再以往日畫技糊口,加之府內糟心事又多,平時連做畫都很少,又哪里想到,有一日,落到還得揀起老本行來養(yǎng)活自己的地步。 鋪里懸掛著多是山水花鳥,肖像圖頗少,仕女倒有兩幅,也多是寫意少工筆。 檀婉清在唯一的兩副仕女圖旁邊看了半天,將其特點與著色大約記于心里,這時候的文人皆愛玩山水鳥林,大多筆墨畫作講究神韻,都當追求寫意淋漓去了。 反而工筆的地位落了下乘,若畫肖像,太工筆寫實反而會被認為缺少意韻匠氣十足,許多大夫更懶得畫了,就更不提后世的種種透視和明暗技法,以及細節(jié)處理。 但這兩幅仕女圖,仍然畫的很美很考究,十分古雅,即使只是平面圖,毫無立體感,但畫技的表現(xiàn)技巧仍是極為精湛的。 伙計一路將兩位女子送出了店鋪,遠遠還盯著看了半響,才無精打采的返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與來時一樣,并無什么異樣,檀婉靖這次能出得了門,也是帶著謹慎的心情,醞釀了許久,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硬著頭皮走在街上。 連路都是專挑人少的地方走,結果一路而來往回,城內卻并沒有什么改變,也無什么官兵,路上的行人喜樂如常,他們對城門的大肆排查一事,沒有任何的恐慌。 事情的發(fā)展似乎并沒有她和瑞珠想象那般嚴重。 這么一想,兩人也不由將抱緊在手中紙張略松了松,腳步卻沒有放慢半步。 便是如此,一路也聽到不少路人議論,言語里處處都是對守備大人此舉的贊賞,對衛(wèi)安城的百姓來說,那些外來的流民和小販,已對他們的生活造成了諸多不便。 小販肆意哄抬價錢,城中現(xiàn)在已是糧米油布什么都貴,銀子就越發(fā)的不值錢了。 謝大人這般舉動眾望所歸,即驅趕了那些棄了田,整日以販賣倒賣為生,不事耕種之人,讓他們到外城開荒田地,種植糧草,又解決了城內人口眾多的壓力。 何況這次戶籍重編之事,針對的也只是入城買賣的小販,與城中各大店鋪商戶,無什么影響,和城內居民更是無甚么干系。 便是坊市出現(xiàn)官兵,都只對經(jīng)營的小販進行嚴格排查,旁邊逛集市之人,卻是無一sao擾,城中百姓自然不覺慌恐,還在拍手叫好呢。 檀婉清與瑞珠聽到這些話,相互看了一眼,暗自松了口氣。 如果是只針對入城的人,那她們已在城中安家落戶,便沒什么危險了?可她轉念一想,昨日的謝大人,明明提起出入坊市都要嚴查戶籍,正是這句話,兩人才連東西都未來得及收拾的離開。 想到幾條街道,都嚴格把守的大門,她又微微蹙了蹙眉,總覺得哪里有不對,卻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但心里卻已是打定主意,要與瑞珠搬至城東。 當初她選中離北街近的住處,不過是圖著靠兵營近,無什么肖小作亂,安全多一些,可現(xiàn)的想法卻是大相徑庭,與那些肖小相比,軍營之地才最是可怕,尤其是她們這樣逃犯的身份,猶如驅羊入虎口,真不知當初的自己是如何決定的,但后悔也是來不及了。 將東西帶回了住處,兩人掩好了大門,檀婉清匆匆吃了碗瑞珠自灶上端來,還溫著的魚rou粥。 便回到屋里,將筆墨顏料挨窗放好,坐于暖炕與明亮的窗戶旁邊,然后伸手輕輕將宣紙墊好鋪于桌面,取過了削作筆樣的墨炭,抬起手定定的看著手下的空白紙張,暗思了半晌,才慢慢下筆,輕輕的以炭尖劃過紙面,留下一道道似隱似無的線條。 對檀婉清這個曾經(jīng)風格已成熟的設計師與插畫師的身份來說,她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與劣勢,剛才的停頓,便是在自己曾經(jīng)的作品里翻翻揀揀,正因為畫過,所以不必重新構想,畫風成熟,下手也有把握。 雖是如此想,但可惜,她多擅于人,山水鳥獸反而弱的很,毫無意韻可言,不過落于點綴。 思來想去,與其順應大流,落得不倫不類,倒不如大膽于優(yōu)勢。 她開始按心中所想的飛快勾勒起來,她并沒有畫的過于寫實,因為不現(xiàn)實,風格能不能被接受另說,單是顏料,也是難以做到,索性入鄉(xiāng)隨俗,也以線條平面勾勒。 她手下飛快,不久已是畫出了大概輪廓,仕女圖的臉型多為額部窄,下巴大的秤砣臉或冬瓜臉,實在太過豐滿,而瘦削的瓜子臉,也會被人認為是不健康不吉利之相,所以,她只取二者之間,不胖不瘦,微微鵝蛋,如此才會顯得漂亮。 微一停頓打量,玉指便輕捏炭筆,將五官細致填滿。 人物的傳神盡在眼眸之中,可謂是點晴之筆,眼晴一處,她自然要盡精刻微。 這般一畫,便是廢寢忘食,也不知畫了多久,直到忍不住松了筆,才斜倚在墊被上沉沉睡去。 廚房一早,已是熬好了什錦甜粥與丸子湯,瑞珠輕手輕腳的將東西端到了里屋,便見到小姐已疲累的臥在暖坑上,胸口輕輕起伏,顯然已睡沉,她只得將吃食輕放一邊,給小姐拉過被子蓋上。 然后輕手輕腳收拾了下桌邊凌亂的東西,直到將微卷的畫紙輕輕展開時,她才瞪大了眼晴,愣愣的看著畫中人,半響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都到哪里去了?。棵子心鄠兊牧粞远济子袆恿α藒~ 第十九章 “好畫!當真是幅好畫!人物精致美極,色彩明艷鮮麗……實屬上品!”聚賢坊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許掌柜,一展開手里的畫卷,立即被吸引住了,瞇起了眼晴,手情不自禁的摸向胡須,看了半晌,心下切切實實的暗贊一句。 輕點了點頭,才又讓人打開了另一幅。 與剛才展開的那幅艷亮搶眼的畫卷不同的是,第二卷顏色用的極為清淡文雅,細品起來,更加收色內斂,韻味十足。 色彩運法一途,相相組合,本就千變萬化,能自行調出這樣讓人過目不望的獨特顏色,實在難得的很,再見幅中美人,左面畫面唯美,華麗舒暢,右面細節(jié)處又透流著動感,一時間難分伯仲,只因皆美得讓人小心翼翼,氣韻生動,如身臨其境,美不勝收啊。 掌柜捏著胡須左看右看,直到旁邊伙計提醒,才猛然記起賣畫的人還站在旁邊,立即尷尬的咳嗽一聲,回過頭,對著靜靜站在旁邊,并未出聲催促的兩位女子,語氣極是客氣的問道:“讓二位姑娘久等了,本店打算收下兩幅美人圖,只不知要價幾何?” 二人不是別人,正是為銀子發(fā)愁的檀婉清主仆,掌柜手里的兩幅畫,也是她連接兩日趕畫出來裱背完成的成品。 因檀婉清畫的時候心里存著焦急,趕的也匆忙,說起來,并不算是什么精雕細琢的精品。 可當初的她,藝術天賦或才能都曾是頂尖一列,是可以拿來做飯碗討生活的技能,練就的深厚基礎功底,就算只隨手幾筆,也是不俗,何況養(yǎng)成的品味和對美的感受與觸覺不會因時間而改變。 古今不同,她的畫技,確實還達不到當下文人才子揮毫潑墨的那般如有臂使,細勁流暢的程度,但卻自有著獨特成熟的用色與布局設計,與不局限于這個時代的思維。 不需要畫出照片一樣的人物風景,也不必順應周圍的畫風去一味摹古,她只需要稍稍的做些改動,就可改變整個畫面的層次與視覺。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如何畫可使人物眼晴更加顧盼生姿,充滿動人之色,怎樣簡單幾筆,能將衣服襯得更具有光澤質地,余白的應用,顏色層次的渲染,都只是需要增加那么一點點的透視與光影,就能夠達到最驚艷的效果。 這時的文人筆墨,畫風已意韻十足,獨缺寫實,可要過于注重于寫實,反會失畫中意韻,只有這般意韻與寫實各取一些,合于一起,才會有呈現(xiàn)出最唯美的畫面效果。 她心下知道自己的取巧之處,但對于從未見過如此畫法的掌柜來說,那些取巧之地,處處充滿著驚艷與新意。 她沒有催促,只站在那兒,看一眼畫兒,再細細觀察掌柜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對的,這樣大概相同于其它書畫的畫面,再在細微之處,不著痕跡的稍改動一番,是完全可以被人接受的,見掌柜一開口便要收下畫,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雖說之前粗粗打聽過,但鋪里賣的價錢不可考據(jù),因賣比收上來的價兒要高上很多,對這方面她又沒有經(jīng)驗,只得向掌柜請教道:“不知有無潤格可以參照?” 許掌柜看向面前輕盈柔婉,儀態(tài)萬方的女子,十分不敢怠慢。 也不知為何,但凡能畫出絕美意境的畫作之人,多是長相低下平凡之輩,反而一些爛筆頭,無什么畫技才能的,卻有不少面貌上佳的好皮囊,這便是世間不能兩全的遺憾吧,他到了這個年紀,也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如此真絕色的美人,畫工這般不凡。 美人畫美人,也是一番佳話美言。 沖著這樣的美人,這樣的才能,讓許掌柜也生不出什么欺瞞之意來,便如實相告道:“姑娘,聚賢坊收上來的字畫,一半不按種類算錢,只算尺幅大小,越大,價錢越高,姑娘這兩幅圖的尺幅并不大,實在有些虧了?!?/br> 檀婉清一聽,微微一怔,才想到這個時候賣字畫會有如此一說,當然,這只是針對無什么名氣的作品,若是名師名家,價錢卻是無法以此論斷的。 “……名人字畫都有潤格,聚賢坊里稍有些名氣的,按的都是大幅五兩,中幅三兩,小幅一兩來算,姑娘這兩幅只能算是中幅,許某便作主,算姑娘一幅三兩,如何? 檀婉清不語。 “不瞞姑娘誒,這價兒已是極高了,不信這一條坊隨您打聽,只有我們聚賢坊給的出這價碼。” 見檀婉清仍微微猶豫,那許掌柜臉當即拉了下來,低聲訴苦道:“姑娘誒,您的號實在沒有什么名氣,一幅三兩便偷著樂吧,沒什么名號的畫,賣的時候伙計都抬不上價兒,論起來,還是我們有些虧了,您說您還猶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