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夫妻兩個對視良久,找不到什么好的解決方法,準備明天再看看田田的反應(yīng),隨機應(yīng)變。 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的田田,剛醒來就開始揉肚子,好餓,迷迷糊糊的被田新梅抱起來穿衣服,趴在mama的肩膀上使勁吸鼻子,好香,是飯的味道。 剛從廚房出來的田新梅看著曲田田的樣子,樂的不行,拍了把女兒的屁股,找了個后面有一小截豬尾巴裝飾的內(nèi)褲給她套上,可愛的讓田新梅左看右看。 然后,餓的軟趴趴的田田實在受不了了,哼哼唧唧的要吃飯,直到被mama又是刷牙又是擦臉,放到飯碗面前,才睜開眼睛,拿著勺子開始大口吃飯。 一直留意著女兒的反應(yīng),曲鶴清和田新梅心底松口氣,看來,沒有什么異常。 然后,田田咬了一口水煮蛋,看著爸爸,少見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爸爸,我想去孫爺爺家里玩?!?/br> 剛好今天帶妻子去做體檢,把田田送去老先生那里也可以,曲鶴清沒多想,吃完飯就先把小姑娘送去老先生那里了。 等爸爸離開,坐在椅子上一臉乖巧的曲昱田一下子蹦下來,動作過猛,加上腿上的傷,差點跪到地上,不過她沒有在意這個,委屈巴巴的小姑娘跟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自己要有弟弟meimei的事情告訴了孫爺爺。 “田田難過嗎?”老先生對曲家想要二胎的事情也沒有太意外,他不算是喜歡小孩子的老人,和田田親近,更多是因為投緣。 “爺爺,你看過小貝嗎?是我昨天看的。”曲田田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覺,就把她想的東西都給老人說一遍。 記憶力好有一個優(yōu)點,相當程度上彌補了孩子的邏輯不足,雖然話有些多,但還是完整的表達了田田想說的一切。 小姑娘不怕家里的三個人變成四個人,她怕的是,人會離開,會像小貝那樣找不到家。 “爺爺,人可以活幾歲?”曲田田很老成的嘆了口氣,逗得老先生差點笑出來。 “幾十歲,或是一百多歲。”好吧,田田現(xiàn)在只要說到五十以上的數(shù)字,就會掰著手指頭算不清,老先生被小姑娘可愛的不行,半開玩笑的反問田田,“你猜爺爺幾歲?” “?。俊碧锾餂]有聽爸爸mama說過這件事情,看著孫爺爺?shù)陌最^發(fā)和白胡子,猜了一個五十一歲。 是的,五十一已經(jīng)是一個很大的數(shù)字了,比她熟悉的五十還要大。 但老先生搖了搖頭,笑著讓田田繼續(xù)猜。 實際上,不止是田田,估計這世上除了老先生自己以外,沒有人再清楚的知道他的年紀了,就連特意照顧老先生的那些人,都只能猜個大概,老人家肯定有九十左右了。 田田的小臉皺成一團,簡直要崩潰在猜數(shù)字之中,最后實在說不出來了,開始五百,八百這樣的胡猜。 老先生第一次在田田面前笑出聲,眼神亮亮的就像是孩子,還帶著點得意的告訴了田田這個秘密,“爺爺已經(jīng)活了一百零九歲了?!?/br> “哦。”在田田心里,比五十大的數(shù)字,基本上都是差不多大的,一百零九歲,和五十九歲沒有什么區(qū)別。 孫爺爺?shù)难凵癫恢揽聪蛱摽罩械哪睦?,輕聲問田田,“還記得阿來嗎?” “記得,阿來是奶奶。”孫爺爺說過,她那個沒見過面的孫奶奶,就叫阿來。 “對啊,是阿來。” 阿來走的早,讓他幫自己活下去,現(xiàn)在,一百零九歲,也活夠了兩個人的份兒了。 “田田,這兩天是不是很難過,心里不好受?”摸著小姑娘的頭發(fā),老先生沒有再提阿來,繼續(xù)問田田。 小姑娘哪里注意到老人之前的情緒變化,忙點頭,對啊,現(xiàn)在她只要想到離別,就想哭。 “所以,以后要好好的和別人說再見,看著別人的眼睛,記得揮手?!崩舷壬膭幼骱茌p,干皺粗黑的手腕,帶著斑和傷,就像是枯樹枝撫在田田的頭上一樣。 “嗯,也要記得說明天見!”小姑娘點頭,還加了一句。 “好?!?/br> 于是,等曲鶴清來接田田回家,父女兩個出院子的時候,田田突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頭看著坐在門檻旁的木凳上,目送他們離開的孫爺爺,聲音又亮又甜,“爺爺再見,我們明天再來!” “哎,好,再見?!?/br> 第21章 田新梅年底查出來懷孕,知道m(xù)ama肚子里揣了一個小弟弟或是小meimei,曲昱田嚇得都不怎么敢靠近mama,爸爸說了,mama不能舉重東西,也不能跑跳,所以,mama不能陪她鬧了,自己要想玩,和他說一聲就能出去了。 北疆的冬天很冷,家家戶戶燒得都有爐子和火墻,曲家條件好一點,裝的是水暖,屋子里亮堂又干凈,讓人根本就不想出門,也不知道田田是從哪里來的熱情,在屋子里根本待不住。 田新梅看著曲田田已經(jīng)蹲在一邊開始撓門了,叮囑了兩句,只能開門放田田出門。 下雪之后,樹葉掉光,露出灰色和褐色相見的枝條,曲田田和mama說了一聲,戴好帽子手套,從暖和的室內(nèi)出來就是一個哆嗦,然后像是彈力球一樣在門口蹦跶了兩下,邁著小短腿去找孫爺爺了。 嘻嘻,孫爺爺家最近有豆奶粉,特別好喝。 小孩子的生活,簡單又充實。 今天惦記著去爺爺家吃茄盒,明天想著三姑姑帶回來的巧克力,后天又能和放假的哥哥jiejie玩,現(xiàn)在嘴巴饞了,就跑去找孫爺爺。 只不過,今天有點不太一樣,推開孫爺爺?shù)男≡鹤?,曲昱田發(fā)現(xiàn),咦,怎么這么多人。 小姑娘一探進來腦袋,聽到動靜的大人們就齊刷刷的轉(zhuǎn)頭,讓曲田田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不對啊,這是孫爺爺家,平時只有爺爺一個人的小院子,怎么站著這么多人? “田田來了?”曲田田看到陌生人有些猶豫,巴著院子門不肯進來,聽到孫爺爺?shù)穆曇簦乓涣餆煹呐苓M去。 進門之后,鞋子上還沾著雪,離得最近的一個阿姨蹲下來幫田田脫掉外套,把鞋子上的雪也拍掉,小聲的說了聲謝謝,曲昱田看著這么多陌生人,一溜煙的跑到孫爺爺?shù)纳磉叀?/br> 一般這個時候,大人就會給她介紹,這是哪個阿姨,這是哪個叔叔,自己跟著叫人就好。 結(jié)果,孫爺爺看著田田過來了,只是笑了笑,咳了兩聲沒有吭聲,拿著自己的拐杖,帶著田田坐到火墻旁邊。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沒有說什么,識趣的散去,要么去廚房,要么去院子,反正不在老先生面前礙眼。 曲昱田有些奇怪,看著剛才那些人離開主屋,然后眼睛亮晶晶的小聲問,“爺爺,他們?yōu)槭裁春澳愣敔???/br> “聽到了?”老先生這話沒有什么詢問的意思,小家伙耳朵尖,肯定聽到了這些人對他的稱呼,不過,也沒有什么的,“他們是我大哥的孫輩,所以喊我二爺爺?!?/br> “哦,那你們是親戚?!睂O輩的意思曲昱田知道,她就是爺爺奶奶,和孫爺爺?shù)膶O輩。 “誰知道呢,小家伙,明天爺爺就不在這里了?!崩舷壬黠@不太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轉(zhuǎn)頭和曲田田告別,哪怕身邊有人照顧著,他這個年紀住在這里,說不定就在冬天的某一晚挺不過去了。 “?。繛槭裁??”什么叫不在這里了,是要搬家嗎?可是,孫爺爺一個人搬去哪里,是要和外面那些人走嗎?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小家伙問題怎么這么多?”笑罵了曲田田一句,孫爺爺很久沒有說話,突然看著田田,問她,“記得阿來嗎?” “記得?!毙」媚稂c頭,這是孫奶奶。 “記得文順嗎?” “記得?!毙」媚锢^續(xù)點頭,這是孫叔叔。 “好,好孩子,爺爺給你個好東西?!崩舷壬鷺返膿嵴疲瑥拇差^邊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之后,里面是一截骨頭。 “這是什么?”曲田田有些奇怪,看樣子有點像骨頭,但是又被繩子拴住,可以掛到脖子上。 “狼髀石?!崩舷壬涯竞凶尤拥揭贿叄靡粔K小軟布包起來髀石,讓田田裝到帶拉鏈的口袋里面,回家記得和爸爸mama說一聲。 “?。坷?,嗷嗚的狼?髀石又是什么?”小姑娘一臉懵圈,不知道這是什么,髀石很大,顏色較深,握在手里的時候還能感受到表面的一種涼膩和粗糲混合的復(fù)雜感覺。 “回家問你爸!”老先生很會打太極,懶得解釋就把問題丟給曲鶴清。 幾十年前北疆的狼還挺多的,老先生也是扛過槍殺過狼的,受到當?shù)厣贁?shù)民族同胞的影響,覺得這些東西能驅(qū)邪除災(zāi),他手里也留下過狼牙和狼髀石,男戴狼牙女戴髀石,這么多年,狼牙都送出去了,只剩這塊髀石在手邊。 現(xiàn)在剛好能送給曲田田。 至于小姑娘知道,狼髀石是狼的蹄腕骨,愿不愿戴那就再說。 讓拿著就拿著,裝好狼髀石,口袋鼓出一個包,曲昱田看著老先生對她笑了笑,干皺的臉都紅潤了不少,然后,伸手把她抱了起來,“好,田田沉手,以后好好長個子。” 雖然常來找孫爺爺,但田田這還是第一次被老人抱起來,包成球的小姑娘被老先生掂了掂重量,然后笑著有些踉蹌的放下,扶著拐杖,老先生摸了摸曲昱田的頭頂,沒有再說什么,等田田喝了豆奶粉,就讓門口站著的一個小伙子,把田田送回曲家。 咦,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家了?平時能呆到快吃午飯的。 離開之前,老先生還指揮外面那些人,把柜子里所有的零食都裝上,讓田田帶走,小伙子個頭比曲鶴清還高,一手抱孩子,一手拎零食,兩步就準備跨出院子,送人回去。 曲田田耳朵尖,只聽到老人在屋子里面說,他這輩子被人害過,也害過別人,沒臉回家也不想見到那些人,年輕的時候想活卻活不下來,老了不想活卻死不掉,最后,他比那些人活的都長…… 剩下的,小姑娘就聽不到了,趴在小伙子的肩膀上,曲昱田一個激靈,“等等,等一下!” 小伙子和曲田田第一次見,本來就是奉命送她回家而已,聽小姑娘的聲音,還以為怎么了。 結(jié)果,田田站到院子邊,努力支起身子看著主屋的方向,“爺爺,再見,我明天再來?!?/br> 差點忘掉,她還沒有和孫爺爺說再見呢! 第22章 回家之后,小姑娘把狼髀石拿給爸爸看,曲鶴清有點奇怪,老先生送女兒這個做什么? “爺爺怎么說的?”狼髀石的顏色偏深,中間的凹槽很深,大概有女兒半個拳頭大,被略粗糙的彩繩纏住,剛好可以戴到脖子上。 “這個可以驅(qū)邪除災(zāi),讓我收著,回家記得給你們講一聲?!碧锾镏貜?fù)了一邊孫爺爺?shù)脑?,然后猛地想起來,“爸爸,孫爺爺說他要搬家?” 曲鶴清還真的不知道這個事情,他只是前兩次在老先生的院子里面,看到了其他人,知道有些人在照顧老人,并不知道老先生要搬家這回事。 “真的,爺爺和我說的。”看著爸爸皺眉頭的樣子,曲田田又把孫爺爺要離開這里的話重復(fù)了一邊,還提到了今天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人,“爸爸,爺爺要去哪里?。克丶?,找阿來嗎?” 老先生經(jīng)常會提到阿來,還說阿來長得像海棠花一樣好看,曲昱田覺得,孫爺爺如果要搬家,那肯定就是去找阿來奶奶了。 “你在家陪著mama,爸爸去趟孫爺爺家?!甭犈畠哼@么說,曲鶴清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太對勁,老人的來歷有些特殊,他一直沒有深究,但是,從老先生搬到村子里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人找過他,現(xiàn)在老人又要離開這里,去哪里? “哦,好的,爸爸你去吧!”曲昱田其實不太喜歡這個狼髀石,骨頭再怎么打磨,還是透著幾分冰冷和粗糲,而且,狼髀石比玉佛大很多,也重一些,戴到脖子上總想去拽一下它。 可是,這是孫爺爺送的,小姑娘摸了摸胸前的髀石,還是沒有取掉。 田新梅正在準備晚飯,曲鶴清想現(xiàn)在出去一趟,就去廚房和妻子說了一聲,還沒有出門,就聽到有人在拍院子的大門。 “來了,來了?!贝┥宪姶笠?,拿著皮手套的曲鶴清從屋子里出來,打開院子里的燈,穿過院子看到門口的人有些奇怪,“你是?” 如果曲田田在這里,一定能認出來,這個年輕人是白天送她回家的那個人。 不過,現(xiàn)在這個年輕人已經(jīng)做了自我介紹,“曲鶴清,曲先生嗎?你好,我是孫……” 是老先生的后輩。 沒想到老先生還真的有親戚,曲鶴清剛準備開門讓人進來,猛地就看到年輕人左臂掛的白布,心里咯噔一下,“老先生他?” “是。” 轉(zhuǎn)身回去和妻子簡單的說了一聲,曲鶴清就急忙和年輕人一起趕去老先生的院子,怎么會?不是白天才見過田田嗎? 從院子里的燈被打開,到曲鶴清跟著年輕人離開,忘記關(guān)掉院子里的大燈,曲田田一直巴在主屋的窗戶邊,試圖看清楚院子外面的黑漆漆。 田新梅也有些驚訝,愣了片刻之后,才嘆口氣招呼女兒過來吃飯。 “不等爸爸回來一起吃飯嗎?”吃飯的時候,必須等全家人到齊,曲田田看著爸爸還沒有回家,有些奇怪的問道。 “爸爸有點事情,我們先吃?!碧镄旅穼舷壬牧私獠欢?,但是也聽過丈夫說起過老先生,現(xiàn)在知道老人家離世,心里也挺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