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蜜桃,久久丁香花就去伊人中文字幕,无码视频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不卡,黑人异族巨大巨大巨粗

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樓春纖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如海方與段明成道:“守備且去打點人馬,取二三千之數(shù),另留副官等守城即可。一應糧草所需,想來不過二三日之用,我立時便能安排妥當,且留下用項數(shù)目之類,與我細看。”段明成見著他如此雷厲風行,心下越加感佩,忙令取了筆墨,寫了十數(shù)樣用項并數(shù)目,送到如海面前。

    如海細細看來,用項倒也罷了,不過馬匹弓箭之類,又添了火油等一二樣不常用的,再瞧一瞧數(shù)目,亦是對照著兩千五六的人馬,卻也罷了,便是點了點頭,道:“一應所需,我即刻搜尋來便送到軍營處?!?/br>
    段明成見著他這般,剩下的一點小覷之心也盡數(shù)消去,反倒瞧著如海形容瘦削,面色微白,似有病容,道了一聲:“大人且自珍重。”說罷,再道一聲告辭,便是起身退下。

    如海便看向屋中眾人,照著素日所知,且將安撫民眾、搜集輜重、募集鄉(xiāng)勇等一應事體,一一細細說道明白,再行分派,如此吩咐再三,令他們一一辦了去。自己則換了一身衣裳,且登上城墻,勘察一番后,見著城墻尚可,又瞧著黝黑的天空之中唯有二三點微弱的星光,周遭雖是舉著火把,火光卻極弱,越發(fā)顯出漆黑兩字,他不免在心中一嘆,暗想:此情此景,卻有烏云壓城城欲摧之勢,然則,天光盡在咫尺,只消籌備妥當,卻也不必懼怕!

    心內想著,如海方令回府,黛玉卻是一夜不曾安睡,只獨坐在燈前等候。聽得他歸來,她忙披上外頭的披風趕了過來,心內焦灼十分擔憂,卻又不知說些什么,只能含淚喚了一聲:“父親!”

    “玉兒尚未安睡?”如海見著她來了,原本有些疲倦的精神卻是振作起來,又見她眼圈泛紅,淚光點點,卻是不敢垂淚,越加心疼,便將她摟在懷中,一如兒時般拍了拍她的背,道:“不過宵小之輩,為父自有主張,卻不必擔心。”

    黛玉聽得如海這話,雖也信服,到底父女天性,且如?,F(xiàn)今狀況如何,她亦是深知的,如何能不擔心?只是這會兒瞧著如海已是疲憊不濟,她不愿也不敢讓父親再擔憂自己,越加勞心費神,當即也不過帶著哭音,低低著道:“父親,雖是這等大事,到底保重身體,不然,女兒……”說到這里,她究竟有些忍不住,竟自落了兩滴淚,卻又強自忍住。

    燈影之下,她面色微白,雙目泛紅,兼著姿容絕世,情真意切,越加可憐可愛,著實惹人疼愛。

    看著黛玉如此,如海心內生出幾分酸痛,思量一回,方道:“為父自有籌算,勿要擔憂。只是現(xiàn)今府中上下,卻得你照應一二,也要小心身體,莫要太過勞神費心?!?/br>
    如此說了一番,又擔心對方身體,父女方才各自回去安歇,及等翌日開始,連著數(shù)日忙亂。

    黛玉眼見著父親每日勞神不說,且常有奔波,面色越加不好,每每擔憂垂淚,又是安排一應吃食等物調養(yǎng),卻也不過聊勝于無而已。及等五日后,那段明成歸來,說是大勝而歸,她雖身處閨中,亦是早早打發(fā)了人每日回信,得知后不免松了一口氣,正要再趕過去與父親細說一回,卻聽得管家回報,說著如海已是病倒,正自高熱。

    第三十章 垂危時周全身后事

    聞說此話,黛玉只覺得眼前一黑,竟有些聽不分明周遭聲音。片刻后她又立時回過神來,正猛然站起身來,卻是一個踉蹌,差點兒就是跌倒在地。好在她的身側尚有紫鵑并春纖兩個候著的,見此等形狀忙都伸手攙扶,將將扶住了她,紫鵑猶自變了面色,那邊兒春纖見著黛玉面色慘白,雙目失神,心中一驚,也來不及再想旁話,忙就開口道:“姑娘,姑娘,老爺還在那里病著呢。”

    只這一句話,便猶如一道雷霆落下,登時讓黛玉渾身一震,連蒼白的面色都是微微泛起一抹青灰。她忙猛地撐住身體,雖渾身有些顫抖,一雙眼睛卻是透出光亮來,只盯著那邊站著的管家一眼,立時將目光換到門口,口中低低地迸出一個字來:“走!”

    紫鵑見著如此,忙從一側取了披風與黛玉披上,方與春纖一左一右攙扶著黛玉往屋外行去。

    黛玉本自嬌弱,雖有心急行,到底這會兒受驚不小,只略略推拒了一下,也就顧不得這些,只強自抬腳往門外而去。春纖見著她這么一個模樣,心下一想,便問管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請了大夫?老爺可說了什么不曾?”

    那管家見著黛玉如此,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陪在一側,聽得春纖這急匆匆的三句話,再見著黛玉亦是轉頭看來,心下一想,立時回道:“老爺現(xiàn)今還有幾分清醒,只是高熱不止,便要小人喚姑娘過去。至于大夫,已是遣人去請了,姑娘莫要擔心?!?/br>
    聽得說如海尚未昏迷,黛玉面色便略略好了一點,竟生就幾分氣力,便推開春纖并紫鵑兩個的攙扶,自己提著裙角,忙就是往如海的臥房奔去。春纖、紫鵑并管家見著如此,也是吃了一驚,忙也跟著趕著過去,口中還道:“姑娘仔細腳下!”等話。

    然則,此番黛玉卻有如神助,雖是素來嬌弱的,這一路卻奔走得極快,及等到了臥房,奔入內里,春纖他們尚且在后。

    “爹爹!”

    口中喚了一聲,黛玉瞧著正躺在床榻之上,滿面潮紅,雙唇泛白的如海正自側過臉看來,當即腳下一停,猶如釘在當?shù)亓艘话?,竟不能上前,雙淚簌簌,猶如斷了線的珍珠滾將下來,口中卻再說不得旁話。

    如海見著女兒黛玉來了,強自撐起身體,口中喚道:“玉兒來了?!彪m是高熱之中,他的神態(tài)卻十分自若,仿佛自個兒卻在月色之下,泛舟河上,竟透出一派舒展來。

    這一句話落入黛玉耳中,卻是心酸不已——先前她回到家中,爹爹亦是如此說的。想到這里,黛玉腳下微動,踉蹌著撲到床榻前,低聲道:“爹爹,玉兒在這里呢,再也不會離開您,您也不要拋下我獨個兒!”說到這里,她心下悲痛,卻不得不忍著不再落淚,忍不住抽噎了一聲。

    春纖站在邊上,瞧著這般場景,心內也是酸楚不已,因又想到原著,不免暗暗存了一點僥幸:按說如海病故,卻并非今朝,又有黛玉在側,休說時時照料,盡心孝敬,總也減了他幾分思念,且應是更好一些才是。哪怕今番生了變故,竟是cao勞一回,想來也不該因此病故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春纖方覺得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氣,正要勸說一二句,外頭便有回報,說著幾位大夫已是到了。紫鵑聽得這話,忙上前來攙扶黛玉,春纖便也放下心中思量,亦是伸出手來,且隨著到了屏風之后。

    管家便令請大夫入內。

    那幾位大夫早間便是與如海診治過的,自是曉得內里情況,早就于心中有了幾分思量,再見著如海形容,不免暗暗一嘆,因又想著今番揚州得以安然,也是這位大人的功勞,他們卻也有盡心竭力之意。因這般一一診脈,而后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又在旁商量了半日,內里才有一個老大夫與如海道:“大人,您若是安生靜養(yǎng),總還有一二年的歲數(shù)。然則現(xiàn)今勞心費力過甚,又是高熱,只怕卻是不大好了?!?/br>
    這最后半句話落下,春纖只覺得黛玉猶如一朵被風急雨打過的花兒,渾身一軟,竟就靠在她身上,只慢慢兒想下軟倒,面色如雪唇色微青,半晌說不得一個字,雙目已是失了神彩。紫鵑見著也是心驚,卻不敢高聲,只忙攙扶著黛玉,又湊到她耳邊,低低喚道:“姑娘……”

    “姑娘,您還得瞧一瞧老爺呢。”春纖心中已是驚濤駭浪,但看著黛玉如此,雖有幾分不忍,卻猶自逼著她清醒——若這時候她昏過去了,如海真?zhèn)€就此亡故,且不說有些事上面難以說清道明,日后越加煩擾,平添危機;就是黛玉對如海的一片孺慕之情,只怕也絕不會原諒自己竟就這么昏了過去。

    果然,聽得這一聲,黛玉面色越加蒼白,身子卻撐住了些,比之先前那棉花一般的綿軟又是不同,只一雙水眸卻由不得落下淚來。紫鵑看著如此,雖是酸楚,倒是放心了些——這般總還活泛些。

    而另外一面,如海雖是高熱,卻還有幾分神智,聽得這話,他本也心中有數(shù)的,雖是傷感嘆息,卻并無慌亂詫異,反倒平心靜氣,淡淡道:“諸位以為,我尚有幾日光景?”

    幾個大夫原都是城中屈指可數(shù)的,江南富庶之地,越加歷練出一番手段來。雖還比不得京中,卻也算一等了。聽得如海這一聲,他們雖詫異其平靜,暗暗生了感慨,面上也露出幾分慚愧,口中依舊只是低聲相答,道:“今番大人耗損不小,又發(fā)高熱。若是徐徐度之,卻有六七成能康復,且短則月余,長則二三月,可保性命。只是一樣,之后怕是再難說清醒兩字,只能時昏時醒,一應事務俱是不能做主?!?/br>
    如海聽得這話,立時駁道:“今番民亂,尚未平復,我雖是無能,亦是不能如此??闪碛兴??”

    黛玉在屏風之內,聞說這話,卻是再也忍不住,徑自抽泣了兩聲,才是又悶悶壓下,雙淚越加連綿不下。春纖與紫鵑兩個對視一眼,心下也是不忍,都是偏過頭去。尤其是春纖,想著原著紅樓夢之中,如海尚有那等壽命,今番她從中作法,反倒讓他早早歸去,心內也是一陣愧疚。

    那邊兒大夫聽了這話,心中越加慚愧,相互對視幾眼,方有另外一個上前來道:“另則只有一法,以針灸度之,以猛藥激之,我等斟酌而下,可保大人半月歲壽,若是得當,尚可有七八日延長。這般卻是能神智清晰,精氣振奮,與先前不同?!?/br>
    如海便點頭道:“如此便可?!?/br>
    幾位大夫聞說這話,也是感佩其能看破生死兩字,又想著原是因平復民亂之故,他們商量一番后,越加全心全力,且與如海針灸一番的,又有開下藥方的,又有叮囑飲食安眠等事的,俱是不同,卻都十分細致。及等他們去后,如海自覺已是好了五六分,雖還有些高熱,卻是更為振奮,便令請黛玉出來。

    黛玉早已哭得雙目紅腫,待見著了如海,卻是強自壓住面上悲痛,且與如海道:“爹爹……”這一聲喚出,卻是心中千般言語,俱是無從出口了。

    如海見著她如此也是十分疼惜,又看著紫鵑并春纖在那里站著,亦是雙目泛紅,因想著先前之事,心下斟酌再三,才與黛玉道:“玉兒,莫要擔心煩擾,為父為朝中官,必得上對得起陛下恩澤,下對得起百姓黎民。再者,便是我私心里,也想著這短短一段時日,卻要時時見著你,知道你過得好,心中方才寬慰。若是擇了那等整日昏昏的法子,便能多活幾日又如何,卻還不如去了的好。我尚且要平復民亂,尚且要與你周全日后,自不能如此!”

    說到這里,如??戳四枪芗乙谎?,道:“你去我書房之中,取來筆墨折子,我須得將此番事情與陛下一一道來。”那管家正應了一聲,原該離去,忽而外頭又有小廝回報,說著守備段明成求見。

    如海聞說,便令請進來,又要安慰黛玉,就見黛玉已然起身,雖是雙淚脈脈,卻帶著些黯啞,低聲道:“爹爹之心,我已盡知的,如何能違逆您的心思?”說罷,她便慢慢走向屏風,紫鵑見著如此,想著自己故去的母親,也是這般切膚之痛,由不得偏過臉去,淚流滿面。

    春纖見著這般悲戚景象,也是心中煎熬,只心下一嘆,隨著一道入了屏風。不多時,那段明成已是入內拜見,因見著如海如此,他也是吃驚不已,忙一番慰問,又道大勝之事。如海聽得他這么細細道來,心中略一籌算,便知此番民亂十有*竟是不必愁了的,當下也是松了一口氣,便點頭道:“今番若非守備大人,只怕?lián)P州城已是風雨交加。大人如此功勞,某必當上書陛下,且將內里情景一一道來?!?/br>
    段明成見著如海這般,尚記掛這些事務,心下也是生出幾分感佩,忙道:“若無大人,某便是千里馬,也是無用?!比绱擞质钦f了幾句,他因如海正是病著方而告退。

    那邊兒管家將那段明成送出,又去書房取了折子等物,送到如海榻前。黛玉在側,心內柔腸寸斷,只不能啼哭,讓父親再生擔憂,竟是越發(fā)禁不住心內悲痛。如??粗@般,一片憐愛之情,真真是難以盡數(shù),只伸手攬過她低聲勸慰再三,方又在她服侍之下,親自寫了折子,令管家送到衙門離去,發(fā)往京師。

    次則,如海方揮退眾人,思量一回,卻是留下了春纖,因道:“扶著你們姑娘,好生聽我說來?!?/br>
    黛玉瞧著這般情景,竟與素日不同,雖是悲痛之時,也忍不住生出幾分驚疑來。春纖卻是明白,大約因著她前番的言談,方有今日之事,否則,如海再不能留下她,而非與紫鵑一道。

    果然,如海定了定神,便開口道:“當初送你入京至舅家,一則是想著教養(yǎng)兩字,卻得女眷長者,方能知道中饋之事,這原是女子最為緊要之事,自不能怠慢;二來卻是因著我獨有你一個,萬貫家財,百年清譽,悉數(shù)落在你身上,我自是想著一應東西都與你方好,你外祖母又是幾番來信,我便與她暗中有了默契,定下了你與那賈寶玉的婚事。這般,林家的東西除卻一些浮財交與國庫,旁的都是你的嫁妝?!?/br>
    說罷,如海抬頭看去,見著黛玉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只還強作鎮(zhèn)定,一邊站著的春纖卻是神色不變,靜靜侍立一旁,反倒比黛玉更冷靜了三分。

    第三十一章 訴世情撒手蒙恩澤

    聞說這話,黛玉一時竟是怔住,許久不曾說話。邊上的春纖眼底卻閃過一點光亮,暗想:原來竟是如此,也是,若非這么一個緣故,以林如海官場浮沉數(shù)十載歷練出的謀算心機,并那一片拳拳愛女之心,怎么會不在過世之前與黛玉安排周全?單單拋下自個一點血脈不顧!他,早已安排周全,或許他也曾想過家財會被吞沒,但是黛玉總歸是賈母嫡親的外孫女,血脈原是斬不斷的……

    只是到底心存了僥幸,滿心不愿思量女兒日后艱難,又是自覺安排妥當,竟就被賈家哄了過去。

    心內這么想著,春纖不免輕輕一嘆,隨即忙低下頭來。

    但這一聲輕嘆,在這寂靜的屋子里卻也頗為清晰,如海父女兩個自是聽得清楚。黛玉瞧了春纖一眼,有心說一兩句話,卻聽得如海道:“玉兒尚且不曾言,你卻嘆息,卻是為何?”

    春纖已是發(fā)覺自己造次了些,心下一番思量,雖有前車之鑒,到底現(xiàn)今正是最緊要的時候,有些話便是受些責難,也得提示一二的。因此,她便垂首一禮,低聲道:“原是春纖糊涂,聽得老爺這一番話,倒是想起姑娘初來的那一日,老太太將姑娘安置在碧紗櫥之內,想來也是早有思量的。只是?!彼f到這里,微微一頓,卻是抬頭看向黛玉。

    想到當初初入賈府那日情景,黛玉也是覺得有些索然,口中淡淡,眉眼間卻已是籠上一層輕愁。如海見著她如此,神色一凝,卻與春纖略一點頭,開口道:“你只管說來便是?!?/br>
    春纖垂首斂眉,自接著道:“只是太太卻是淡淡的,并無安排,連著一應被褥紗帳之物也是璉二奶奶后頭預備送來的。我原還有幾分奇怪,及等薛姑娘來了,又有不同,后頭還得那金玉一說,越加納罕。今日聽得老爺這話,方是明白?!?/br>
    “什么金玉一說?”黛玉訝然相問,話一出口,她忽而想起自己探病那事兒,心下一頓,由不得微微色變:“難道二表哥并薛姑娘?”之后的話,她卻沒再說出來。

    春纖越加垂首肅立,心下一轉,便將先前在晴雯之處聽來的話略略講了一番,因道:“這些話,原不敢與姑娘說的,只存在心底。現(xiàn)在瞧著,竟是做了糊涂事。”

    “你不糊涂,卻是我糊涂!”如海聽得那一番話,面上便帶出冷色來,原是病弱的人,此番卻生生逼出一番氣勢:“我于官場數(shù)十載,竟忘了人走茶涼這四個字!”

    黛玉早已怔在當場,再想不得自己北上至舅家,竟有這般事體藏在內里。她本性聰明,雖是于人情世故頗有不足,但只消思量一番,也就盡數(shù)明白了。怪道當初自己初來乍到,便聽得二舅母那般叮囑,后頭薛姑娘來了,不說自己,連著府中的三位表姐妹也是壓倒,不過是一片慈母之心罷了!只是,若無這般思量,何必誆騙了自己過去!

    想到這里,她的臉頰之上由不得泛起一層羞惱的青,只看向如海,眼圈微紅,道:“若是如此,當初為何要定、定了的?”她到底是女孩兒家,說到后頭,也是自覺羞慚,只能含糊過去。

    “我獨有你一個,林家數(shù)代列侯之家,百年清貴之族,名聲財貨盡有,又有我在,于那賈寶玉自是一等的?!绷秩绾@湫σ宦?,面容之上已是有些冰冷:“雖你母素來不喜那賈寶玉,厭其頑劣,但以我想來,那不過書信之中道來,且又年幼,未必能盡信的,其兄便是不錯,想來他也不會太差。且諸事不說,總歸平安富貴并不算艱難,我方漸生此等心思。不想你一日歸來,那賈寶玉著實無能也罷了,竟還有那等金玉之說!難道我的玉兒,竟還匹配不得俊才,反倒要……”

    說道這里,如海漸漸平復了心緒,因看著黛玉垂下臉,便將后面的話按下,又長長嘆了一口氣。

    黛玉聽得這一聲,心中一酸,便仰起臉來,雙眼已然微微泛起一絲淚光,猶自輕聲道:“爹爹,女兒自會好好兒的,您莫要擔心……”雖是這么說,但她心中卻是分明,這般話,休說父親,便是她自個兒也是不信的。

    如海只輕輕撫了撫黛玉的背,垂首輕聲道:“我的玉兒,自會好好兒的。這種艱難污濁之事,我原不愿與你分說,只是現(xiàn)今也顧不得了。我一日去了,你必得入舅家安置,必得心中有數(shù),莫要被誆騙了去。此番,我自然也會與你竭盡周全。林家一應所有,我已然上了折子,且將除卻你曾祖母、祖母、母親的嫁妝,并若干祖宅、店鋪、藏書、畫軸、古董、金銀等物外,又與你舅家十五萬銀錢,以作教養(yǎng)之用,余者俱是上繳國庫。這些,俱是立了單子,亦是在陛下面前過了眼。另則有六位可信之人,父親亦是托了些銀錢等物,待得你日后出嫁,卻要與你添妝的,若是有甚為難之處,也可留一條后路?!?/br>
    說到這里,如海微微一頓,才看著面色微變的黛玉與春纖,終究添了一句:“這內里意思,想來你是明白的?!?/br>
    黛玉垂下臉去,心內已是驚濤駭浪:父親這般安排,竟是百般防著外祖母他們!難道說,這等血脈之親,也會因為那么些財物,竟生出別樣心腸來不成?

    春纖也是暗暗心驚,林如海這么一番安排,俱是在明面上過來的,這會雖是這么說,但已是做到這地步,想來也未必不會添上一句,若是黛玉故去,這些財物亦是上繳國庫。這么一說,想來賈府也不敢染指,更休說苛待黛玉,只怕還要盼著她好好兒出嫁才是。

    見黛玉色變,卻不曾應答,如海心知這些話,只怕她要細細思量數(shù)日,方才能明白,便暗自在心中一嘆,又接著道:“唯有一樣,卻是我所擔憂——竟不曾與你定下一門親事?!?/br>
    這等話,原是聽不得的。黛玉雖是凄惶不安,此時也由不得低聲道:“爹爹如何說這些起來?”

    如海也知這般不合禮數(shù),只是大夫之言雖在,他總是擔憂日后未必真有那么幾日光景,只得早早與女兒黛玉分說明白。此時聽得這話,他由不得心下一軟,目光卻有些銳利起來,只令黛玉抬起頭來細聽,因道:“這絕非小事,若所托非人,你一個單弱女孩兒,越加艱難。我于今只有兩句話,你須得記住。一則,那賈寶玉絕非良配;二則我雖有安排,但若那提親的竟非合宜,你也不須真?zhèn)€應下,凡事須得自己愿意,方才是好的?!?/br>
    聞說這話,黛玉一時也是怔住,許久才低低應了一聲。而如海不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這才轉頭看向春纖,目光湛然,淡淡道:“你所求為何?”

    春纖聽得這話,一時由不得怔住,抬頭看了如海一眼,忙又低下頭,道:“老爺這話,小婢竟不知如何回了?!?/br>
    “若非如此,你也當與那紫鵑一般無二。然則你卻唯恐我不知賈家如何,著實有心攔阻?!比绾]p笑一聲,神色似乎有些舒展,但氣勢卻分毫不差,竟也透出些冷然:“這又是為何?”

    “小婢原是一莊戶人家的養(yǎng)女,因收養(yǎng)的祖母過世方被發(fā)賣。在那村子里,我親見了一件事?!贝豪w沉默了片刻,就是將先前曾說過的表妹事件,然后垂頭道:“姑娘待我也極好,后頭老太太將我與了姑娘,竟只有主辱臣死這四個字。我自是盼著姑娘好的,可府中又是這般情景,我……”

    “你不必說了。”如海聽得這么一番話,心中已然清楚,口中越加說得明白:“若玉兒得一好歸宿,自然放你自由,保你安寧。而你也當盡心竭力。如何?”

    春纖聽得這話,一時不免怔住,她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如何露了痕跡,竟讓這林如海明白心中最為渴望的事,當下不免一靜,半晌過后,她方垂下臉,鄭重斂衽一禮,低聲道:“必當盡心竭力。”

    見著她如此,如海才是微微點頭,因又對黛玉道:“那紫鵑,你也一般處置?!摈煊耠m有幾分詫異,但她本就是為人真切厚道的,聽得這一句吩咐,倒也無甚旁的思量,只點頭應下。

    春纖聽得這一聲,只覺得心中微微有些發(fā)熱,竟生出幾分欣喜來。

    如海微一點頭,方轉過頭與黛玉又道:“今番我說了這些話,你須得記在心中,萬勿忘懷。此番也是遲了,早些回去安歇,莫要傷神才好?!摈煊裥膬仍缫殉闪艘粓F亂麻,聞說這話,有心再說些什么,見著如海面有疲色,到底父女天性,自也不忍,便壓下心中煩擾擔憂,又著實叮囑了兩三句,才是帶著春纖離去。

    見黛玉離去,如海立時喚了管家叮囑一番。其后十數(shù)日,卻是日日喚來黛玉,父女一番細談,不過是人情世故四個字,又是再三叮囑,一片疼愛之心,竟如滔滔江水,難以盡數(shù)。而另外一面,他的折子入了京城,恰恰正是他多受詆毀的時候,一時入了內閣的眼,經了圣上的心,翌日便是安靜許多,唯有幾個跳梁小丑猶自聒噪。

    然則,圣上原也年老,越加念舊,且如海也有不得已之處,事權從急,且處事周全,不過小小越權,后頭卻是有平亂之功。他便乾坤獨斷,徑自呵斥了那幾個跳梁小丑,且頒下圣旨,將如海上繳的家財取出一半,重頭與黛玉做嫁妝,又道君臣相得,且有立功等話,竟與黛玉封了一個五品縣君,喚作泰寧。這般之外,卻又令兩位御醫(yī)隨行,與如海診治。

    如此一番恩澤,只可惜如海卻是無福消受,未及等御醫(yī)入了揚州,一夜里他便是撒手而去。

    第三十二章 理喪事賈璉散眾仆

    卻說這一朝如海撒手而去,只留下一句保重的話。

    黛玉悲慟不已,雙淚漣漣而下,只緊緊攥著父親的手哭倒在榻邊。她這般悲痛,兼著幾日不思飲食強撐著那一點精神也散了,身子又素來是弱的,竟啼哭了小半個時辰,就自昏闕了過去。

    紫鵑、春纖并管家等俱是慌亂,忙一面好生安置了黛玉,一面又是取了早已暗暗備下的喪事一應物件,且設了靈堂,又與一應有所往來的親眷人等報喪。旁個猶可,只葉家得知后,葉家的老夫人余氏想著林家并無族親,獨獨留下黛玉這一根孤苗,一朝父母亡故,可憐得緊,也不免親身前來詢問一番。

    誰曾想,這老夫人才是入了林府,詢問了管家各色事務,聽得俱是妥當,又因聽說黛玉亦是悲痛病倒,正想著過去瞧一瞧,也是勸慰之意,就自聽到外頭的仆役回報,說著天使駕臨。這老太太原也是誥命夫人,雖也知皇家威嚴,到底是經歷過的,不過面色一變,就與管家道:“這卻非小事,你緊著回了姑娘,且設下迎天使的禮數(shù),旁的我先支應一番,倒也罷了?!?/br>
    管家也是見識過的,聽得這話,雖是心中略有些慌亂,也忙忙應了一聲,緊著奔走至黛玉屋外,道:“姑娘可是醒了?外頭天使駕臨,前來頒旨,卻是一樁大事,著實耽誤不得?!?/br>
    這會兒黛玉亦是醒來,正自垂淚,又掙扎著要去見如海,春纖與紫鵑瞧著她那一把骨頭,連著風也能吹走的模樣,不免勸說兩句。聞說這話,一時主仆三個俱是怔住。只她們素性聰敏,不過片刻就是回轉過來,黛玉心下一想,先道:“快快掃塵布置,設下香案來,我立時便去?!?/br>
    管家應了一聲,方才離去。

    紫鵑早已尋了一身合適的衣裳送到面前來,手腳輕快,且與黛玉妝扮,春纖則忙取了一碟糕點送到黛玉面前,道:“姑娘好歹用一點,若等會子受不住,可如何是好?不說天使駕臨,皇恩浩蕩,便是老爺?shù)拇笫?,也得姑娘一一籌劃呢?!?/br>
    聽得這一句話,黛玉渾身一震,雖是口中無味,也強自吃了幾塊糕點,又喝了小半盞杏仁酪,瞧著鏡子之中的自個兒,烏發(fā)唯有一二根素面銀簪,略略綰了一個髻兒,身上亦是白衫玉裙,獨個兒站在那里,竟自生出一派慘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