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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丹陽縣主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此人是誰?排場竟然這樣大。”

    裴子清。

    元瑾的手慢慢地握緊。

    她剛見到裴子清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失意的青年,雖然出身世家,卻只是個沒有人重視的卑微庶子。那時候他飽嘗世人冷眼,什么苦沒有吃過。哪里有什么排場,不過是個沉默低調(diào)的人罷了。

    后來是她賞識他的才華,把他扶持起來,又推薦給了太后。他倒也的確有才,竟然做到了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的位置。她對他不薄,裴子清也極為忠心,有一次還曾舍命救過她。

    沒想到最后卻依然背叛了她和太后。

    現(xiàn)在他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了,越發(fā)有了權(quán)勢。

    而她如今呢,什么也不是了。

    朱詢背叛她是為了太子之位,她也一直知道。太后并不喜歡朱詢,從未想過要將朱詢議儲,一直想立的是六皇子。朱詢倘若從小就是個心機深沉的人,怎么會沒有存異心。

    但是裴子清背叛她是為了什么呢?

    她一直想不通,她一直以為自己對他是有知遇之恩的。一直以為,就算誰都會背叛她,但是他不會。

    現(xiàn)實是一種她想不到的涼薄。

    裴子清淡淡地道:“你混在這脂粉堆中做什么?”

    衛(wèi)衡答道:“不過是小事而已?!?/br>
    裴子清看了一眼后面站著的那些小娘子們,小娘子們都被他看得臉色微白,心中忐忑,衛(wèi)衡再怎么長得好看畢竟也只是一個后生。但裴子清可就不一樣了,他可是位比定國公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正二品的大員。

    “你到了成親的年紀(jì)了,若是有喜歡的,便帶回來給你娘看看,免得你娘為你cao心?!迸嶙忧逭f,“方才似乎聽到你在和姑娘說話,是哪家姑娘?”

    聽到這里,元瑾心一緊,表情卻仍然漠然。

    衛(wèi)衡方才和薛元瑾說話又不是喜歡她,他沒說話。薛府的幾個姑娘在這種時候自然也沒有開口,但總有剛才看到了,又好事的娘子,將元瑾指了出來:“便是這個,薛府家的四娘子!”

    裴子清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薛元瑾也沒有抬頭。他只看到她眉眼姣好,打扮得也素凈,素得幾乎只剩一對丁香耳釘,柔軟的發(fā)絲垂在雪白的面頰兩側(cè)。

    別的娘子都面露好奇或是懼怕,卻唯有她表情平靜,甚至有幾分冷淡。

    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淡淡說:“那你一會兒到中堂來?!?/br>
    嬤嬤見此,便趕緊讓娘子們先跟著她去花廳了。裴子清畢竟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恐怕也不喜歡這么多人在。但沒想元瑾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后面又傳來聲音說:“方才那姑娘,等等?!?/br>
    元瑾只當(dāng)自己沒有聽到,越發(fā)快走了幾步。但后面很快走上來兩個護衛(wèi),將她攔住?!肮媚锪舨剑岽笕私心闵缘?。”

    元瑾只能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她感覺非常復(fù)雜,像仇恨又像冷漠。

    他叫住她干什么?難道還能看出她是誰了不成?那又能如何呢,是找出來再把她斬草除根嗎?送給皇帝處死,換取更高的地位?

    他又將她看了很久,才低聲問:“她是誰?”

    衛(wèi)衡不知道舅舅為何要問她,只能說:“她是薛家的四娘子?!?/br>
    裴子清仔細(xì)看她的樣貌,又覺得樣貌并不相似。但方才那神態(tài),卻又極為相似。

    薛家?不過是個沒有聽過的小家族。

    他在想什么,怎么會覺得這姑娘有幾分像她。

    她怎么會像蕭元瑾!

    那個人是他心里最特殊的存在。當(dāng)初她給了他榮耀和權(quán)力,給了他隱秘的盼望和溫情。但是他由于某種原因,的確對不起她,這么多年,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留在他心里,以至于成了他的業(yè)障。

    大概,沒有人真的覺得她已經(jīng)走了吧。

    丹陽縣主蕭元瑾,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忘了她。無論是背叛還是別的,更復(fù)雜的情緒。

    他的語氣淡漠了下來:“你走吧?!?/br>
    把這樣的女子認(rèn)成她,是對她的侮辱。

    薛元瑾不置一詞,裴子清是她一手選的人,脾性她最了解不過。此人才高八斗,最善于察言觀色,在他面前,最好就是少說少做,免得讓他猜出心思。

    他一說走,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傍晚,吃過晚膳。薛府的人才趕著馬車回家。

    薛元珊幾個上了馬車,正和太太們將今天發(fā)生的事。

    “有的人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也要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毖υ曇娫叱鰜恚湫χf,“憑出身,給人家做妾都勉強。遑論還想做正室,巴巴貼著也沒人要!”

    元瑾一言不發(fā),徑直地上了馬車。

    這種人,你反駁她她倒更帶勁了,再者她現(xiàn)在也沒有心情計較。

    她只恨自己那時候手里沒把劍,仇敵就在她面前,她都沒辦法報復(fù),最好是一劍捅死他。

    薛元鈺見元瑾不理自己,果然央央地沒了興趣,縮回了頭。

    崔氏則難得地看出自己女兒的不痛快,以為她是因為薛元鈺的話,就安慰她說:“你二叔家兩個閨女說話就是如此,你別在意就是了?!?/br>
    元瑾看向她,雖然她是不在意,卻也不滿崔氏這話。崔氏這樣的人就是如此,面對子女拿得出款來,你真讓她對外面的人使威風(fēng),那是半點也不敢的:“那您就不在意嗎?”

    崔氏就說:“怪只怪咱們是庶房,你爹又沒出息。你娘我……也不是正經(jīng)官家的女兒,不能和人家比?!?/br>
    元瑾一笑:“二叔當(dāng)年是冒領(lǐng)了父親的文章,才拜入了山西布政使名下。若沒有這段,他如今怎么能做到知州的位置?現(xiàn)在他兩個女兒倒是挾恩報仇,全然忘了。”

    崔氏又嘆說:“人家如今卻是知州,你父親只是個地方寺丞,又能有什么辦法。”

    元瑾發(fā)現(xiàn),崔氏其實是個非常認(rèn)命的人。

    那她認(rèn)命嗎?她自然不了,她若是認(rèn)命,那些害死她的人豈不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不會總是這樣的。”元瑾淡淡地道。

    她挑開車簾,看著外面漸漸消逝的黃昏。

    ☆、第6章 第六章

    第6章

    回到府上時天已黑透,各房本來都準(zhǔn)備回去休息了。老太太卻把大家都叫到了正堂,還叫上府中的男眷們,說是有事情要囑咐。

    老太太先是喝了口茶,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才開口道:“福春,去將正堂的門關(guān)起來。”

    老太太身邊的丫頭應(yīng)喏去關(guān)門,這叫正堂中的人越發(fā)的疑惑,面面相覷,究竟是什么事情,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關(guān)上門后,薛老太太才面色鄭重地一掃屋內(nèi)的眾人說:“把你們留下,是有一件大事要說。在說之前,我必須先告訴大家明白,今兒個誰要是把這件事說了出去,便按家法伺候,決不會留情面!你們可聽明白了?”老太太的聲音陡然嚴(yán)厲。

    在座諸位都紛紛表示明白,卻越發(fā)的好奇,什么事搞得老太太如此大費周章!

    崔氏先道:“娘,究竟有什么要緊事,您還是趕緊說了吧!弄得我這心里提心吊膽,怪不踏實的。”

    薛老太太看了崔氏一眼,才慢慢說:“你們可知道,今日為何定國公府請我們?nèi)ビ螆@?”

    這大家自然不知道。

    薛老太太倒也不賣關(guān)子,繼續(xù)往下說:“定國公府雖然強盛,卻向來子嗣艱難。老夫人本就只有個老來得的獨子,便是定國公,卻一直不曾有后。原配的夫人病死后,定國公更悲痛至極,無心于此。今日老夫人告訴我,定國公前個月在和北元的戰(zhàn)事中受了傷,再無子嗣的可能了?!?/br>
    元瑾聽到這里抬起了頭。

    薛老太太為何突然跟大家提起定國公府的子嗣?

    屋內(nèi)中人,二太太沈氏先是震驚了片刻,才說:“如此一來,定國公府豈不是就絕后了?”

    “定國公府自然不能無后。他們打算從旁系中過繼一個男孩過去,記在定國公名下做嫡子,繼承定國公之位。”她頓了頓繼續(xù),“咱們家老太爺當(dāng)年與定國公老侯爺是堂兄弟,同是一族,便是有了入選的資格。所以老夫人才告訴我,她想從我們家的男孩中挑一個過繼過去?!?/br>
    老太太話音一落,有人甚至忍不住驚呼出聲,又是驚喜又是震撼,大太太周氏都繃不住了:“您的意思是,老夫人要從咱們府中挑一個男孩,繼承定國公府?”

    老太太頷首:“另外,還要再挑一個姑娘一起過繼,既是做個伴,也是給老夫人承歡膝下,充作定國公府的小姐養(yǎng)大出嫁,親的最好,堂姐妹也行?!?/br>
    原來定國公府是想從薛家挑兩個孩子過繼過去。

    那可是定國公府!

    別說這太原府了,就是在整個北直隸,定國公府也是數(shù)得上數(shù)的豪紳貴族。選過去的孩子可是要作為定國公世子繼承定國公府的。女孩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作為定國公小姐養(yǎng)大出嫁,薛家這樣的小門戶是完全不能比的了。

    假如能從薛家挑一個男孩過繼到定國公府,就是整個薛家,也會為之而改變。

    隨便落在哪一房,都是天降的大運!

    元瑾此刻也震驚了片刻,薛家這樣的小家族,竟然攤上了如此的運勢!

    當(dāng)然她又迅速地冷靜了下來,想繼續(xù)聽薛老太太說更多。

    薛老太太卻是腦子很清楚的,雖然當(dāng)時她聽到的時候也是腦子一片空白,半刻鐘都沒緩過勁兒來。她打斷了大太太周氏的話:“卻也沒有這么簡單!定國公府的旁系,也不止我們一家。若不是我在出嫁前,當(dāng)真與定國公老夫人是同真姐妹一般的情誼,也不能得到這個先。”

    “是是。”姜氏先笑了笑,“我們還是沾您老的福氣,否則哪有這番造化!我只是想問問您,這選繼子有沒有什么條件?”

    老太太便說:“第一,歲數(shù)不能過大也不能過小,老夫人說了,五歲到十五為佳。第二,也必得是個聰慧伶俐的,且就算我們送了人選過去,他們府還得從中選出幾個合適的,相互比較,最后再做決定,上報禮部正式請封。不過老夫人已經(jīng)同我說了,她最屬意我們家,多半是從我們府上挑?!?/br>
    幾房仍然不能安靜,竊竊私欲許久。一個個精神振奮,恨不得趕緊回去把兒子們抓緊起來。

    還是周氏先說:“那您現(xiàn)在可有主意,咱們府讓誰去了?”

    人選老太太已經(jīng)有了主意。她剛聽到時就在思索了。年歲符合,又聰明伶俐的,她選了大房的二少爺薛云海,二房的三少爺薛云濤。三房的薛云璽則年歲有點小了,恰好卡在了五歲的當(dāng)口上,倒也可以去試試,更何況薛云璽從小就生得聰明,類似其母。

    而四房……

    沒有人提一句選四房的誰去試試,好像四房的兩個兒子根本不存在一般。大家都在討論怎么讓薛云海、薛云璽去應(yīng)選。關(guān)注的都是這兩個人,那熱鬧欣喜,仿佛已經(jīng)選上了似的。

    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薛老太太讓大家散了。大房二房還在討論,崔氏和薛青山就帶著元瑾回四房了。

    等進了家門后,薛青山先坐下歇息,他剛從并州回來,身子還有些乏累。

    他問了崔氏幾句家中怎么樣,崔氏說一切都好。隨后就叫丫頭打水鋪床,兩人竟好像當(dāng)今晚的事沒有發(fā)生,就準(zhǔn)備要洗洗睡了。

    元瑾雖一路按捺著心情沉默,實則是思緒連連,她在想這件事四房能做什么應(yīng)對,還以為崔氏和薛青山是想回屋在談。沒想到兩人連談?wù)摰囊馑级紱]有,一副要洗洗睡了的架勢。她忍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今日祖母說的事,你們難道就沒有什么想法嗎?”

    崔氏被女兒突然問得一愣:“什么想法?”

    元瑾道:“祖母說定國公府要從咱們府選一個男孩過繼,你們就不想讓四房也去試試?”

    崔氏和薛青山面面相覷。

    正所謂人沒有夢想,活著和咸魚有什么區(qū)別。而薛青山和崔氏,還真的是兩條非常咸的魚。

    薛青山咳嗽了一聲,他官位低,平日在家里也謹(jǐn)小慎微的,生怕得罪了誰。就勸元瑾說:“咱們也不要癡心妄想了,你看你弟弟那個樣子,哪里能和你兩個堂兄比。人家定國公府如何看得上!我看云海、云濤還有些可能,他們倆自小就聰慧?!?/br>
    崔氏聽到了有些不滿:“你這話說得,我兒子怎么了,是比別人缺條胳膊還是少根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