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但的確也沒有說什么讓薛錦玉去試試的話。 薛青山對妻子無言片刻,又勸薛元瑾:“你還是別想這件事了。明兒個不必學(xué)針黹,你便在家里好好做女紅吧?!?/br> 他們竟連半分想法都沒有。 這世上有人費盡心機(jī)向上走,自然也有人心中毫無青云志。有人絲毫受不得氣,有人卻慣于逆來順受。崔氏和薛青山,就是這樣的性子。 文章被拿走充作別人的,別人還因此平步青云,平日里倍受人家欺負(fù)還不能還手。皆是因他們這個性子。 可這樣的機(jī)會擱在眼前,元瑾是決不會坐視不理的! 大房和二房的人她若說聰明,不過是矮子中拔將軍而已,根本無法和她前世遇到的那些人精相比。至于她自己,宮中、朝堂種種爾虞我詐的爭斗她何曾退縮畏懼過,這些豪紳世家她又都了如指掌。何至于在一個小小薛家的幾個嫡房面前退讓? 雖然說憑她現(xiàn)在的力量想報仇雪恨的話,還是早點洗洗睡了比較現(xiàn)實。但人往高處走,難說就不能成呢! 不過有一點姜氏和薛青山都有很清楚的認(rèn)知,那就是,薛錦玉和他另外兩個堂兄比起來,雖然的確沒有缺胳膊少腿。 但是真的挺蠢的…… 薛元瑾陷入了沉思,但并沒有打算去睡。 她甚至想立刻將薛錦玉抓來試試他有沒有這個天分。 萬一薛錦玉其實是個天縱奇才,只是被崔氏和薛青山埋沒了呢。 ☆、第7章 第七章 想現(xiàn)在試薛錦玉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已經(jīng)在崔氏床上睡得跟小豬一般了,還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元瑾他們說話都沒有將他吵醒。 薛青山發(fā)現(xiàn)女兒在朝薛錦玉的方向看,又輕輕嘆氣:“父親也明白,你是為了咱們家里好。但知子莫若父,你叫他吃喝玩樂,略讀些書行。但你想讓他去和云海、云濤爭,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其實父親說的元瑾也明白。 別看薛青山寡言少語,也不爭什么東西,處世低調(diào)。但其實他是個非常清醒的人。 即便她再怎么聰慧,若是想要□□的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恐怕也無能為力的。 在將一切都仔細(xì)思索,聯(lián)系自己這親弟弟,平日里三天都背不下一首五言律詩的極品資質(zhì)之后,元瑾的心也冷卻了下來。 難道……只能這么算了? 希望之后又絕望,其實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元瑾回到了房里。經(jīng)歷今日的情緒波折,她實在是有些累了。但她走進(jìn)房門之后,發(fā)現(xiàn)一道細(xì)瘦的影子竟然還坐在炕床前等著她,竟是薛聞玉。 “四少爺怎么在這兒?!痹獑栃觾骸?/br> 杏兒道:“您昨日說要和四少爺繼續(xù)下棋。他從辰時就坐在這里等您,一直等到現(xiàn)在?!?/br> 那豈不是等了近六個時辰了!元瑾眉頭微皺:“你們怎的不勸阻?” 杏兒有些委屈:“娘子您不知道,咱們哪里勸得動四少爺!” 元瑾便走過去,溫聲對薛聞玉說:“聞玉,今天天色已經(jīng)太晚了。我叫嬤嬤送你回去了,好不好?” 薛聞玉看著她,白玉般的臉面無表情。他沉默很久,開口說道:“你說的,下棋。” 他很少說話,因此聲音帶著一些沙啞。 這明明是平靜的語氣,卻讓元瑾生出幾分騙了小孩的愧疚。人家都等了她六個時辰了,她卻一回來就讓人家回去,還算什么jiejie。不就是陪他下幾盤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元瑾叫柳兒拿了棋盅坐下來。將黑子放到他面前:“那好吧,你要黑棋,你先走。” 薛聞玉這才接過了棋盅,卻沒有開始下,而是把她的白棋盅也拿了過去。隨后從兩個棋盅中拿出子放在棋盤上,擺出了一個棋局。元瑾原以為他是胡亂擺的,但等她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局有些眼熟。似乎是……他們昨晚下的那盤棋! 元瑾有些不敢置信,再仔細(xì)看,的確是他們昨晚下的那盤棋! 她在棋藝方面天分超群,這還是不會記錯的!元瑾看了聞玉一眼,再次將棋局再次打亂,對聞玉說:“你再擺一次我看看?!?/br> 薛聞玉大概是不明白她為什么要把棋局打亂。但還是一子子將它們擺回原位。 他當(dāng)真記得昨晚的棋局! 薛聞玉,常人眼中的一個癡傻人,竟然有過目不忘之能! 元瑾久久地不能說話,她重新而鄭重地打量她這個弟弟。他雖然長得非常好看,卻很沒有存在感。因為他幾乎就不怎么說話,由于長期的孤僻和木訥,跟人接觸也顯得有些不正常。 他皺了皺眉,可能是等得太久了,把白子放到她的手里:“下棋?!?/br> 元瑾深吸了口氣,決定先同他一起下棋。 她昨天教了薛聞玉怎么下棋,他今天便能照著她說的路子,一步步地隨她下。雖然跟她比還有很大不足,但卻是天賦異稟,竟能接得住她的棋了,而且還能反堵她的棋。 元瑾終于是確定了,這個弟弟不僅能過目不忘,恐怕還聰明過常人數(shù)倍!就是她當(dāng)年教朱詢下棋,他也沒有聞玉這樣的天分。 這讓她內(nèi)心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這是一個絕對荒謬的想法,恐怕若是旁人聽了,都要笑她是瘋了。 這次定國公府選繼子,她能不能……讓聞玉去試試? 薛錦玉的資質(zhì)是肯定不能入定國公府的眼了,別說定國公府,薛老太太這關(guān)都過不了。但是聞玉卻未必。他有如此的天分,難說不會有機(jī)會! 她看著薛聞玉,雖然他仍是那副無悲無喜的樣子,寡言少語。但她卻有些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想法了。 薛老太太其實并非一個重嫡輕庶的人,實際上她日常還是很照顧庶房的。何況這次不光是只有她們薛家一家人去選,倘若是為了增大入選的可能性,薛老太太是絕不會拒絕帶上薛聞玉的。這點她還是對薛老太太有了解的。 既然這樣的話,沒什么是不可以的! 元瑾心中念頭百轉(zhuǎn),最后才定下了思量,問他:“聞玉,如果jiejie交給你一件事,你愿不愿意去做?” 薛聞玉卻沒有反應(yīng),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說話,靜靜地繼續(xù)下他的棋。 元瑾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了。薛聞玉就算智力超群又能如何,他連基本的與人交流都做不到,難道還能去爭奪定國公之位嗎! 但正當(dāng)她想讓下人帶聞玉去休息的時候,他卻看著棋局,突然開口說話了。 “想我做什么事?!?/br> 他說話竟然很正常。 元瑾這才知道,原來薛聞玉是能理解別人的意思的,他只是從來不表露罷了。也許是周圍的人的反應(yīng),他也從來不需要。 元瑾也并沒有把他當(dāng)孩子,而是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頗為鄭重地跟他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這件事未必會很好玩,甚至可能會有些危險。但它會讓你會得到權(quán)勢地位,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欺負(fù)你。而jiejie會保護(hù)你去做這件事。” 他嘴角微微一扯。 “若是幫你,有什么好處?”他繼續(xù)問。 他是在問她要好處?元瑾頭一次把這個弟弟當(dāng)成正常人,知道他其實是能流利完成對話的,并且思維是很清晰的。元瑾問他:“權(quán)勢地位還不夠的話,那你想要什么好處?” 聞玉輕輕問道:“你剛才說,會保護(hù)我?” 元瑾道:“這是自然的,否則你一個孩子豈不是太危險?!?/br> 他想了想,放下了棋子說:“我答應(yīng)了。” 這盤棋其實已經(jīng)下完,元瑾贏了。 “聞玉!”元瑾見他似乎要走,又叫住了他,她還有個問題想問問他。見聞玉停止了,她才開口道,“你其實也并不像旁人說的那樣神志不清,為何平日從不表示?” 薛聞玉卻是沉默了很久,但并沒有回答她。 “如果你要和jiejie一起去做這件事,你就不能這樣繼續(xù)下去?!痹嬖V他。 他聽到這里才說:“……知道了。” 等聞玉的身影離開之后,元瑾沉默了片刻,其實她也應(yīng)該知道是為什么。對于薛聞玉來說,無論是周圍的人還是事,也許他都覺得……沒有應(yīng)對的必要了。因為這周圍從來沒有一個人與他相關(guān),也從沒有一個人,對他有過期許。 他在薛家活了十多年,卻只像個影子,從來沒有人真正的注意到他。 他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心境吧。 ☆、第8章 第八章 第8章 薛元瑾一大早到了外院薛聞玉的住處。 既然打算了扶持他去試試能不能選上,她自然也得對聞玉有更多了解才是。 她到的時候聞玉已經(jīng)起來了,正伏在案前,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亂畫。窗外植了一叢湘妃竹,明亮的陽光透過竹葉,宛如揉碎了一般落在桌上上,照出斑駁的影子。他的手指白得有些透明了。 這孩子看著身體就不大康健。 元瑾在他旁邊坐下來,柔聲問道:“聞玉,你這畫的是什么呀?” 薛聞玉又不答,看來昨晚說那么多話的確是個奇跡。 元瑾牽著他的手,將他帶到了桌邊坐下:“我聽說你曾跟著家里幾位兄長讀書,那可認(rèn)得字?” 他卻仍然盯著桌上的水跡,仿佛很想回去接著畫。 元瑾卻語氣柔和而堅定地繼續(xù)問:“家里的人可都認(rèn)得全?知不知道祖母、大伯母這些人?” 聞玉仿若未聞。 見他這般,元瑾輕嘆一聲,只得問他:“我是誰?” 薛聞玉的眼睫毛動了動,終于輕聲說。 “jiejie?!?/br> 好,不管他是不是知道這些人,總還算是認(rèn)可她這個jiejie。 “昨天我們商議的事你可記得?那是什么?”元瑾問他。 薛聞玉道:“要幫你做一件事?!?/br> 見他還記得,元瑾把薛聞玉放回去,讓他繼續(xù)畫他的。把伺候薛聞玉的宋嬤嬤叫過來問話。“我一向知道聞玉心智與常人不同,卻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么情況。您既是從小帶大他的,想必他有什么情況您也清楚,跟我仔細(xì)講講吧?!?/br> 宋嬤嬤是當(dāng)初崔氏為了照顧聞玉,從廚房提起來的一個嬤嬤。人倒也樸實,照顧薛聞玉這么多年,雖說不是無微不至,總也沒讓他受過苦就是了。 雖然不知道四小姐為什么突然關(guān)心起了聞玉,但宋嬤嬤還是仔細(xì)地和她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