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也不需要說什么，只端看著陳一，眼中波光一流轉(zhuǎn)，陳一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那時不知道對方是有毒的，還是劇毒，只想把對方收納進(jìn)自己的掌心里，永久地收藏。

    …………

    陳一拿了畫下樓，腦子里回想起林降的話。

    十指都被人碾碎折斷了。

    這擺明了不是他做的事情，陳一心下清楚，他猶豫片刻，還是掏出來手機(jī)給姜興打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人接了起來：“一一？”

    依舊是溫柔如水的聲音，聽不出一點(diǎn)破綻。

    陳一躊躇了一下：“林降的手指是不是你做的？”

    電話那頭的姜興仿佛很疑惑似的：“林降的手指怎么了？”

    陳一蹙起眉：“林降說他的十根手指曾經(jīng)被人碾碎過?！?/br>
    姜興在電話那頭頓了頓，良久才說：“是嗎……太可惜了，他的手指好像還生得挺漂亮的?！?/br>
    陳一講：“當(dāng)然了，畢竟是畫家的手。”

    其實(shí)他心里還是有些懷疑，林降素來極少跟他人結(jié)怨，這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姜興做的，那還能是誰？

    陳一：“我見他那傷好像有幾年了?！?/br>
    “這年頭就是會有一些瘋子，說不定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苯d像是看見了什么，匆匆掛斷了電話：“我這邊兒還有一些事情，晚些聊，好嗎？”

    陳一沒得到從姜興這兒任何想要的訊息。

    對方那口吻似真似假的，他也分不清姜興究竟有沒有說實(shí)話。

    陳一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果斷地放棄了。

    總歸這事情跟他的死因多半沒有關(guān)系。

    站在樹后的李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實(shí)際上，就在幾分鐘前，他聽到了林降跟陳一的交談，然后將這一切都如實(shí)匯報給了姜興。

    甚至將二人間那些顯得很曖昧不明的氣氛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李玟非常誠實(shí)，他不會欺騙姜興，也沒有美化任何一點(diǎn)細(xì)節(jié)。

    姜興卻并不意外，也不生氣的樣子，非常平靜，甚至抽空回了一個陳一的電話。

    他覺得由衷奇怪：“少爺，您不生氣嗎？”

    “生氣?！?/br>
    姜興的口吻淡淡的。

    “當(dāng)然生氣?！?/br>
    生氣到想折斷對方的手腳，將他從遙不可及的地方拉到自己身邊，撫摸著他纖薄的肩胛，捂住他那雙總看向他人的眼睛，用力地咬上他的脖頸，直到吸、吮到腥甜的血液。

    就像是從前年少時做過旖旎的夢境那樣——與他近乎乖戾的性格不同，陳一的發(fā)質(zhì)很軟，總是很柔順地垂下來，映著那烏黑的眼眸，總顯出一點(diǎn)無辜與好欺負(fù)。

    眼眸都被汗水與淚水浸濕了，微微眨一眨眼睫，就好像會撲簌簌落下一層眼淚來。

    姜興就親吻著對方的眼睫，舌尖嘗到一點(diǎn)咸甜的味道，他順著眼淚落下的痕跡，輾轉(zhuǎn)親吻著對方緋紅的眼角，殷紅的唇。

    姜興吻去那些充盈的淚水，在鎖骨上烙下一個個鮮紅的印記。

    印記像玫瑰一樣盛開在陳一的身體上。

    一切都是高熱而不止休的。

    所有東西都浸滿了水汽，濕漉漉的。

    直到手機(jī)鈴聲響起，少年姜興才從夢中醒來，他不慌不忙地打開衣柜，取了一條新內(nèi)褲，然后去了洗手間。

    鏡子里倒映出他的面容，此時姜興已經(jīng)很有青年的模樣了，因沒有在那層在外人面前的偽裝，他的棱角顯露得愈發(fā)分明，眉眼烏黑，沉淀著一種病態(tài)與陰郁。

    姜興剛剛洗了個冷水澡，頭發(fā)濕成一綹一綹的，顯得很桀驁。

    他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然后仔細(xì)地，一點(diǎn)點(diǎn)地，調(diào)整自己的表情。

    其實(shí)說不上有什么太大的變化，或許只是眉頭微微松開了幾分，或許是唇角弧度微微幾分柔和了幾分，不那么緊繃了。

    只不過是改變了臉上幾個細(xì)微的地方，姜興那近乎鋒利的棱角便倏地朦朧下來。

    姜興放在洗手臺上的手機(jī)響了起來。

    他掃了一眼手機(jī)屏幕，接了起來，語調(diào)很溫柔：“怎么了，一一？”

    陳一一無所知，口吻之中猶還有些不滿：“什么怎么了，你今天不用上課嗎？我在樓下都等你好久了?！?/br>
    “知道了，馬上下來?！?/br>
    姜興傾過身子去看鏡子，發(fā)覺自己下顎生出了一點(diǎn)青色的胡茬，伸手拿起了剃須刀。

    陳一靠著一旁的黑色路燈，滿臉不耐煩：“怎么這么慢啊?！?/br>
    姜興見狀就很溫柔地笑：“我剛剛起來的時候洗了個澡?！?/br>
    “大早上洗什么澡……”陳一的聲音倏然頓住了，又像是若無其事：“哦，我知道了，快點(diǎn)走……走吧?！?/br>
    因為陳一覺得不太自在，今天難得走到了姜興前頭。

    正是初春，陳一只穿了單薄的校服外套，從烏黑頭發(fā)間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頸，少年的氣息還青澀，如同發(fā)芽的柳枝，清瘦得幾近孱弱。

    姜興則垂下眼睫，掩住眼底洶涌的情緒。

    那是禁忌的，不可觸碰的。

    一旦打開閘門，就意味著理智退去，一切將無可挽回。

    所以一直被掩藏深埋在他的心底。

    李玟如同能察覺到姜興的情緒那樣，開口問：“您為什么不做您想做的事情？我相信您完全有這個能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