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沉默不語，任由兒子躬身站著，半晌，忍無可忍，憤怒且失望地一拍茶幾，厲聲道：

    “琛兒，你也跪下！”

    “你可知錯？”

    第46章 逆子

    果然，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該來的這一天, 來了。

    瑞王自幼接受正統(tǒng)皇子教育長大, 體統(tǒng)禮節(jié)滾瓜爛熟, 溫文爾雅，從未忤逆過娘親，一貫?zāi)复茸有?，和樂融融?/br>
    此前, 母子倆根本沒遇見過這種難題。

    惠妃一聲令下, 心虛內(nèi)疚的瑞王不假思索，一邊下跪，一邊苦惱暗忖：糟糕, 母妃氣得不輕，我該如何解釋？

    兩人并肩跪立，宋慎低聲說：“抱歉，連累你了, 真是不巧，你選擇了今天進宮請安……娘娘正在氣頭上呢?！?/br>
    “天氣炎熱, 書房里悶得慌, 我坐不住，外出逛逛?！遍L輩在上，瑞王難免惴惴不安，緊張思索措辭。

    宋慎余光一掃，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蒼白，明顯措手不及, 被嚇著了，頓時心生憐惜，叮囑道：“別怕，待會兒少說話，我會向娘娘解釋?！?/br>
    惠妃高坐上首，審視并肩跪著的兩個年輕人，愈看愈憤怒，氣不打一處來，嚴(yán)厲問：“琛兒，你可知錯？”

    “母妃息怒，兒子知錯，其實、其實……”

    瑞王欲言又止，無措望著震怒的至親，無數(shù)個夜晚輾轉(zhuǎn)反側(cè)琢磨出的措辭，一時間全堵在了喉嚨口，越急著解釋，越不知該如何開口，委實缺乏與長輩爭論的經(jīng)驗。

    惠妃怒不可遏，“其實什么？說呀，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不成？”

    宋慎挺身而出，膝行往前兩步，誠懇接過了話頭，“娘娘息怒，千差萬錯都是宋某的錯，與殿下無關(guān)，您錯怪無辜了，當(dāng)初——”

    “住口！”

    “問你話了嗎？”惠妃顧忌兒子孱弱，不敢狠責(zé)，滿腔怒火自然對準(zhǔn)了罪魁禍?zhǔn)?，斥?zé)道：“隨意插嘴，沒規(guī)沒矩，肆意妄為，膽大包天，偷偷勾引皇子違背倫常，圣上一旦知曉，你縱有、縱有九條命，也不夠贖罪的！”

    在母親心目中，自己兒子從小懂事孝順，規(guī)規(guī)矩矩，哪里懂得玩龍陽？一定是被長了九條尾巴的公狐貍精蠱惑帶歪了！

    宋慎生怕火上澆油，字斟句酌，懇切提議：“娘娘教訓(xùn)得是。于此事，宋某責(zé)無旁貸，自知罪孽深重，他日掉腦袋也是該的，只求娘娘不要責(zé)怪殿下。當(dāng)務(wù)之急，得盡快商量出辦法，長久地保護殿下?！?/br>
    “為時晚矣！”

    惠妃黑著臉，怒火中燒，“你明知難以收場，當(dāng)初為什么要勾引琛兒？究竟存的什么心？”

    事出突然，瑞王懵了片刻，倉促定定神，小心翼翼勸說：“母妃冷靜點兒，切莫氣壞了身體。”

    惠妃改為審視兒子，焦躁質(zhì)問：“你既然懂得關(guān)心長輩的身體，何故犯下荒唐錯誤？你跟著宋慎胡鬧，是想氣死長輩嗎？”

    “兒子不敢，其實——”

    “哼?！被蒎浜叽驍?，恍然咬牙，“難怪，難怪了！娘精挑細(xì)選的大家閨秀，你一個也不滿意，世家千金們的畫像，你甚至原封不動地送回來，不斷找借口推辭，親事一拖再拖，原來是因為魂兒被宋慎勾走了，是吧？”

    瑞王聽得尷尬，余光掃了掃身邊人，搖頭答：“母妃誤會了。您想想，近十年，您挑中了多少世家千金？而兒子與宋大夫才認(rèn)識多久？他是去年揭的皇榜。所以，兒子拖延成親一事，和他沒關(guān)系?！?/br>
    惠妃瞪大眼睛，“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以前，兒子屢次拒絕相看，皆因一談?wù)撚H事就心煩，慮及自身患有不治之癥，不忍耽誤了姑娘家。”

    瑞王握了握拳，一沖動，鼓足勇氣，坦率告知：“如今，兒子仔細(xì)考慮過了……決定不成親了，既避免耽誤姑娘家，又順從了本心?！?/br>
    “什么？你、你不成親了？逆子！”

    惠妃無法置信，氣得喘了喘，“娘一直以為，你是個孝順孩子，沒想到，被姓宋的一蠱惑，就變成逆子了？”

    “兒子不孝，辜負(fù)了母妃的期望?！比鹜趵⒕吻覉远?，“您要罰就罰兒子，不要為難宋大夫?！?/br>
    宋慎既感動又著急，微微側(cè)頭，耳語阻止：“不要幫我。你越幫著我，娘娘越生氣?！?/br>
    瑞王素來受寵，第一次罰跪，夏季衣服單薄，逐漸感覺膝蓋疼。他換了個跪姿，忍著疼痛，“不管了，橫豎早晚得說清楚。”

    惠妃見狀，怒火更盛，拍桌呵斥：“放肆！當(dāng)著我的面，眉來眼去，成何體統(tǒng)？”語畢，她抄起茶杯，重重砸向罪魁禍?zhǔn)?，喝道?/br>
    “你必須離開琛兒！”

    “小心——”瑞王一驚，下意識伸手阻攔。

    宋慎飛快把御筆題字往背后一藏，身體卻不閃不避，任由茶杯砸向自己肩膀。

    眨眼間，茶水打濕了宋慎肩膀，旋即“當(dāng)啷~”一聲，瓷器裂成碎片。

    瑞王焦急不安，膝行靠近，“你沒事吧？”

    宋慎渾不在意，“沒事，這是我該受的。娘娘愛子心切，不可能不生氣，給她出出氣，我心里倒好受些?！?/br>
    “求母妃別動手，宋大夫不僅是兒子的救命恩人，還是未受封的御醫(yī)?！比鹜踅吡︽?zhèn)定，“他若在此處受傷，外人見了，必定猜疑議論。”

    惠妃失望極了，拍桌問：“娘打他一下，你便心疼了？瞧你這幅樣子，簡直丟人現(xiàn)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