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后來,一晃眼到了破四舊時期,當時的人思想沖動,到處都在打擊封建迷信,見廟就砸,高喊著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在將周圍的牛鬼蛇神打倒后,不知道是誰傳出這團結(jié)溝深處還有一個獐廟。 獐子廟? 當然也是牛鬼蛇神,于是一群年輕氣壯的,帶著紅袖章的紅衛(wèi)兵,就舉著旗子進入團結(jié)溝,將獐廟給砸了,不大的廟,很快就砸了個稀巴爛。 砸獐廟的時候,是破四舊第一年,砸完沒多久,這一帶的人家里就頻頻出怪事,不過這一次不是男人出事,而是家里的孩子出事,好些孩子都失蹤了。 這些孩子同樣是白天失蹤,夜里卻離奇的出現(xiàn),大人在夜晚看見失蹤的孩子回來了,高興之余又氣孩子亂跑,邊罵邊讓熊孩子趕緊回家。 但孩子卻反而笑呵呵的轉(zhuǎn)身就跑,家人立刻追上去,那時候周圍都是荒山野嶺,大人追進荒草叢里,孩子沒見著,卻見到了草叢里一張小孩子的人皮! 當時進山躲過戰(zhàn)亂的人都知道獐子扒皮的事兒,認為肯定是紅衛(wèi)兵砸了獐廟,所以獐子精出來報復(fù)了。 但那會兒正趕上破四舊,打擊封建迷信,沒人趕提這事兒,往上報,上面的人只說是有變態(tài)之內(nèi)的,讓各家看好孩子,也在各家各戶排查兇徒,可并沒有什么結(jié)果。 那段時間,時不時就失蹤一個小孩兒,弄的人心惶惶,而那會兒紅衛(wèi)兵也很厲害,眾人不敢把事情擺在明面上,一群老人湊在一起,便暗暗想出這么個主意,重新修了獐廟。 當時因為破除封建迷信,所以很多出家的道士、和尚,都被迫還俗了,出家人沒有產(chǎn)業(yè),還俗后日子過的很艱難。 獐廟修好,但由于位置太深,不方便祭拜,再加上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也不敢時常祭拜,因此便找了個還俗的道士,在獐廟里當廟祝。 獐廟在破四舊時期,暗暗接受著供奉,還俗的道士,就住在重新修好的獐廟里,躲避那個混亂的年月,樹上的那些擋在童子,便是那些暗暗修廟的人,為自家孩子給請的。 我們手上的這本廟志,就來源于那個還俗的道士。 這個道號叫‘清風(fēng)’的年輕道士,趕上了破四舊,所在的宮觀被損毀,他自己也被迫還俗,生活相當艱難,得到了這個差事后,便在獐廟里住下,平日里主要打理獐廟,自己也動手種些吃的,日子還算湊合。 廟志的前半截,寫的是獐廟的來歷,但后半截,卻更像是清風(fēng)道士的筆記。清風(fēng)在這獐廟里,一待就是十多年,對這片原始森林,變得可謂了如指掌,文革結(jié)束的那一年,也就是清風(fēng)在山里的第八個年頭,他在靠落月湖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種奇特的植物。 這種植物形似白骨,生長時,周圍有許許多多的動物聚集,互相爭斗,仿佛都是在爭斗那株植物。清風(fēng)躲在大樹上觀看,最后奪得頭籌的,竟然是一只獐子。 那獐子體型比普通的獐子都大,當一些小型動物都被嚇走,只剩下虎狼等猛獸在搏斗時,那獐子出其不意的從躲身的地方竄出,叼起那白骨一樣的植物就跑 ,虎狼反應(yīng)過來后,立刻就跟著追了上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清風(fēng)在猛獸離開后,跳下了樹,去觀察那植物剩余的部分,就見那白骨模樣的東西,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枯黃了。 清風(fēng)一下子想起了古代醫(yī)書中,一種關(guān)于‘延骨草’的記載。 第三章 扒皮獐子(3) “……這上面寫,延骨草在古代方士的煉丹目錄中,是煉制長生不老仙藥的藥材之一?!蔽移D難的看著潦草的字跡,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已經(jīng)狂奔過一萬頭草泥馬了。 這延骨草,不就是我們此次要尋找的目標嗎? 沒想到,在幾十年前,竟然就被一個道士發(fā)現(xiàn)了。 等等,這地方真的有獐子精嗎? 事實上,再次之前,我已經(jīng)見識過延骨草的神奇之處,因此比起這道士關(guān)于延骨草的記載,我對這上面關(guān)于獐子扒皮的事兒更在意。 根據(jù)民間傳說和筆記中的記載,獐子體內(nèi)的麝香香囊,會散發(fā)出一種氣息,讓人判斷力和辨別能力下降,甚至出現(xiàn)幻覺。 獐子用麝香香囊扒人皮,也用麝香香囊,迷惑女人。 我之前看到的紅孩兒……難道是獐子批了小孩兒的 皮?這個猜測,讓我頭皮一陣發(fā)麻,再聯(lián)想到那紅孩兒,一路把我往黑暗中引,恰好和一些民間傳說不謀而合。 我們隊伍里有女人,莫非是獐子精看上了梭梭或者是傅雪莉,所以打算把我引到無人處,取我的人皮?我將自己這想法對眾人一說,安巴立刻點頭,一副吃定了的表情:“絕對是這樣!咱們趕緊撤,那獐子肯定就在附近!” 彎刀沒回話,依舊沉默的翻著手里的書,這后面的內(nèi)容就更有意思了。 由于清風(fēng)是道士,在一些古方術(shù)書籍中,看過延骨草的記載,因此他知道,延骨草這種植物,雖然十年一次,一次很短暫就枯萎,但事實上,那只是一種休眠,十年后就會再生,而延骨草的根莖,只需要取下一截,找到合適的地方,就有成活的可能性。 于是清風(fēng)道士,便收集了一截延骨草的根莖,在文革結(jié)束后,他又重新出家了,獐廟便也就此荒廢下來。 清風(fēng)道士并沒有寫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不過我留意到了一個細節(jié),就是在這本廟志里,清風(fēng)提到過自己的俗家名字,他姓許,由于小時候身體不好,父母為了讓他 活的就一點兒,就叫他許仙,也就是許給神仙的意思,遂送他出了家。 我剛開始看到許仙這個名字的時候,還覺得好笑,因為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白蛇傳》,但當我跟著彎刀翻完廟志后,我就笑不出來了。 許仙。 姓許。 帶走過白骨草的根莖。 而我的家鄉(xiāng),吳老婆婆至今還居住著的村子,許家在里面就是大姓,而那白骨貓兒洞,離我老家的村子就不遠,那洞內(nèi)部也明顯有人工的痕跡。 難道……清風(fēng)道士并沒有還俗,他到了方若縣,種下了白骨草,開枝散葉的?除了這個可能性,我實在想不出,為什么會有這么巧合的事。 如果是真的,那沒準兒這個許仙,也就是清風(fēng)道士,還是我祖宗? 我不禁抹了抹臉,八成是我的神情太古怪,彎刀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他側(cè)頭,灰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緩緩道:“怎么了?” 我能說實話嗎? 當然不能。 于是我道:“就是覺得寫的太離奇了,這上面記載的延骨草,和咱們找的,不就是同一種植物嗎?上面說延骨草長在落月湖旁邊……安巴,你知道這里有個叫落月湖的嗎?” 安巴嘴里嘶了一聲,道:“這地方湖泊很多,我知道的大湖就有五個,不過都是些野湖,沒人給它們起過名字,這個落月湖,估計是清風(fēng)道士自己起的吧,我不知道。” 彎刀收起了廟志,說道:“無礙,至少給我們提供了一些線索,到時候我們沿著湖找?!睕]有獲得其他東西,彎刀示意眾人回程,我這會兒腦子里全是許仙的事兒,這種可能性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同時也打心里覺得古怪。 老話說無巧不成書,寫故事的人,書里總有很多巧合,否則掰不下去。 可我的人生不是一本書,也不是一本,在我的生活中,怎么可能遇到這么巧合的事?如果是巧合,那 豈不是巧合的有點兒可怕?豈不像是命中注定了似的? 真的有命運這個東西嗎?命運又打算拿我怎么做? 不。 我甩了甩頭,深深吸了口氣。 不可能是巧合,我不相信巧合。 吳老婆婆、貓兒洞、延骨草、這一次出任務(wù)、清風(fēng)道士的廟志,這一切的一切,絕對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是是我忽略了什么,一定是有什么東西,在推動著這一切…… 我決定,這次回去之后,先聯(lián)系一下家中二老,看看能不能找到族譜一類的記載,或許從族譜中,可以來驗證一下我這個猜測的可能性。 不過印象中,我從沒有聽說過家里有族譜,找到的可能性比較小。 古時候的人會穿族譜、宗譜,但那一般都是大戶才干的事兒,所以擱到現(xiàn)在,有族譜的人,甭管他現(xiàn)在有多窮困潦倒,至少證明祖上還是混的不錯的,因為族譜如果能傳下來,說明這個家族枝繁葉茂。 而在古代,人的平均壽命低,越是窮苦的人,長時間處于勞累和骯臟的生活環(huán)境中,極容易生病,再加上古代戰(zhàn)亂打仗,而且實行的還是一夫多妻制度,混的好的,娶妻納妾,一人占好幾個;混的不好的男人,根本娶不上媳婦兒。 所以過去,一般的窮苦人家,很難說能一代一代往下傳,說不定傳到下一輩,孩子就因為生存環(huán)境不好病死了,也說不定傳個兩三代,沒準兒太窮根本娶不上媳婦兒,直接絕后也有的,又或者后人干脆服兵役死在戰(zhàn)場上了。 要知道,古時候當兵的,可都是窮苦人。 正因為如此,所以但凡有十幾二十幾輩家譜的,祖上即便不是豪門大戶,必然也是那種小康家族。 我雖然生的晚,沒在村里待過,但小時候村里還有人的時候,也去過幾次,我們那地兒是真夠窮的,一村老人沒幾個是認識字兒的,所以往上數(shù),估計我祖上不怎么樣,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族譜宗譜之類的。 以前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此刻仔細一想,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我忽略了很多年的問題。 想到這個問題時,我的腳步下意識的就頓住了。 第三章 扒皮獐子(4) 家中二老,收養(yǎng)許開熠,我從來沒有覺得奇怪過,這大概是環(huán)境所致,正因為二老沒有對許開熠,表現(xiàn)出對待養(yǎng)子的異類感,所以收養(yǎng)許開熠,在我的意識中,并不是一件特別大的事。 但此刻,當我去仔細的考慮之前的環(huán)境時,這一切就顯得很奇怪了。 二老出身的地方,就是個偏僻的山村,整個村子里識字兒的都沒有幾個,貧窮、落后、思想也非常的蒙昧。我們這一輩兒年輕人,更加追求個人價值,收養(yǎng)一個孩子或許不是大事,但老一輩人,則非常注重家族價值,傳宗接代是頭等大事。 家中二老,具體是什么時候領(lǐng)養(yǎng)許開熠的我不清楚,但許開熠今年三十二,家中二老也才五十出頭,那時候的人早婚,因此可以推算,他們可能結(jié)婚最多兩年,就領(lǐng)養(yǎng)了許開熠。 這在當時非常少見,畢竟越是落后的地方,封建思想越重,對于血緣關(guān)系極其看重,結(jié)婚兩年沒生,并不意味著就不孕不育了,哪有人那么急,立馬收養(yǎng)一個的? 要知道,你那會兒計劃生意,收養(yǎng)了許開熠,再想生一個罰款可不低,而我又是在十年后意外出生的,說明二老當時根本沒想著要一個親生的。 這是覺悟高,還是缺心眼兒? 我以前沒考慮過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不覺得有什么問題,這會兒聯(lián)想到家中老二貧窮的出身,再對比一下他們的‘高覺悟’,怎么想怎么不搭。 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他們?yōu)槭裁匆震B(yǎng)許開熠?這個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的問題,此刻越想越不對勁。 我們家十有八九是沒有什么家譜的,因為窮嘛,但又窮又落后的地方,就養(yǎng)出我爹那么個異類呢?而且我爹平時沒事兒就喜歡看書,以前覺得很正常,但想一想我爹出身的山村,想一想那些大字兒不識的原住村民,我就更懵逼了。 我那父母早逝的爹,居然還識文斷字?誰送他上學(xué)的?他的人生,難道不該是窮困潦倒,整天想著種地、放羊、娶媳婦、生兒子嗎? 怎么我那窮山溝里出身的爹,和周圍的村民完全不同,不僅識文斷字,還年紀輕輕就覺悟特高的領(lǐng)養(yǎng)了呢?這太古怪了。 不行,我回去一定得問問這個事兒。 “你想什么?”我這么一頓,安巴用手肘頂了我一下。 我道:“我在想……沒有,我在想延骨草的事兒?!?/br> 彎刀走在前面,淡淡道:“馬老師應(yīng)該比較清楚?!?/br> 我點了點頭,繼續(xù)跟了上去。 在我印象中,貧窮落后的村子,看樣子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只可 惜,這會兒心里縱使有再多疑惑,也只能暫且壓下,一切,恐怕都得等回去了,才能向吳婆婆和二老求證了。 不過,這會兒,與其說我關(guān)心延骨草和許仙的事兒,不如說我更關(guān)心自己家的事兒。 活了二十多個年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父母有問題,才驚覺自己家中還有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我也真是夠缺心眼兒的,現(xiàn)在,我甚至懷疑,許開熠到底是不是被領(lǐng)養(yǎng)的了。 思緒分散,雜念太多的后果,就是反應(yīng)能力下降,我和安巴走在后面,彎刀和盤左盤右在前面。安巴顯然明白跟著前面三個比較靠譜,所以很快就竄到了彎刀后面,緊跟不舍,一個勁兒往中間竄,仿佛這樣,獐子精來了,他就可以保證安全一樣。 這東北爺們兒,帶路還是挺靠譜的,就是遇上封建迷信,整個人就犯慫。 我走在最后面兒,由于想著家里的事兒有些分神,因此當我出了偏殿,發(fā)現(xiàn)右邊猛地竄過來一個黑影時,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那黑影來的太快,我也沒看清是什么東西,仿佛是個動物,在黑暗中,有一雙非常亮的眼睛,沖過來時,猛地將我給撞到了。 我雖然下意識的躲,但躲的并不快,因此肩膀處被大力一撞,幾乎有種手臂要被卸下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