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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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青嵐蹙眉,暗中對不遠處的虞侯君使了個眼色,見他心領(lǐng)神會,這才凝眉看向跪在雪地上的女子。 她垂首與女皇一應(yīng)一答,不卑不亢。 裴元紹好不容易將身上的盤扣扣上,抬眸便見那人膝蓋沒在厚厚的雪內(nèi)。 修眉微蹙,他側(cè)頭對著身側(cè)的明行女皇道:“今日大雪,天寒地凍,皇妹有什么要問的應(yīng)盡快為好。你前些日將將染上風(fēng)寒,好了沒多久。倘若在此地待久了,指不定又要喝上幾味驅(qū)寒苦藥?!?/br> 女皇年幼,孩子心性,此番被大哥哥提醒,忽的想起被逼迫喝湯藥的情形,神色一凜,急急的點頭。 側(cè)眸,沖著跪于雪地的女子道:“平身!” 柳長寧應(yīng)諾,叩頭謝恩,垂首立于一側(cè)。 “昨夜南華俺出了一歹人,后院所有人皆在自個兒禪房待著。只你不在禪房,深夜不知所蹤。行蹤可疑?!?/br> “凝心庵主為你作證,你昨夜在藏經(jīng)閣撰寫道經(jīng)??蓡螒{一面之詞不能服眾……你曲曲一介書生寫出道家經(jīng)義實乃匪夷所思。如今道經(jīng)所在何處?呈上來讓朕親眼看看?” 明行女皇覷了一眼不遠處白衣勝雪的女子,此女天人之姿,行為有度。若說她是昨夜太夫口中的采草歹人,她定是不信。 可虞太夫一口咬定,此番倘若不拿出證據(jù),便也難堵悠悠眾口。 女皇將眾人的神色悉數(shù)收于眼底,她神色溫和,心中雖有愛才之心,面上卻也不顯。 側(cè)眸覷了一眼自家大哥,見他沖著她點點頭,倒也不懼身后一眾虎視眈眈的老臣。 女皇此番話一出口,戒律堂內(nèi)虞太夫懷里話外坐實柳長寧乃歹人之言便被悉數(shù)駁了回去。 明行女皇顯是有意回護,倘若柳長寧拿出親手撰寫道經(jīng),此事便算了結(jié)。 虞侯爺抬腳欲上前說話。 可身子稍動,兩道警告的視線,便落在他的身上。 他抬頭,朝堂之上如今權(quán)勢滔天的兩人,長帝卿、鎮(zhèn)南王皆對他施壓。 虞侯爺嚇的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小腿腹來回哆嗦。 直到那兩人收回視線,他也沒從方才的驚嚇中緩和回來。 ―― 柳長寧垂頭,她從懷中掏出連夜默寫的《法華經(jīng)》卷冊,交給侯在一邊的宮侍。 疏淡的杏眸抬起,覷了一眼女皇身邊的虞太夫,不著痕跡的壓了壓唇。 她垂頭恭謹?shù)姆A告道:“凝心庵主與草民為知交好友,去歲與她約定,若是入京,便許她一卷道經(jīng)相送。昨夜帝君祭天,草民恐得罪圣駕,便待于藏經(jīng)閣內(nèi),連夜寫下一卷經(jīng)文,此乃初本。忘帝君明鑒。 卷冊展開,共有十頁,筆墨尚新,后兩頁筆墨未全干,字跡略有重影。 其字筆畫橫輕豎重,結(jié)體方正茂密,持筆之人運腕干脆利落,灑脫自如,當屬罕見。 此字跡乃柳長寧親創(chuàng)字體,風(fēng)骨自成一脈,飄逸規(guī)整,筆走龍蛇之勢。 眾大臣紛紛傳閱,文官大多附庸風(fēng)雅,喜好筆墨,見過蒼云居士筆墨的官員不在少數(shù)。他們雖不懂道經(jīng),看上一眼其上的字跡,心中已是自有定斷。 卷側(cè)傳至文淵閣楊閣老手中之時,她本是隨意一覽。 臉上的神色倏然凝重,待得粗略將整篇經(jīng)文翻閱完畢。 她老態(tài)的眸子忽爾精光四射,她抖著手,指著雪地前不卑不亢的女子,激動道:“此女大才,大才也!老婦往日對道經(jīng)略通一二,此卷道經(jīng)所提,“神仙抱一之道”堪稱絕妙。大善!” 楊閣老往日話不多,克己復(fù)禮,往日恭謹嚴肅。這些年年紀大了,閑暇鉆研道法,癡迷與僧尼論道解惑。 此刻她既說出此番評語,凝心庵主所言便十成為真。 虞太夫咬碎一口銀牙,將傳閱至虞侯爺手中的經(jīng)書,一把奪過,親自查看。 本欲張口辯駁的話,生生咽入喉口。 道經(jīng)他雖不懂,柳長寧的字他卻是見過。此道經(jīng)之上,字跡竟真乃柳蒼云獨創(chuàng)字體,字跡嚴謹不失飄逸,字跡筆墨尤新,顯然不是提前備好。 他忍住將手中卷冊撕碎的沖動,狠狠的瞪了一眼辦事不利的虞侯爺。 再次抬頭時,臉上換了副神色。變臉之快,堪稱戲臺上的戲子。 他沖著柳長寧溫聲夸道:“柳女君大才,不僅精通四書五經(jīng),連道法一脈造詣亦是極高,端的是博學(xué)廣識?!?/br> 此話言畢,虞太夫抬腳,一腳踢在跪于身側(cè)的侍衛(wèi)胸口,怒罵道:“爾等身為御前侍衛(wèi),辦事不利,本宮昨日舟車勞頓,身子疲乏,一時不慎,信了你等之話。險些釀成大錯,冤枉無辜?!?/br> 眼看著今日暗算不成,自己面上甚是難堪。虞太夫眼珠一轉(zhuǎn),眼疾手快的找個替罪羔羊,推卸罪責(zé)。 只可惜,女皇尚未發(fā)話,素來不管三宮六院之事的長帝卿,卻忽然冷哼了一聲。 他將肩頭的雪花掃落于地,勾唇,意味深長的笑道:“虞太夫往日代為打理后宮,實乃辛苦。太夫年歲已大,后宮之事本就煩雜,壓在他一人身上,本不是長久之策。君后入主后宮之事此番回宮應(yīng)刻不容緩,諸位可有異議?”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似乎只是漫不經(jīng)心一提,雪地上垂首而立的大臣面上神色各異。 卻無人敢上前反駁,長帝卿顯是借著此事,為女皇親政做準備。 還有一年,女皇便到了親政之齡,此時女皇大婚,便顯得尤為關(guān)鍵,此為便是對異心臣子施壓。 歷代女皇但凡親政,便得收回三軍軍符。如今世家勢大,并不愿放權(quán)。自上一任君后去世,后宮空懸兩年,世家貴族皆以女皇年齡尚輕為由,強行反對冊立君后。 宮不可一日無主,太夫年歲大,今日做出糊涂之事兒,有一便有二。 今日之事便是因由,此刻倒無人敢反對側(cè)立君后之事兒!畢竟后宮亂,則國亂。 柳長寧抬眸,覷了一眼不遠處的紅衣男子,人群中,他著一身暗紅色棉衫,神態(tài)自若,面色慵懶。 本是輕描淡寫的一語,卻令一眾王侯面色隱忍復(fù)雜。 柳長寧眸中蔓著絲笑,她見過他動情時不知所措的純善,看過他動怒時橫眉冷對的張揚。 卻唯獨沒見過此刻談笑間,運籌帷幄,步步為營的慵懶神采。 她素來喜歡心思純善之人,便宜夫郎的性子卻正好恰恰相反。 他心思極重,一言一語皆有目的。 與這樣的人來往,本應(yīng)極累。 可今日見了他這等心機深沉的模樣,非但沒有反感,反倒覺得他本該如此。 紅衣墨發(fā)的男子,在這片純白的雪地上,慵懶一語,便令眾人啞口無言的模樣,俊美又誘人。 柳長寧薄唇幾不可察的翹了翹,眼底滑著抹自己也未察覺的縱容與寵溺。 卻不知那樣的眼神,落入了一雙淺藍色的眸中。 旌寰牙跟緊咬,五指成拳。 滄浪山頭,清冷孤高的柳蒼云,她眼底染上了凡塵! 那樣的溫柔,他從沒有得到過,一瞬未有。 旌寰遲緩的抬手,遮住了一雙殺意叢生的藍眸。 他要他死!裴元紹該死! - 南華庵內(nèi)的這場算計,虞家終是沒得到好。 設(shè)計二殿下裴云之的歹人,最終查出來,是庵堂內(nèi)一出家不能人道的僧尼――吳生。 僧尼好色,見美貌殿下,雖不能人道,卻也沉迷不能自拔。 好在沒能成功,僧尼因犯清規(guī)戒律,又無處可逃。第二日于禪房內(nèi)上吊自盡。 二殿下雖并未受辱,此番名聲卻也毀掉一半。 虞太夫偷雞不成蝕把米,心中各種滋味必不再提。 查出真相的第二日,女皇車攆啟程回宮。 ―― 定遠候府,書房。 房內(nèi)燒著地龍。 檀香裊裊,氤氳升騰。 定遠侯周政氣的渾身發(fā)抖,他將青瓷筆筒砸在跪于下首的年輕女子身前。 怒罵道:“不成器的東西,老婦舍下臉面求得四位閣老朝臣,去長帝卿房內(nèi)捉,jian,他房內(nèi)卻空無一人。你這孽女,是要讓我定遠候府所有的臉面丟盡吶!” 周懷瑾倔強的跪在地上,一臉不服:“我告知母親當晚前去,您卻非得等白日!打草驚蛇,豈能怪女兒!” “你你你!”周侯君氣的嘴唇顫抖,走近,一巴掌扇來,便要掌摑。 “侯君息怒,懷瑾有錯,您要打便打侍身……她為我骨rou,女兒有罪便是為父之過……” 周君夫向前兩步,擋在周懷瑾身前,哭的淚眼婆娑。 定遠侯看著老夫,再覷了一眼不知悔改的嫡女,氣的雜碎了博古架上的花瓶。 拂袖離開。 周君夫收回眼淚,將女兒扶起,溫聲道:“傻女,你母親所怒,是看出你對長帝卿心思之事??!” 周懷瑾原本梗直的脖子倏然一松,她看向滿目清明的爹親,艱澀的道:“母親她,為何知曉……” 周君夫談了口氣:“你前夜慫恿你母親去長帝卿房內(nèi)捉j(luò)ian,語氣神態(tài)焦慮,旁人如何看不出?不是你母親不幫你,她……她那等身份如何能獨自入長帝卿房內(nèi)捉j(luò)ian?” 周懷瑾眼睛倏然睜大,臉上神色落寞,那夜她親耳聽見他與一女子,翻云覆雨,纏綿悱惻。 心如死灰。 周君夫看著女兒落寞之色,不忍問道:“你當真如此喜歡長帝卿?” 她點頭:“喜歡,爹,我愛的不能自已!可母親許我狀元幾第,方能去圣上面前求娶他。這天下有了柳蒼云,我如何能中狀元?” 她滿目絕望,眼睛泛著絲水意。 周君夫一把抱緊女兒,慈愛道:“罷了!柳蒼云有何可怕,這狀元郎的身份必是我女兒囊中之物!” “可……” “今年主考翰林是為父舊人,當年他欠為父一份許諾,為了我女兒,為父去求那人一次便是?!?/br> 第52章 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