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美人 第112節(jié)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父親害死了祖母,表兄是不是讓大理寺上報出去了?” 顧明淵說沒有,神情沉重。 沈清煙便尋思那一定是她父親犯了別的事兒,才惹得圣人震怒,她也被連累的不準科考了,就是沈潯給父親當兒子還沒到一年,不知道會不會波及他。 那也算他活該了。 顧明淵捏捏她的鼻尖,“讓你從永康伯府分家出去,你愿意嗎?” 沈清煙自是一萬個愿意,連連說好,她分家出去就不用受父親和沈潯管制了,不用每個月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讓那個像她的少年回永康伯府,她死她活都是自己說了算,她就算不呆在燕京城也不會有人說她不孝順。 夜深了,她還興奮不已。 顧明淵放她去洗漱,回頭就自己爬上了顧明淵的床,坐到他身上要跟他玩,被他玩的直不起身,噫嗚嗚的怪他太兇。 臨睡時迷迷糊糊聽見他說話,“之前說過,除了我,誰的話都不可信,還記著么?” 她嫌吵,一翻身鉆被窩里呼呼大睡。 迷蒙中像是依稀聽到一聲很輕的嘆息。 隔日清晨天不亮,沈清煙被叫起來,雪茗手腳麻利的把她扮成男人模樣,穿好高領直裰,還往她下巴上用墨汁點出很像長胡茬的黑點,墨汁干了雪茗還特意按了按,不掉色,乍看就是胡茬,只要不上手摸,絕不會被發(fā)現(xiàn),她這樣的打扮已經(jīng)十分像男人了,十九歲的青年小伙子,確實得長胡茬,她再一副唯唯諾諾像,任誰見了都是窩囊沒用。 雪茗還交代她一定要說是族塾過去的,特意找周塾師請了半日假,還被周塾師給罵了。 顧明淵另派了一個低眉順眼的陌生小廝跟著她,她就這么坐著一輛破馬車去了太子殿下約見的小香榭。 小香榭是個大茶樓,比會茗居大的多,在鬧市,進去就看見一樓客人滿座,這么大地方,叫大香榭才合適。 伙計帶她上了二樓靠左最角落的雅間,沈清煙站在門前出了一身汗,她把顧明淵交代她的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顧明淵跟她的關系不能太顯于人前,顧明淵也不能陪她來見太子殿下,她其實都清楚。 她想跟顧明淵在一起,她也要能做事。 不過是見見太子殿下,也沒什么好怕的!她可以輕松做好。 她伸手敲了敲門,雅間內響起徐遠昭溫潤嗓音,“請進?!?/br> 里面是徐世……侯爺,沈清煙些許放松,不會真被顧明淵說中了,來見她的是徐遠昭。 她推門入內,那茶座上果然坐的是徐遠昭,太子殿下根本沒來,不會是徐遠昭故意謊稱是太子殿下要見她的吧。 徐遠昭示意她坐下來,斟一杯茶給她,很隨意道,“小表弟別緊張,太子殿下原本是要來的,但他近來剛入朝參政,今早得去聽政,脫不開身,所以派我來問你幾句話?!?/br> 沈清煙哦著聲,很小心道,“……太子殿下讓徐侯爺來問我什么話?” 徐遠昭溫溫一笑,“自從周二公子中舉后,太子殿下便缺了一個伴讀,他是想讓你入東宮做伴讀,也問過景略,景略直說你粗鄙無能,若不是看在往日做了你幾天先生的份上,連英國公府的族塾都不讓你呆了,這伴讀你無法勝任,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問問你,你若愿意,太子殿下仍想收你做伴讀?!?/br> 沈清煙立刻誠惶誠恐道,“徐侯爺,我不行的,我沒法科考了……” 徐遠昭面露出同情,嘆聲,“這事兒我也聽說了,圣人誤會了景略跟你斷袖,前些天還把景略叫入宮中痛斥,景略以性命為誓,圣人才勉強信了他,但也遷怒了你,不許你科考,到底你是無辜受牽連了?!?/br> 沈清煙心底發(fā)慌,是誰把她跟顧明淵斷袖的事兒傳給了圣人?是……荀琮嗎? 他那日那般嘲諷威脅她,她沒有答應離開顧明淵,所以他私下去跟圣人告狀了? “我從太子殿下那兒得知,是淑妃娘娘說與圣人的,還是無妄之災,景略現(xiàn)今無辜的很,這王家自己惹出的亂子,景略不曾對他們做過什么,誰會想到淑妃娘娘這頭就在圣人面前說這種話,景略之前就因去江南被圣人猜忌是替太子殿下行事,太子殿下如今接觸政務,緣著這個事兒,圣人這些日子對他也沒好臉色,別的倒沒什么,就是怕三皇子那邊不想放過景略,估摸還是會從你這里出手來找景略的麻煩,”徐遠昭苦笑道,面上是為她和顧明淵擔憂的神色。 沈清煙臉有點發(fā)白,三皇子盯上了顧明淵,淑妃跟圣人告過一次狀不成,大約還會有下次,難怪顧明淵那天夜里回來的時候臉色慘白,他已經(jīng)要用自己的性命去賭誓才能保住自己的清譽,那如果還有下一次,下下次,他還能用性命來讓圣人信服嗎?一旦她不慎被抓到與他有親密的舉動,圣人會不會像斬王澤選腦袋那樣把他也殺了? 沈清煙心慌意亂,急忙喝口水讓自己平靜,但她水喝的太急,滴了一滴到下巴角,正好讓那一小塊墨汁畫的胡茬化了。 “……我跟表兄真沒什么,大家都是男人,斷袖也叫人厭惡,我只是求過表兄,不要趕我出學堂,我還能念著書,徐侯爺送信送錯了地兒,還是表兄跟前的慶俞小哥把信送去學舍,慶俞小哥說我把表兄這個先生害苦了,以后都別再進英國公府,只有學堂我還能呆。” 她自己渾然不覺,徐遠昭卻看了眼她的下巴,目有深意,隨即柔柔說,“我聽了你家中的事兒,你?????如今在家中約莫也過不好?!?/br> 沈清煙低著頭,有些哽咽道,“沒什么的。” 徐遠昭默了默,道,“景略現(xiàn)今自身難保了,行差就錯半分,他自己都可能性命不保,更無可能護得住你?!?/br> 沈清煙心口揪疼,王家倒臺,三皇子現(xiàn)下估計恨毒了顧明淵,抓不到顧明淵的錯處,就怕抓到她,她若害的顧明淵丟了性命。 她要怎么辦? 徐遠昭似經(jīng)過深思熟慮,很認真道,“那日你遞了帕子給我,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家中突遭變故,父親身亡后母親將我瞞住,我當時在東宮忙于幫太子殿下處理要事,待發(fā)現(xiàn)家父身亡,瞞而不報已為時晚矣,我進了道觀守孝,便再無機會回你。” “不知你現(xiàn)在心意有沒有變,我心依舊,只要你愿意,我愿以正妻相迎,絕不讓你委屈一分,更不會讓太子殿下再對你做出那等辱你之事?!?/br> 作者有話說: 徐遠昭應該可能要下線了。提前說早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沈清煙如坐針氈, 帕子是她遞出去的,那塊帕子只要不是瞎的,都看得出是女兒用物, 她給了徐遠昭, 徐遠昭自然猜出她是姑娘。 徐遠昭許她正妻之位已是誠摯,如果姨娘在世, 這一定是讓姨娘最滿意的夫君, 可是她已經(jīng)沒有心思再想別的夫君,顧明淵說要娶她,她只想嫁給顧明淵。 哪怕他們之間隔著天塹山海, 她也只想嫁他。 她跟顧明淵親密無間,那些事她無法再與旁人去做, 她自己想過, 假如真到了有一天, 她在顧明淵身邊不能再呆下去, 她的存在就會傷害顧明淵, 她會走的。 她會偷偷的跑走, 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絕不拖累他。 她有點想哭, 但是沒哭,甚至還能跟徐遠昭笑道, “原該還的是徐侯爺之前給我的帕子,被我不小心拿錯了?!?/br> 徐遠昭微滯,仍淡笑道,“那是我誤會了?!?/br> 沈清煙手心里有汗, “徐侯爺能把帕子還給我嗎?” 徐遠昭眼底一暗, 傅音旭的帕子早被顧明淵要回去了, 他前面說的話只是試探,想看看是不是真能誘到她,誰料她沒笨到底。 “我沒有帶帕子來,就當是我的帕子,讓我留個想頭吧?!?/br> 沈清煙眼睫撲閃,自覺不能再與他說下去,帕子要不回來就要不回來吧,她飛速道了句不叨擾他,便想起身離開。 徐遠昭看著她站起來,目有憂思,低道,“如今情形詭變,于你于他都很不利,師者如光,微以致遠,景略對你有教導之恩,我想你定也不愿自己的先生因為自己而出事,他是我的好友,你是……我想娶之人,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們受苦。” 沈清煙急忙說,“徐侯爺,我、我是男人,不斷袖的?!?/br> 她急促離座往外走,徐遠昭臉陰下來,冷冷的盯著她。 沈清煙走到門邊停了停,終是又回過頭,咬了咬唇,輕聲輕語道,“徐侯爺是好人,我不值得徐侯爺這般對待,徐侯爺人品貴重,該有極好的夫人才配得上你,徐侯爺今日所說的話,我沒有聽見,希望您以后前程似錦,不用再受挫折?!?/br> 徐遠昭瞳孔震顫,有剎那僵坐在座上,從來自詡拿捏人心的手段在她認真的祝福里轟然崩毀。 沈清煙說完很謙卑的向他作揖,隨后便離開。 徐遠昭站到窗戶邊,只瞧她上了那輛破舊馬車,只有一個臉生的小廝跟著她,挑不出一點錯處,他遞去的兩封信進了靜水居,她說是慶俞送去族塾給她的。 這話能有幾分信。 他回想著她說過的話,不覺呵笑,顧明淵還有苦頭吃,他得找時間去永康伯府一趟了,永安侯的夫人想來她父親不可能拒絕的。 —— 沈清煙回靜水居后,等顧明淵回來,便在他面前老實交代了,倒是隱去徐遠昭想娶她做夫人,她也不是說有什么想法,只是覺著顧明淵不知道她給徐遠昭遞過帕子,若是她說出來了,顧明淵肯定會生氣的,徐遠昭跟顧明淵畢竟是同窗好友,鬧的不愉快又不是什么好事兒。 這事兒算過去了,顧明淵還是照常忙活,沈清煙也不知他在忙什么東西,只見著他常叫人送信去江南,聽慶俞說是他不放心老夫人和顧窈,這都走了有大半月,他時常傳信去江南傅家,那傅少安又是個不著調的,總給他寄些古玩畫冊,有回沈清煙還不巧看到里面有那種見不得人的圖,偏偏顧明淵還一臉淡然的拿著圖進書房。 沒準偷摸著看呢,她那會兒看風月記也是偷偷看的,就是被周塾師逮著,還差點被趕出族塾。 她對這事兒耿耿于懷,生怕顧明淵被他帶壞了,總是在顧明淵一個人躲書房時,溜進去黏著他,不許他看別的,要他玩自己,隨便怎么玩都行的,就是不可以看那些圖。 她也會不高興的。 但是傅少安是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畫冊只是偶爾,多會送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給顧明淵。 有一回她在桌上,后腰被顧明淵摟著,手還抱在顧明淵腦袋上,瞇著眸后仰頸,紅唇呼呼氣,難受又挨不住,偏他不準她松手,眼蒙蒙的瞧見桌上有個小盒子,她趁著他吃的起勁時,小聲嗚過,還是沒忍住好奇心,手溜到小盒子上,打開來在里面摸出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她還分神去看,顧明淵又豈會不知,一松口抬頭,就見她手里拿著角先生,她還臉上無辜道,“我隨便抓到的。” 顧明淵臉色不好了,抱著她坐下來,要從她手里拿走角先生,她縮著雪肩避了避,還是被他搶走了,他把那東西直接扔唾壺里,但她還好奇的問道,“這是什么???” 顧明淵一臉諱莫如深。 沈清煙從他這里問不到答案,便又看那個小盒子,盒子里有紙條,她伸著藕白手腕去拿來展開看,看完臉爆紅,眼眸不自覺瞅他,想著見過那悍貨,傅少安送的這玩意兒可比不了。 沈清煙便羞紅著臉,顫著長睫,小聲說,“我可以用的……” 沒準她用習慣了,還能試試他,就受得了了。 可顧明淵鉗起她的下頜,一下噙住她嘴巴,“休想。” 沈清煙因為她這個念頭付出了沉重代價,下夜才被那張薄唇放過,她抱著枕頭哭著,罵他壞東西,嘰里咕嚕著睡了過去。 從此后,傅少安送的東西就再沒被她看到過,她偷偷找過也沒找見。 這般到三月下旬,八公主及笄了。 八公主的及笄禮非常隆重,她是嫡公主,圣人雖對皇后冷待,但是十分疼愛八公主,所以八公主及笄禮這日,舉朝慶賀,宮中宴請了各家貴夫人,但是緣著傅氏和顧窈不在府里,英國公府這邊無女眷入宮,也只有顧明淵和顧淮山兩個爺們兒去參宴了。 沈清煙本來擔心八公主會糾纏顧明淵,但是掃墨讓她放心,外臣是不得入內宮的,顧明淵就算入宮也只會和其他大臣一樣在外廷參宴。 八公主也出不去內廷。 沈清煙想象著那宮中盛宴,定比英國公府之前給顧窈辦的接親宴還隆重,八公主真好命,有父母寵愛,性子飛揚跋扈還有一堆人捧著。 真會投胎。 她若有她一般的命,這輩子也好過了,說不準早跟顧明淵成婚了,孩子都生了幾個。 想到生孩子,沈清煙就有點怵顧明淵,他要是小點兒就好了,她也不至于不想跟他親熱了。 宮里的宴不知何時才能結束,華燈初上時,顧明淵都沒回來。 沈清煙用了晚膳,想著他也不定何時能回,便在榻上玩著顧明淵給她做的竹蜻蜓。 一個人總是無聊的,沈清煙沒一會兒就犯困,原是要躺下睡會兒,可還沒閉眼,那外頭忽聽有人在跑動。 顧明淵回來了! 沈清煙慌忙起來,跑去開門,慶俞突沖進來,急對她說,“您快進次間!” 沈清煙還傻傻的問他顧明淵何時回來,慶俞急的滿頭大汗,“快進次間!馬上有人來搜院子!” 沈清煙心突突跳,知曉壞事了,趕忙鉆進次間,次間和里間的那面穿衣鏡轉動就能隨意進去,沈清煙剛想說會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那面穿衣鏡像被鎖住,她已經(jīng)轉不動了。 雪茗機靈的將次間拉住吹滅,她搭著雪茗的手爬上窗臺朝外看,只見院子里涌進來許多人,領頭的是兩個太監(jiān),陰不陰陽不陽的面相,指揮著身后的侍從在各個房屋中搜找。 沈清煙手捂著心口,她的心快跳出嗓子,顧明淵出事了。 這些人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