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為了讓誰幫我補上這兩個名額……我就是覺得，這不對，太不對了……”

“當然不對了?！鼻G尋說道，“沒有人說這種做法是對的。首先你根本就沒有做錯什么，你沒義務去拍馬屁，校領導也不該濫用職權，那個開補習班的親戚也不該走這個捷徑——然后呢，你去那個領導面前指著他的鼻子說‘你這么做不對’，要他承認錯誤嗎？”

荊尋的語氣不疾不徐，既沒有著急也沒有嘲諷，平平淡淡地講述事實。

“心宥，我是商人，我只能幫你權衡利弊，剩下的你自己考慮。在妥協(xié)和不妥協(xié)之間，想想你真正想要達成的目標是什么?！?/br>
章心宥怎么可能會不懂呢。就因為懂了，才會這么困惑掙扎。

“心宥啊，這不是常有的事情嘛?！?/br>
朋友們知道這件事以后，說要揭發(fā)教育腐敗者有之，大罵這種領導干不長者有之，慶幸自己沒有遇上這等齷齪事者有之，最多的則是“這也不算太過分啊”。

“也不過管你要倆報名費充充門面，以后生源多了不就用不著了嘛。這也不算損失學生利益對不對，找誰教不是教，沒有教師資格證也是正規(guī)大學畢業(yè)的?！?/br>
“就是，這也不算啥徇私舞弊啊，別太上綱上線了。就跟讓大伙兒幫忙投票轉(zhuǎn)發(fā)一個性質(zhì)，也就捎帶手的事兒。更夸張的你都沒見識過，這算啥??？”

“不說教育系統(tǒng)，只要事業(yè)單位都得有點這種‘任務’，全國都這樣，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br>
“說得好像私企沒有似的，走個方便誰不樂意，排隊買包子碰上熟人還能插個隊呢。這點事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多不值當。”

“你可是有正式編制的老師，有多少人十幾年都等不來一個名額，這么大點兒事兒忍忍得了。聽說你們學校來年擴招還要加高中部，到時候得要招多少老師？編制名額肯定不夠，你就偷著樂吧！”

“我至今還沒編呢……”

“心宥去的是他母校，以前班主任就是他年級組長，咱們這里面最早有編制的就是他?！?/br>
“怪不得怪不得?！?/br>
你是幸運的，只不過這幸運中多了一點點小委屈便哭天搶地，你是有多不知足??？

別人都不覺得怎么樣，為什么偏偏就你受不了？

你怎么就那么特殊那么清高呢？

章心宥看著群里消息一直蹦，突然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石飛沒有參與討論，只是打了個電話過來：“好久沒聚了，咱倆一起吃個飯吧?！?/br>
第26章適合與不適合

石飛直接找到學校，等他下班在附近的館子點了兩個菜。

他們倆，確實很久沒見了。

有時候群里聊什么事情也聊得嗨起，偶爾會私下討論吐槽，就是沒見面。章心宥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人都在刻意回避，反正誰都不提，連一句“改天見面聊”都不說。

因為荊尋而明確了自己的性向以后，章心宥把自己對石飛的感情做了一次整理。

他可以確定，在友情之外，他喜歡過石飛。

至于對方是不是也一樣喜歡自己，他其實不太敢確定。單憑個人感覺，他覺得是有的，只是石飛比他更早意識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曖昧，及時地拉開了距離，讓章心宥的“喜歡”成為“喜歡過”。

大概是心里裝了別人了吧，章心宥面對石飛的時候反倒坦然了些——即使不用刻意疏遠，我們也只能是朋友了。

“累吧？”雖然是問句，石飛語氣里卻都是肯定。

章心宥笑一笑：“那咋辦，自己選的?！?/br>
“又給你別的任務了嗎？”

“暫時沒有，以后有沒有不知道了。”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工作，很自然地就聊到各自的學生身上去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章心宥才能從最近的疲勞緊張中覺得緩解一點。

“從以前念書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特別適合做老師?！笔w說，“很有責任心，又有耐心，性格好又開朗，對物質(zhì)沒什么欲｀望。學生們跟你親，什么話都講，他們無形中減少了很多壓力?！?/br>
章心宥一愣：“不是吧，我剛才不是一直都在抱怨嗎？”

“全班都被你點過一多半兒了吧，能把那么多人的情況都記清楚，也不怪你比別人累。誰家父母關系不好、誰跟誰鬧別扭這事兒你都要注意，當四十個人的保姆，你不累誰累？”

“學生心理得健康嘛……”

“你這么想，家長這么想嗎？他們只想讓孩子成績好看。其實我從以前就想說了，成績和功課以外的問題，你真的就別管了，該交給家長的就交給家長。學生們太依賴你也不是好事，不出問題的時候不會感謝你，出了問題第一個找你。”

“當老師的都這樣啊，沒辦法，孩子交到你手里，一整天在學校，老師不管誰管？再說了，心情好了才能好好學習啊?！?/br>
這些小鬼們平時讓他cao心得要死，可是能讓他感受到最多支持和動力的，卻也還是他們。

誰更加懂事了一點，長高了一點，上課認真了一點，成績好了一點，光是這些積累起來的“一點”，就是章心宥努力的回報了。

石飛嘆了口氣：“所以你也是最不適合當老師的那個，什么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總有一天你會扛不住的?！?/br>
章心宥塞了滿嘴的食物使勁嚼，鼓著腮幫子不說話。

“生氣啦？”

石飛看他那個樣子好玩，給他飲料杯里倒?jié)M，繼續(xù)說：“除了學生的問題，還有辦公室里那些彎彎繞繞，你個實心眼兒能搞明白多少？教育系統(tǒng)沒比其他單位干凈，這回這事兒，我知道你肯定還是不會往上報。領導一天不走，你就得穿一天小鞋，以后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章心宥一口接一口的吃，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對方。石飛對他的了解恐怕比父母還透，對這個職業(yè)也不像其他人一樣有著天真的幻想。

“實在不行，就辭了到我那兒去吧。”

章心宥“啪”地把筷子使勁兒一撂：“這就攛掇我辭職了？！我怎么了啊我就辭職？！”

他嘴里塞滿了飯菜，一生氣說話口齒不清還往出噴飯粒兒，看得石飛一邊樂一邊給他遞紙巾。

“我不是攛掇你辭職，這不就是給你想條后路嘛。我這一個班頂多十幾個人，用不著你天天坐班，假期又多壓力又小，掙得肯定比你現(xiàn)在多——我剛開這補習班的時候讓你幫宣傳你也沒答應，要避嫌，總不會真有一天辭職了也不來吧？”

“憑什么我就得辭職??！”

“沒說你一定辭，我是說——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就當沒聽見?！狈凑滦腻逗煤?，所以石飛的解釋也相當敷衍，“好久沒見過你這樣了，特別懷念?！?/br>
章心宥瞪了